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恬瞥了這族內有血緣卻沒什麼親情的表弟,無視了他的戲謔。若是放在平時,他依著自己的火爆脾氣說不定上去就是一頓揍,當然揍不揍得過是另外一回事,反正這口惡氣不能憋著,但現在他懷中有那顆一飛沖天的丹藥,這讓他心中生了莫大的底氣和自信。

就好像武力遠在土雞瓦狗之上的猛虎是不會搭理那些遠不如自己的東西的狺狺狂吠的。

甘恬徑直走出門,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的轉口,讓杵在甘府大門前的那一幫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甘恬今日是抽了什麼風,竟然如此大度。

“大概是瘋了吧。”甘恬的那位表弟說道。

...

甘恬離開甘府的範圍後,徒步向禮宮的方向走去,這一路上他算著劍道大會結束的時間,並等著給他丹藥的施夷光告訴他可以動手的時間。

等距離禮宮還有一裡路時,一枚包著字條的石子在夜色中向甘恬射去。

甘恬反手接過,剝開石子外的字條,上面寫道:“速來。”

甘恬便捏碎字條,提著劍就往禮宮的方向衝去,一里的路,甘恬片刻之間便趕到了。他抬頭,有一道白光自自劍坪山而來,應該是就是莊周無疑。

他取出懷中的硃紅丹藥吞服,藥效自入口便開始揮發,一股暖流沿著腸道滲透向經脈,再藉著經脈的四通八達,將藥效發揮至四肢百骸。

甘恬周身燥熱,面龐就像爐灶中燒紅的炭被風吹過一般,忽明忽暗。

“譁~”

甘恬忍不住吐了一口氣,那口氣竟然在這夏日的夜晚也泛白可見。

滾滾真氣,灼灼溫度,甘恬覺得現在的自己就是一隻盛滿了沙的布袋,那種充實感和力量感讓他以為自己能夠徒手劈山,單劍裂天,還忍不住仰頭嚎叫了一聲,來抒發自己胸腔內的豪情。

“沒想到這丹藥會這麼甜。”渾身充滿了力量,舉手投足虎虎生風的甘恬嚎了一聲後,竟還覺得口齒生津,甜味膩人,與他受傷期間服用的苦藥味道完全不同,甚至他覺得就是市集上一般人家賣的糖的味道都沒有這粒丹藥的味道好,若是施夷光願意再給一粒,他不介意再吞服一次......

在空中御空而行的莊周突然聽見下方有人吼叫,那音波讓他懸在如此高空都覺得震耳欲聾,更別提就在他身邊那些的屋子裡的人該受到怎樣的折磨了。

“這大晚上不睡覺,擾民的修士真是要不得......”莊周在空中唸叨了一句,卻沒想到地上那個聲音的主人竟然化作一道紅光衝向了他,並刺出一劍割破了他的袍子。

甘恬這一劍倒不是他手抖刺偏了,才刺中莊周的袍子,而是他不屑暗中偷襲,這一劍算是提醒莊周,他將要來殺他了。

“你要幹什麼?!”莊周質問道,同時也瞧出了這人就是那個在禮宮門前當眾大哭的人,只是他不是說他不能使劍嗎?可剛剛那劍的劍氣並不比他在劍坪山上看到的劍客弱。

“借你項上人頭一用!”

