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老的莊休微微抬手想要叫施嵐青轉身,但因諸多緣由他這手是萬萬不敢、不願碰上施嵐青的。

手僵在空中片刻後,他還是無力地垂下,最後也沒能讓施嵐青轉身,只是上下開口,吐字卻不吐音道:“後會無期......”

施嵐青的耳畔突然吹起一陣輕柔的暖風,這風似乎吹淡了她心中的怨憤,讓她徐徐轉過身去。

可等她完全轉過身,她的面前已經沒了阿白的背影,只留下天地一色的混沌虛無。

“阿白?”

“阿白!”

施嵐青原地繞著尋找莊休的身影,但無論她怎麼叫喚,這夢間也沒能再出現莊休......

直到一道刺目的白光破開這片混沌,施嵐青眉頭緊皺,眼皮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是坐在床邊揉著腿的五公主,五公主瞧見施嵐青醒了,便立即抱怨道:“阿青,你是做夢了嗎?是很可怕的噩夢嗎?怎麼一直蹬腿,還把我給踹下床了!你看我膝蓋都磕地上給磕的淤青了!”五公主將褲腿往上一挽,潔白的膝蓋是確實有一處明顯的淤青。

“對不起啊~昨夜確實做了個夢......”施嵐青起身,有些頭疼地揉著自己的腦袋。

“是噩夢嗎?”五公主不再注意自己膝蓋上的傷,好奇的向施嵐青問道。因為御藝修士鮮少做夢,所以她對施嵐青的夢境極為感興趣。

“嗯~”施嵐青沉吟思索了許久,很難將昨夜的夢劃分為噩夢或是吉夢,若硬要分類,那個夢比較氣人,大概算作“氣夢”吧。

“不算噩夢,不過蠻氣人了。”施嵐青掀起被子,準備穿衣起床,但一掀衣服時卻發現原本擺在衣服上的莊休送給她的玉佩竟然碎成兩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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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衣服擺放的位置很是安全,不可能被其他的什麼東西撞到而破碎。

她帶著懷疑的眼神掃向五公主,但很快眼神中的懷疑變成了疑惑,她不相信,也不覺得五公主沒事會去弄碎她的玉。

“怎麼了?”五公主發現施嵐青僵在床上一動不動,便關切地問道。

“玉碎了......”

五公主順著施嵐青的視線,在她的衣服上發現了兩半碎玉。

“什麼嘛,不就是玉碎了嘛,我首飾盒裡有一堆玉佩,你喜歡那個,隨便拿去就好了。”五公主豪氣地說道。

可施嵐青對五公主的許諾並不感興趣,一點意動的意思也沒有,不過她還是開口感謝了五公主的好意,然後將碎玉收起,穿衣起身。

等二人穿好衣服,五公主說者無意道:“對了,瞧見你這玉碎,我小時候聽長輩說,玉摔碎、撞碎都沒有關係,這是正常的事,可如果那天發現身上的玉無緣無故地碎裂,你可就要小心了,說不定身邊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

聽者有意的施嵐青自然將這碎玉和昨夜的夢境聯絡起來,總覺得自己在意的莊休可能發生些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但她遠在招賢館,並不能瞭解到周御書院發生的事。

於是,她便抱怨道:“中原地方為了方便凡人之間聯絡,都會興建通訊驛站,怎麼招賢館就是不願意融入大流呢?”

五公主聳聳肩,回道:“誰知道呢?”

施嵐青嘆了一口氣,也不和五公主一起用宮人送過來的早膳,提著劍就去劍堂練劍,想要暫時忘卻心中的煩悶。

...

...

今日是周御書院開學的日子,周幽忙裡忙外,但都不是為了周御書院的開學而忙,而是為了繼續他接下去的計劃。

在八院統考是打出風頭的甲班莊休無故失蹤,這必定會引來春秋七院乃至八王朝的好奇,他們一定會探子斥候四處打聽莊休的下落。

屆時,縱使周幽自信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但完成這計劃,知曉這計劃的人並非只有他一人,春秋七院和八王朝的人極有可能逮住一人,再尋著蛛絲馬跡,便很有可能發現他的秘密!

到那個時候,真相一旦公佈,世人得知周御書院並無聖人庇護,那麼周御書院將面臨滅頂之災,千年基業也將毀於一旦。

所以為混淆各方探子的視線,周幽必須花些手段來掩人耳目,哪怕這些手段的代價極大!

...

這天,公孫鞅的父親走到街邊,準備購置些米糧回家,但在路上卻瞧見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太正翻越著半人高的籬牆。

這老太,公孫無認識,是一個潑皮無賴,仗著自己年紀大便為所欲為,常常翻越籬牆去偷隔壁鄰居曬在院子臘肉、蔬菜、米糧,甚至是一些衣物。好些人都與這無賴老太對薄公堂過,公孫無也每隔一段時間就能在公堂上瞧見這無賴老太,只是這老太的年紀太大了,收入牢房生活都難自理,說不定幾日之後就命喪牢中,官府還得貼銀子給老太出殯下葬料理後事,麻煩得緊。

以官府也拿這樣的老太沒有辦法,放任其自由,反正她這個年紀也活不了多久了。

公孫無瞧了一眼,卻沒有開口勸說老太不要翻越到別人的院子,更不要去偷盜別人的東西,實在是因為對於這樣不講理的人,言語是萬萬不能勸其改邪歸正的。

與其與這蠻不講理的人浪費口舌,不如花這點精力提醒老太的鄰里防備著點,免得自己家中的再失竊。

說起這個,公孫無想起了官府裡以前處理的一處有趣的案子。

當時有兩位周民為了一事爭奪不定,鬧進了官府,請求官府的官老爺判定。

他們一個人說“五五二十五”,另一人說“五五二十六”,那位官老爺聽了之後,當場放了說“五五二十六”的人,然後打了一頓說“五五二十五”的人。

這“五五二十五”自然是不服氣,他向大學官質問,為何打他而不打那個說錯答案的人?

