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休一一翻過附近的木牌,統共二十塊,一塊不多,不快不少,正好合了甲班學生的人數。

“咚當~咚當~”

此地銅鈴繼續隨風響著,隱隱和別處的銅鈴遙相呼應,組成一曲盛大的喪禮哀樂。

莊休躲在樹後避風,想起第一次來後院時,惠施那日的古怪神情和欲語還休,現在想來他當時就應該發現了這林間的青銅鈴。

不過,大概擔心掃了大家的興,就沒有開口說出。

只是莊休有些想不明白,周御書院為什麼不處理掉這些不討喜的木牌銅鈴,也不設下禁地標誌,反而任由學生在後院來去自如?

莫非是為了警示後人勿忘前恥?

然後知恥而後勇?

莊休想不明白,也就暫時不想了,畢竟當務之急是離開這片林子,而不是去探究前人留下木牌銅鈴的意義。

寒風吹,

莊休和樹枝、樹葉一同瑟瑟發抖,他不自覺地留下兩行水涕,逼人的寒意終究還是令他屈服。

他取出別在腰帶間的飛鴿,找到姜璇,發了求救訊息過去:

“我迷路了......救我!線上等,急!”

一會後,姜璇回了訊息,“你在哪?”

莊休:“林子裡......”

姜璇:“具體點!”

莊休:“一棵樹下!”

姜璇:“......”

姜璇沉默了一會後,又發來訊息道:“我來林子找你,你喊大點聲。”

莊休:“好的!”然後他開始大喊,但風的呼嘯聲、樹葉簌簌聲、銅鈴咚當聲,每一種聲響都要比莊休的呼救聲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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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無奈地再發了一條訊息過去,

“不行啊,風太大,我的聲音傳不出來!”

姜璇:“將飛鴿舉高高,然後不停揮舞!”

莊休皺著眉,將一隻手放在飛鴿前,發現它的亮光竟還無法照亮他的掌紋,他就又發道:“米粒之光,不夠顯眼!”

姜璇脾氣似乎異常得好,繼續回道:“試著調動你的修為,那頭青牛的光亮就足夠了。”

莊休:“修為怎麼調動?”

姜璇發來一段語音。

“..................”

莊休聽後獲益匪淺,當即按照姜璇所說,開始調動修為。

一個念頭下去,上中下三處黃庭有了響應,但響應得斷斷續續,無法正常調動。於是,他只好按照姜璇說的另一訣竅,先主力激發某一處黃庭,將體內不多的修為統統匯聚到一處,這樣便可點亮身體熒光,方便她搜尋。

莊休在三處黃庭間猶豫了一會,最終準備將所有修為注入中黃庭絳宮處,召出青牛來作為姜璇的引路標。

但這青牛來自給《易經》註釋的道祖,並非莊休本體物,所以莊休上黃庭泥丸處傳來不滿地獸吼,卻知趣地沒搗亂,由著泥丸內的修為倒灌至中黃庭。

青牛得到修為,一身青光閃爍,光芒大盛,但它也沒有得意哞叫,而是本分地發光,將身邊的枝葉也照得翠綠。

不知多久後,姜璇尋到了莊休,她叢林間鑽出,來到了他的面前。

莊休羞赧,收回青牛,不

好意思也不敢直視姜璇的面容。

兩人相對沉默了一會後,善解人意的姜璇開口道:“走吧。”

莊休點頭,跟著姜璇離開了這裡。

但離開前,因為莊休不敢抬頭瞧姜璇面容,沒注意到姜璇瞧見青銅鈴和木牌後,那不動聲色、習以為常的模樣......

...

星辰移動,莊休一路歪著頭回到了蒹葭城,在蒹葭城大門前,莊休給姜璇作揖道謝,那恭敬的模樣,一看便知他另有所圖,但他就是一言不發,什麼話也不說。

擅長揣測病人難言之隱的姜璇,盯著保持著躬身姿勢的莊休腦袋上的髮旋,輕撫自己的青絲長髮,大致猜到了莊休的意圖,她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莊休旋即露出燦爛笑容,閉著眼抬頭道了聲,“謝謝。”

姜璇聳聳肩,取出紅玉牌,和莊休回了各自的屋子。

二號屋與五號屋是對門,莊休和姜璇一左一右地推開木門,姜璇發現屋內少了一人,莊休卻發現屋內多了一人。

“回來了?”

正面壁看書的惠施扭過頭,向莊休問候道。

莊休嗯了一聲,然後將視線投向一臉不耐煩的公孫鞅和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褒姒。

這兩人都坐在公孫鞅的床上,只是一回生,兩回熟的褒姒的膽子變得更肥了,儼然將這裡當成自己的家,毫不客氣地脫了鞋,上了阿鞅...的床。

莊休暗自搖頭,望著他們身邊規矩排成一列的書本,猜出了兩人之間發生的一點小事。

公孫鞅起先被逼無奈地同意褒姒上床,但他用書本築起一道城牆,並與褒姒約法三章,彼此不得越過這道書牆。

奈何褒姒厚著臉皮直接翻過這道低矮的書牆,然後緊挨著公孫鞅看起小說來,而後公孫鞅因為捨不得打罵褒姒,因此就縱容了她,於是有了眼前這一幕。

莊休嘆了口氣收回視線,學著惠施視而不見,轉身洗漱睡覺去了

再之後的事便與莊休無關,莊休翻看幾遍《易經》後就孤枕睡去。

...