甘恬手腕一轉,長劍上散發出血紅色的氤氳霧氣,在夜晚中顯得詭異陰森,全然沒有劍坪山上劍客們的那種浩然正氣。

莊周抽了抽鼻子,將目光凝聚到了甘恬血紅色的長劍上,倒也不是覺得它有多厲害,只是在空氣中嗅到了濃烈的血腥味。

那劍上詭異的紅霧似乎並非是修為所化,而是實實在在的血霧。

莊周側身躲過甘恬一劍,但甘恬的劍行雲流水,連綿不絕,一劍橫空,再改道向下劈去。

莊周不是御藝的修士,無法做到下腰時再閃動身體,便只好用修為在身前凝成一道防禦,試圖阻擋甘恬劍的鋒芒。

劍與法術相撞,發出刺耳的啷當聲。

最後劍的鋒芒是被擋下了,但劍的力道卻一絲不落地透過法術防禦砸在了莊周身上。

莊周化作一道白矢撞破人家的屋頂,再深深嵌入地上,土塵翻滾,那家人端著飯碗盯著地裡的莊周發愣,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莊周齜牙咧嘴,從人形坑裡爬出,瞧見這家男女老少都盯著自己後,還調侃道:“你們家吃飯還挺晚的......哈哈......”

這家人依舊沒有回答他,因為他們抬頭瞧見了一隻赤紅的光柱正向下射來,其目標正是他們的屋子。

莊周也發現了俯衝下來的甘恬,手掌一按地面,再抬手時一道寬一臂的土柱沖天而起,將莊周頂向空中。

“轟!”

甘恬似乎還有些不適應君境的修為,所以有些控制不住剛剛全力而為的一劍,讓他錯過莊周,擊在了莊周身下的土柱上。

土柱被打得粉碎,但這些碎塊並沒有直接墜落地面,而是莊周的操控下包裹向甘恬。

一個巨大的土球出現,裡面封印著甘恬,莊周知道這土術困不了甘恬多久,便在甘恬破開土術前,凝聚下

一個傷害更高的術法。

莊周猶豫了一下,本想用五行中傷害最高,也最為剋制御藝修士的火術去攻擊甘恬,但當他瞧見漫天的星辰時,忽然想起有一個法術最能困住甘恬,便改用了那個他獨創的五行陣法。

這個陣法來自孫臏和龐涓兩位師兄在坐而論道時,他在一旁聽聞悟出來的一個法門。

斗轉星移,人在星下,星在天上。人觀星不動,星觀人亦不動,但星與人難道真就一動不動了嗎?

不,也許是人在動,也許星在動,也可能兩者都在動,只是因為兩者相聚的距離實在太遠,這一切動起來都不那麼明顯罷了。

莊周沒有辦法讓自己與敵人保持那麼遠的距離,他便想了一個物極必反的道理,只需要在敵人眼前安置一個隨他視線移動而移動的術法,那麼敵人便會覺得產生自己無論如何都只是原地不動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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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龐涓和孫臏在聽到莊周的這個念頭對視了一眼,其實類似這種困陣早已出現,只是他們擔心打擊了莊周,所以就沒將這個真相告訴他,讓莊周沾沾自喜了好一陣子。

莊周頗為得意的困陣在甘恬破開土球之後,立刻被莊周套在他身上,無數個的五行五色的光點像是星空一般密佈在他周身。

甘恬揮出幾道劍氣劈向這些光點,但光點除了在劍氣越過時會出現小小的漣漪之外,整片五行星空沒有出現任何破綻。

他又朝不同的方向連劈下數道劍氣,但面前的北斗星勺圖卻始終在他面前,無論如何也擺脫不掉。

甘恬終究還是和非劍的修士交手的少了,哪怕這兩年來一直在禮宮求學,但都因為他孤僻獨行,使得他對禮藝的修士依舊是知之甚少。

而在之前,甘恬還能修劍的時候,招賢館和甘家都以劍為尊,雖然也有傳授一些對付各類法術的劍招,但他們所知道的法術都是幾百年前的老黃歷,與現在的術法已經有了很大的區別。

他們的破解之法已經遠遠跟不上日新月異的術法更迭速度,又加上招賢館中劍客為主,他們自然而然地容易輕視劍以外的所有法術,在先生教授應對之策時他們也都是瞌睡打盹,沒有幾個人認真聽得。

因此就造就了甘恬現在的困境。

莊周在一旁觀察著五行陣法的優缺,有些薄弱之處險些被甘恬破開時,他又匆匆補上。

兩人雙方就這麼拉拉扯扯堅持了小半會的時間後,這動靜還是引來了其他修士的注意,其中就包括施夷光和施嵐青。

起初聽到天上有打鬥的動靜後,施夷光是想要拖延施嵐青過來的,但終究無法拖延太多的時間,最後只好和施嵐青一起出門,同時心裡祈禱著那個甘恬能夠手腳麻利一些,已經將戰況拉倒了尾聲。

結果等施夷光也御空到天上後,發現這戰況確實接近了尾聲......

