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宋巖就感覺天花板一直在轉。
這是腦震盪造成的，剛才醫生說過了，如果不好好休息，以後可能會落下後遺症。然後前額上的傷口被護士非常誇張地包紮起來，幾乎把半張臉都遮住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半個腦袋被炸飛了……
陶蘇面色陰鬱地站在一邊，這時候說了一句：“特警隊的人都犧牲了，總共十八個。”
其實陶蘇不講，宋巖也知道沒人能活著出來。雖然炸彈的當量是多少他猜不出來，但威力這麼大，裡面的人肯定沒有任何生還的希望。
他現在終於明白老狐狸救了自己一命，如果沒有那條警訊，現在犧牲的名額不是十八個，而是二十一個……
血的教訓！
“還好你攔住了高正龍和羅剛，要不然……”陶蘇微微搖了搖頭，“唐明亮這次責任不小，估計很快就會引咎辭職。”
不說特派員而是直呼其名，看來陶蘇也對唐明亮非常不滿。
而且按照以往的慣例，出了這麼大的事故，負責人肯定是要撤職的。更何況這件事情原本是可以避免的，但是唐明亮一意孤行，所以這個黑鍋只能他一個人來背了……
宋巖張了張嘴，卻發現無法組織語句，因為腦袋裡亂得跟漿糊一樣，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
陶蘇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好好休息吧，腦震盪是很難受的。”
宋巖點點頭，剛要閉上眼睛，門口人影一晃，宋冬梅和黃子萱跑了進來，到了跟前還沒說話，全都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把陶蘇嚇了一跳。
“他，他其實沒什麼……”
“還沒什麼？頭都快炸沒了，你走開！”黃子萱一把推開陶蘇，然後趴在宋巖身上嚎啕大哭。
宋冬梅畢竟有點經驗，抬手摸摸宋巖腦門上的紗布，感覺出頭骨很完整，而且看宋巖的表情就不像快死的樣子，便擦了擦眼淚，問道：“是不是腦震盪？”
宋巖點點頭。
黃子萱一下收住哭聲，抬頭看著宋巖：“腦，腦震盪？”
“嗯！”宋巖咧嘴笑了笑。
“腦震盪把頭包成這樣幹嘛？你存心想嚇死我是吧？”抬手在宋巖肩膀上重重打了一下，隨即又使勁揉了揉，心疼地說：“對不起，我不該打你。腦震盪是吧？那也很危險的，你吃過藥沒有？打過針沒有？想不想吃什麼東西？想的話我現在就給你去買……”
陶蘇站在一邊看著黃子萱，這時候無聲地一笑，轉身走出去了。
宋巖忽然又感覺自己回到了童年時代，那時候只要一生病，宋冬梅和黃子萱肯定是圍著他連軸轉，不到病好的一天是不會停下來的。
這種感覺有點久違了，想想倒是很甜蜜呢。
見他傻乎乎地笑著，宋冬梅就輕輕拽了黃子萱一下，說道：“他現在最需要的是睡覺……這樣，你先陪著他，我回去給他做點吃的帶過來。”
黃子萱點點頭，“媽，你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他的。還有，店裡那麼忙，萬一趕不過來也沒事的，今天晚上我陪他。”
宋冬梅微微一笑，拉起黃子萱的手輕輕握了一下，然後衝她使了個眼色。黃子萱會意，用很低的聲音說道：“我會跟他說的。”
“你想跟我說什麼？”宋冬梅前腳出去，宋巖後腳就問道，儘管他眼睛還閉著，耳朵裡依然有嗡嗡聲在迴響，但四周的一切動靜依然逃不過他的五感。
“你給我好好睡覺！”黃子萱又拍了他一下，不過力道很輕。
宋巖其實並不想睡覺，因為只要眼睛一閉上，腦袋裡就全是爆炸發生前後的場景，尤其特警隊長的那張臉，始終在面前晃。
他到現在都有點不敢相信特警隊長和他的手下全死了，感覺自己像是在做一場夢，這個夢反反覆覆始終停不下來。
不過剛剛吃下去的藥終究還是開始起效了，尤其被黃子萱溫暖的手輕輕撫摸臉龐，睡意很快襲來，不知不覺宋巖便睡著了……
……
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外面天色很黑，病房裡靜悄悄的，隱隱的能聽見黃子萱輕微的鼾聲。她就趴在床尾睡著，宋冬梅已經來過了，床頭櫃上擺著保溫瓶和菜盒子，床底下還有水果和牛奶。
然後房間裡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煙味，不用說，黃振國一定也來過了，作為老煙鬼，他到哪兒逗留都會留下菸草的氣息。
宋巖有點尿急，便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起來，兩腳踩到地上的時候，感覺還是有點頭暈，不過比下午的時候要好很多了。
悄悄地往外走，路過隔壁病房時，就看見高正龍和羅剛正坐在床上聊著什麼，看見他頓時全都蹦了起來，然後三步並作兩步到了跟前，啪！同時立正，把宋巖嚇了一跳。
“幹嘛？深更半夜的不睡覺出來嚇人？”
嘿嘿！
兩人咧嘴笑，“看見你太激動……”
宋巖點點頭：“的確激動，尤其我攔著你們別去送死的時候。”
“呃……我們錯了，我們這就向你賠禮道歉……宋指揮，你一定要原諒我們，不然……不然我就給你跪下了……”
高正龍說著話真的要往下跪，宋巖連忙一把拽住：“跪你個頭啊，手沒事了吧？”
“沒事！”高正龍舉起右手晃了晃，手腕上貼著一張膏藥，味道有點大。
“你也沒事吧？”宋巖問羅剛。
羅剛搖搖頭：“沒事，就是有點腦震盪，不過應該沒你嚴重，我看你都睡到現在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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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誰讓我落地的時候頭撞到石頭了呢，流年不利啊。行了，你們繼續聊，我上廁所。”
“我們陪你去！”
“靠，我撒尿不喜歡有人跟著。”
“我們也撒尿！”
“呃，好吧……”
走了幾步，忽然感覺身後似乎有人，猛一回頭，只見不遠處的樓梯口，有一個人影一動不動地站著。雖然樓道裡的光線很暗，但是宋巖一眼就認出那人是唐明亮。
高正龍和羅剛也認出來了，慌忙又是一個立正。但是沒等他們打招呼，唐明亮忽然轉身從樓梯口下去了，眨眼就消失不見。
三個人面面相覷，最終什麼話也沒說，轉身繼續往廁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