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願聞其詳”

子音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但看見千里不留行懇切的眼神,她咬了咬牙,心道,死就死吧!

倭人雖然殘暴,但未必全是十惡不赦之人。今日所殺的這些倭人,他們只是由於和我們立場不同,便遭屠戮。但他們真的全部該殺嗎?難道其中就沒有一兩個好人嗎?我們譴責倭寇殺害了我們的家人子女,但難道被我們殺死的那些倭人之所以寇犯中國,不過是因為躲避國內的戰亂和饑荒而已。就這樣不分好歹地將他們全都殺掉,我們與那些倭人何異?”

子音把這一番話說完,連自己都驚訝於竟把心裡想的這些全都說了出來。換成平日,這些話她是絕對不敢說的。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有什麼魔力,竟讓人不由自主地對他產生親近與信任。

千里不留行聽了子音的話,默然良久。子音見狀,心中打鼓,心想他不會生氣了吧?

子音心懷忐忑地看著千里不留行,終於,千里不留行開口道:“你說的這些,與我想的差不多。不過我想的沒有這麼深刻,我只是單純地覺得對倭人不該趕盡殺絕”。

聽他這麼說,子音松了口氣。只見他頓了頓,然後接著說道:“關於這個,我也多次向父親提過,可惜他一次沒有聽過我。”

子音聞言一愣:“父親?!”

“沒錯,千里不留行道:東南總督胡宗憲,就是我的父親。”

子音目瞪口呆。

千里不留行看著她驚訝的表情,道:“我以為你早該猜到。”

子音苦笑道:“我倒是猜到了你和胡大人一定很熟悉,因為如果不熟悉的話,你不可能託徐先生報信請他過來。但是我真的沒有想到你居然是他的兒子。”

“我叫胡晗左日右含的晗,是胡總督的長子,不過是庶子,並非正妻所生。”

“哦……”子音在腦中搜尋“胡晗”這個字,結果一無所獲。他不知道歷史上還有胡晗這個人。

不過,貌似胡晗在當代很有名,幾乎所有人都認識他——當然,他們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不過這樣的一個人,歷史上不應該毫無記載啊!

而且,之前在西湖上看到了豐臣秀吉,但無論是中國的史書還是日本的史書,都沒提到過豐臣秀吉曾經來過中國。

這是怎麼回事?

“你好像很驚訝啊!”胡晗打量著子音臉上的神情,笑著說道。

子音抬頭看著他,問道:“你問什麼要告訴我這個?這個是你的秘密,你就不怕我把他說出去嗎?”

“你方才待我以誠,我也應當對你坦誠相待啊。”胡晗笑道,“況且,我想你也沒有膽子把我告訴你的說出去。”

說的好對啊,我竟無力反駁……

子音心道。

“好了,言歸正傳。”胡晗道,“對於抗倭一事,你有什麼看法?”

抗我這種事,你別問我啊,去問你老爹,他可是專家呀!而且還有戚繼光呢啊!這個年代戚繼光應該已經成名了吧?子音在心裡道。

不過這些話她也只敢在心裡說說,表面上還是乖乖地答道:“我想我們抗倭是要抗的,但是不能太過偏激。現在我大明國富兵強,倭人對我們的危害雖大,但也沒大到必須將它們趕盡殺絕的地步。只要把它們趕回倭國,也就足夠了。”

胡晗聞言點頭道:“說得很有道理。不過你知道父親是怎麼想的嗎?”

“胡大人怎麼想?”

“父親認為想要完全地清除倭寇,就要從根本上著手。所以之前他設計除掉了徐海、汪直。但他本意是與汪直談判,以犯其通商為條件換取汪直替他擺平倭人。因為汪直在倭人中威望甚高。若他不許倭人進犯我大名,倭人便可大大平息。這才是一條妙計。”

說到這裡,他嘆了一口氣,道:“只可惜啊,有小人急於邀功,將汪直交給了朝廷。汪直一死,倭人大怒,從此倭患不減反增了啊 !”

子音看著她,心想這個胡總督的兒子與一般的富貴人家的紈絝子弟真是大大不同。心繫家園,身懷百姓,以天下為己任,為萬世某太平。心中不由得對他多了幾分敬佩。

胡晗說罷,向子音道:“家父的想法,子音姑娘可認同?”

“這個……總督大人深謀遠慮,我哪能和他比啊?”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的看法也十分可取。父親是以一個大明人的角度去思考的。而你則是從人道的角度去想的。大明的百姓是人,倭國的百姓一樣是人,這兩者沒什麼分別。”

子音見他的見識如此不反,思想似乎已經跳脫了這個時代,以現代社會的“人人生而平等”的人權理念,不謀而合,不禁由衷的讚道:“胡公子,你可真是個了不起的人啊!”