因為甘恬那個笨蛋被困在陣中後,依舊不知節省的胡亂釋放著修為劍氣,卻沒有發現藥效強勁的期效即將過去,他的劍氣越來越小,顏色也越來越黯淡。

無奈之下,施夷光只能暗中出手,用功法控住甘恬,讓他的雙眸粉光一閃,隨後給他指出了一條明路。

甘恬試著沿著明路離開,但糟糕的是那陣法依舊緊緊纏著,沒有讓甘恬脫身。

不過因為施夷光的插手,讓這陣法有了缺口,可以助甘恬瞧見陣外的莊周,這邊對於甘恬來說,也便足夠了。

甘恬秉著血紅之劍向莊周刺去,腳下踏步時氣波激盪,在夜空中炸出朵朵血紋,煞是好看。

施嵐青抽出自己的劍準備迎上甘恬,雖然她不知道這甘恬怎麼突然之間能夠重新使劍,但這劍不是用來對付自己人的,況且,她之前也瞧見莊周在劍坪山上待著,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與甘恬結下什麼深仇大怨,這裡面一定存在著什麼誤會,所以她需要出手攔下他們。

可在施嵐青剛將劍完全拔出劍鞘,一旁的施夷光便死死拖住她的手,說道:“姐,你現在萬萬不可出手啊!”

施嵐青疑道:“為什麼?難道還眼睜睜瞧他們打得兩敗俱傷嗎?”

施夷光一計上心頭,胡編亂造道:“我以前聽說人在某種刺激下會發揮出遠超自身的實力,那個甘恬本來不是已經廢了,不能持劍了嗎?但現在突然能持劍,這可是他一生難遇的奇遇啊!你萬萬不可去打斷!要是好心出手卻害得他再也拿不起劍,你於心何忍?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施嵐青猶豫了,她不曾聽聞過這類說法,但也不能確認這類說法不存在。舉首往甘恬和莊周那邊望去,他們的戰況雖然纏急,可似乎並沒有什麼危險。

再說兩個男人打這麼一場架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

施嵐青找了一些理由說服自己不再出手,一旁的施夷光也便安下心來,繼續打量這莊周與莊休相似的地方。

至於旁

邊的看客,甚至是後面來的公孫鞅都選擇在邊上“袖手旁觀”,這不是因為他們冷漠,而是招賢館的規矩就是如此,兩人公平大都,只要在不出現性命之憂前,他們是不會出手勸阻的,等他們打著打著,怒火也會隨著體力和修為的消散而消退。

生性曠達的秦人大都如此,法家公孫鞅在這生活久了之後也是入鄉隨俗。

莊周和甘恬戰況雖說膠著,但也洞察力強的人也隱隱瞧出了上下風。持劍的甘恬一直想要短兵相接,近身相搏,但是一直被莊周牽制著距離,不讓他接近自己。

而這對於御藝修士來說,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反觀莊周,他的術法雖然沒有驚天動地的威勢,但每個術法都恰到好處地攔住、牽制住剛猛的甘恬,若是再這般下去,甘恬是必敗無疑!