...

次日清晨,莊休醒來後瞧見飛鴿收到了“書院好天籟”的訊息,要求他今日下午去參加半決賽。

莊休放下飛鴿,揉了揉凌亂的頭髮,又在床上盤坐了一會,待暈沉的腦袋完全清醒後,才隨著聶天賈重新去書院門口擺攤。

莊休如一尊雕塑枯坐在攤子前,全神貫注地發著呆。

眼前的街,還是那條街;眼前的人,也好像還是那些人。

對面的楊朱也不期而至,掛起招幡吸引客人。

一切如常,寡淡如水,毫無趣味......

莊休入定般地坐了半個時辰後,轉頭對聶天賈說道:“我可能不會再來這擺攤了。”

剛給客人包好書皮的聶天賈抬起頭,瞥了一眼對面楊朱問道:“你是不想和他面對面?”

莊休點頭又搖頭,說道:“不全是,我只是覺得這樣一復一日的日子渾渾噩噩,沒有趣味。”

聶天賈將書攤上售賣得最多的一本小說遞給莊休,說道:“要不看本小說?這本《春秋學院》還挺不錯的。”

莊休搖了搖頭,婉言拒絕

了聶天賈的好意,然後又開始神遊天外,愣愣發呆......

對面的楊朱顯然也發現了莊休的異常,但他因為遇上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暫時無暇顧及他。

這個麻煩來源是他的一群客人。

這群客人年齡相仿,是凡班的女學生,她們互相手挽手,像是一節節的臘腸。

這堆臘腸...呸...這群女學生瞧見了路邊莊嚴肅穆,仙氣縹緲的楊朱,就相約來到他的算命攤子前,要求他測字算姻緣。

本來客人上門是一樁美事,楊朱不至於和贊過不去,但問題在於這群女學生的名字,既普通又不凡!

楊朱花了好些功夫,才將人名與人一一對應。

他抬眼望去,最左邊的女孩叫紫蕊。

紫蕊的右邊是梓睿,梓睿的旁邊是她的妹妹梓芮,梓芮右邊是不喜歡紫蕊的紫蕊的妹妹紫瑞,而其實梓芮不喜歡紫瑞不喜歡紫蕊,梓芮想紫瑞喜歡紫蕊,但紫瑞偏不喜歡紫蕊,因為梓芮不知道紫蕊其實也不喜歡紫瑞,紫蕊喜歡梓芮的姐姐梓睿......

關係錯綜複雜,

但遠沒有結束!

楊朱的攤前出現她們的同窗好友。

兩個男孩和一個女孩......

裡面有知道紫蕊不喜歡紫瑞的子瑞和知道子瑞知道紫蕊不喜歡紫瑞的梓涵,還有喜歡梓涵但不喜歡紫蕊、紫瑞、梓芮、梓睿和子瑞的紫涵......

楊朱剛捋順的關係被突如其來的幾人給打亂,他的額前暴起一突一突的烏青經脈,正要發作時,他的護道人在心間傳來秘音,讓他用道家高深的靜心咒來壓制心海波瀾。

說是在這樣紅塵練出的道心才堅不可摧,不再受外物干擾。

楊朱閉目養神許久,在腦海裡重新捋順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後,額頭上的青經趨於平靜,又長吐一口濁氣後,開始給“zi”字輩幾人算起她們所求的姻緣來......

...

...

正午時分,天上太陽高照,莊休飛鴿一顫,是“書院好天籟”發來的提醒,讓莊休不要忘記參加下午的半決賽。

莊休瞥了瞥嘴,想著今天大有可能被淘汰,心裡就冒出了乾脆棄賽,和秦風去樂宮二樓看一整下午的樂舞的念頭。

只是從今以後就少了光明正大去樂宮的由頭,說不定還會被學校催促去幹那個漆園吏的無聊差事。

莊休這邊想著,秦風也準時地出現在攤前,他與聶天賈和楊朱打了個招呼,卻對隱蔽在暗處的護道人視而不見。

與秦風有一飯之緣的兩人也拱拱手算打了招呼。

之後秦風敲了敲毫無反應的莊休的桌子,將他的思緒拉回,帶著他隨便應付了午餐,然後早早去往樂宮二樓。

路上,莊休問道:“去那麼早幹嘛,人又不會跑?”

秦風翻了個白眼,說道:“人是不會跑,但去晚了,可就沒位置了!”

莊休想起樂宮那寬敞無比的場地,搖搖頭,怎麼也不信人群能將那裡填滿。

“去了,你就知道了!”

秦風也是道聽途說得來的訊息,所以他對此也是將信將疑,不過早些去樂宮,早點看到仙女妹妹,總是不會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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