“哦?是嗎?”胡晗笑道,笑容中帶著無限淒涼“可是我的想法從未被世人理解過,更別說認可了。父親說:‘我這是婦人之仁’,有人更罵我是漢奸,以至於多年以來,除了你以外,我都沒敢把我心中的真實想法在說出來過。”

說完,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彷彿要將多年來不被世人理解的痛苦與惆悵都隨著這口氣嘆出來。

子音靜靜的看著胡晗,心中忽然對這個叱吒風雲的東南盟盟主生出了同情之心。

抬頭看著川外的月光,子音心中思緒萬千。她心道,哥哥和土包子,你們在哪兒呢?你們也和我一樣,眼裡看著月亮,心裡想著你們。

胡晗說過要和子音“促膝長談”,結果而認真的談到了半夜,知道丑時三刻方才睡著。

次日一早,子音醒來時已是豔陽高照了。她眯著眼伸了個懶腰,手卻碰到了以肉肉的軟軟的東西。

這是什麼?

子音伸手捏了捏,突然,她意識到了這是什麼東西,臉涮地紅了。

胡晗迷迷糊糊的“唔”了一聲,然後看見了自己肚子上的一隻白玉般的小手,奇道:“咦?這是誰的手?”

空氣靜默了一秒。

然後——

“啊啊啊啊!”

子音大叫著從床上跳了下來。子音連忙檢查了一下身上的衣衫,發現依然完好無損,這才松了一口氣。

胡晗懶洋洋的揉著眼睛坐了起來,道:“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

“我我我我是女孩子啊!和……和你一個大男人睡在一張床上!你你你……我能不大驚小怪嗎!”子音叫道。

“別這麼激動嗎,我有沒把你怎麼樣。胡晗滿不在乎地說。

“你你你要是把我怎麼樣了,就不只現在這樣了啊!你身為一個古代人,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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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人?什麼古代人?哪個朝代?漢朝還是唐朝?”

子音激動之下,“古代人”三個字脫口而出,說完之後才醒覺出不該。於是連忙解釋道:“沒什麼……口誤而已……”

胡晗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她,道:“你心虛了哦!”

“我我我心虛什麼?”子音的語氣明確地顯示了心虛的吧。

“你一定是睡覺的時候偷偷佔了我的便宜,所以才心虛的吧?”

“胡說,我沒有!”

“我可沒說過。”胡晗笑道。

子音一愣,忽然醒覺過來,方才她的那一句“胡說”被胡晗故意曲解成了“胡”說,不又得鼓起了腮幫子,氣呼呼地“哼”了一聲。

胡晗看著她可愛的模樣,忍俊不禁。

這時,客棧夥計推門走了進來,看到胡晗衣衫半敞地躺在床上,旁邊站著面色緋紅的子音,臉上頓時出現了一絲瞭然的神色,嘴上說了聲“打擾了”,便轉身退了出去。

子音心急火燎的想到,這下誤會大了 !這客棧夥計一定會往那方面想到的!這可怎麼辦呀 !想著。她憤憤地瞪了一旁的胡晗一眼。

胡晗對於夥計的誤解也有些哭笑不得。見子音瞪他,他無賴的聳了聳肩,披好衣服出門把那夥計叫了回來。

“聽好了。”胡晗對那夥計說,道“我和這位姑娘只見什麼事都沒有,一切都只是誤會。今天早上你看到的東西出去之後要立馬忘掉,一個字也不準向外人提起,明白嗎?”

“明白,明白。”夥計連連點頭,笑道:“公子的意思,小的瞭解,是不是此事太過張揚,對吧?”

“嗯……差不多吧。”

喂喂喂!上面差不多啊!你這樣說人家更容易誤會了啊 !簡直是越描越黑擺了!

子音在心裡叫道。

“哈哈。”夥計打了個哈哈,與胡晗對了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

喂喂喂喂!你們兩個什麼意思啊?胡晗你個傢伙絕對是故意的!故意的!

“對了”胡晗問夥計道“之前你進來有什麼事嗎?”

“差點忘記正事。”夥計一拍腦門,道:“有個姑娘來找公子你,讓我通報來著。”

“姑娘?”

子音和胡晗疑惑地對視了一眼。

夥計看了看子音,又看了看胡晗,眨眨眼笑道:“二位如果在忙的話,我去告訴一下那位姑娘,讓她在等二位一會兒……”

“不用不用!”

胡晗和子音又是異口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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