甘恬手中的劍舞動得越來越急,將他的心境暴露無遺,但糟糕的情況還不僅於此。

這藥效似乎開始衰頹了。

他出劍時竟然還瞧見自己手掌上的經絡竟然發青發紫,皮膚也肉眼可見的變得幹皺起來,雙眼也不能倖免於難,莊周的身影在他的視線中越變越模糊,若非是他的術法光芒在黑夜中格外明亮,他一時間還找不著攻擊的方向。

莊周這邊也漸漸覺察到了甘恬的異樣,有好幾次莊周以身犯險,故意用身體作餌,這個甘恬竟然都幾次刺偏,這對於一個劍客來說,太過不正常了。

“甘恬,你現在可以住手了吧?”莊周喊道。

而這邊甘恬的身體竟然已經衰老到出現了尋常凡老人才會有的耳背,他已經聽不清楚的莊周的說話聲了!

可到現在為止,他除了一開始猝防不及的第一劍刺中過莊周外,就再沒有挨著過莊周!

時間不多了,甘恬能感覺到丹藥的副作用很快就要吞噬他的意識和肉體了,到時候他會成為一個比現在還沒用的廢物,這是他萬萬不願面對和接受的。

於是,他一咬牙,將心中對光明正大的追求給拋棄,選擇了不折手段。

甘恬主動將自己佩劍丟下,然後捂著心口裝出疼痛難忍的模樣,並朝著朦朧視野中的那抹光亮求救道:“救我!”

生在鬼谷的莊周終究還是心性單純了些,竟然毫不猶豫地衝上前去,抱住了下墜的甘恬,並問道:“你沒......”

莊周關切的話都沒說全,胸口上就傳來一陣劇痛。他低頭,難以置信地望著一臉猙獰的,雙手死死按在暗器末端,恨不得將整所有暗器都捅沒他胸膛的甘恬。

“去死吧!去死吧......”

甘恬還試圖扭動暗器想要攪碎莊休的內臟,但被莊周一掌拍飛,往地下墜去。

莊周試著調動修為護住心脈,卻沒想到那暗器上竟然還淬了毒!他的修為一過去,那毒就如同在滾油中潑了涼水,濺的周身全是。

瞬息之間,這毒性就腐蝕了莊周經脈、血肉和骨骸,而他的修為竟也不受控制地往四周逃竄出去,快要連支撐他御空的修為都沒有了。

但莊周心中憤懣難平,胸腔中的疼痛化作火焰,莊周用僅剩下的能使喚的修為以火術打出,讓火焰在甘恬的身上燃燒起來。

附近圍觀的人都覺察到情況倏忽之間就超出了他們預料,變得棘手起來。

公孫鞅衝出去救莊周,施嵐青與下墜的莊周擦肩而過,去救了甘恬。

但等施嵐青滅去甘恬身上的火焰,卻將甘恬身上幹皺衰老的皮膚歸咎與莊周,認為是他最後打出的火焰才將甘恬燒灼至此的。

“好毒的火焰,好歹毒的人!”

施嵐青狠狠瞪了一眼莊周,才踏劍御空,以劍客最快的速度飛向醫館。

公孫鞅這邊接住莊周後,瞧著他胸口上一大把沒入了大半的暗器,問道:“莊兄弟,你的情況還好嗎?”

“我......”莊周試著掙扎著說話,但毒性很快就發作上來,令他暈厥了過去。

公孫鞅不希望自己的一張底牌就這樣被損耗,同時也擔心那四位子境前輩回來後追究問責,便沖天而起,以比施嵐青更快的速度追了她,但因為距離醫館比較近,兩人最後同時抵達醫館門口,又同時喊道:“方醫主,我這有人受傷了!”

公孫鞅和施嵐青轉頭對視了一眼,瞧著的昏迷的莊周道:“在中原長大的中原人果然心思歹毒,竟然會用那麼陰毒的火攻,將甘恬燒成這幅模樣,經脈脆弱的我都不敢替他注入修為。”

公孫鞅也是不滿施嵐青,同樣回嘲道:“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甘恬這個土生土長的老秦人不也在決鬥中用那種低劣的手段向莊周刺去這淬毒了的暗器嗎!”

“不會的,甘恬不是這種人,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施嵐青也瞧見了是甘恬先對莊周使了暗器的,但她不願相信願意生命救他的人會這般不堪,所以現在替甘恬辯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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