官府的大學官給出答案,說道:“與不明事理的人爭辯,並試圖說服他,這本身就是愚蠢至極的蠢事,就算我打上一百、一千、一萬板子,那人也一定會依舊覺得‘五五二十六’,遠不如打你一頓,讓你開竅,懂得不要再與他爭辯,這樣這個麻煩才算被本官解決。”

之後,這個“五五二十五”挨板子也挨得心服口服,沒有半點怨言,公孫無也從這位官場前輩中得到了一些道理,並在後生常常使用。

“與君子講禮,與小人言法,不外乎如是。”

公孫無瞧著老太趴在搖搖欲墜的籬牆上,嘆了口氣便自己去了米市買米。

但等到下午時分,官差的差役突然闖進公孫無的院子裡,將他團團圍住。

公孫無一臉茫然,還以為官府裡出了什麼要緊事,所以在這般急著闖進家門,便問道:“是官府裡出了什麼事嗎?”

一位與公孫無熟識的官差神色晦暗,對公孫無說道:“非是官府出了事,而是你出了事。”

“我?”公孫無詫異,望著自己昔日的同僚道,“我遵紀守法的,能出什麼事?”

“去官府就知道了。”

另一差役握著鐵鏈準備上前拷住公孫無,但被那位熟識的官差所阻攔,“都是自己人,鐵鏈就免了。”

那位差役才收起鐵鏈退下,而公孫無則一臉奇怪地帶著跟著他們去了官府。

這一路上附近不知真相的村人對著公孫無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當然這些議論都是不懷好意的那種。

等到達官府,公孫無來到公堂前,卻發現公堂之上的大學官竟然換了一位。

“孫大人呢?”

坐在公正威嚴匾額下的大學官一拍案上的驚木,說道:“官員犯錯,茲事體大,不容任何馬虎!上面的人擔心你們同府同僚多年,會官官相護,生舞弊之舉,故而派本官前來審訊!”

公孫無還是迷惑地問道:“敢問大人尊姓?”

“王也,是司徒部下的直屬官員。”王大人回道。

可公孫鞅聽到這位王大人的介紹後,心中的詫異更加濃厚,要知道司徒直屬管轄的官員一般只負責京畿要地的案件。

除非是外界發什麼極大的案子,才有可能有司徒部下的官員被外派調查。只是公孫無並不能為自己放下了什麼最,竟然值得司徒部下人的出動,這是在太過匪夷所思了。

“王大人,屬下實在不知自己犯了什麼罪,還望大人明示!”公孫鞅一拱手,在公堂上淡定自若,沒有半分罪犯的膽怯和緊張。

王大人再拍驚木,問道:“犯人公孫無,可知孫心蓮老太今日死了?!”

公孫無眼皮一顫,一種不好的預感在他心間蔓延開來,他說道:“今日中午我還瞧見她翻人院子,怎麼會就死了呢?”

“啪!”

再一聲驚木響,王大人下定道:“公孫無,你這可是不打自招!”

“什麼?”公孫無現在是一頭霧水,一點也不清楚狀況。

“孫興蓮就是在今日正午翻越籬牆時不慎從牆上摔下來,然後因傷勢過重卻得不到長久醫治而死去!”

“這個我有什麼關係?”公孫無辯解道,他心中對人意外死去感道悲憫,但若時死者是孫興蓮,他反倒覺得這個訊息對官府、對她的鄰里,甚至對五人照料的她自己都不失為一件好事。

可這“好事”發生了,和又他有什麼關係?

王大人瞧著公孫無還一副茫然的神色,便宣讀罪名道:“周御書院被孔聖推崇,以仁義聞名天下,追究鰥寡孤獨皆老有所依,而你身為當地官員,對於孫心蓮這樣舉目無親的周民,你未贍養照料她後生,是她生活困頓,這是罪一;見孫心蓮行偷盜之舉卻不阻攔,縱惡而行,這是罪二;見老行動不便而不幫忙,這是罪三;身為官員,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這是罪四!犯人公孫無可服罪?”

公孫無

瞪著眼睛,聽完王大人的宣判他能認罪才有鬼呢,這孫心蓮在當地多年,也沒見任何一位官員前去管理,怎麼就責罰到他一人身上呢?

至於說他見死不救,這根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壓根就沒有見到孫心蓮摔下籬牆時的樣子,若是瞧見,他不去救治反倒可以治罪,但他走後什麼也沒瞧見,他又是不會未卜先知的聖賢,又怎麼能預料道孫心蓮之後會有那樣的遭遇?

他僅僅是路過而已,憑什麼治他得罪?

“我不服!”公孫無在公堂上質疑道。

“你還有什麼不服的?”

“孫心蓮在當地為禍已久,為什麼這個時候出事了卻偏偏治罪我一人?若是按照王大人的說法,那麼在場的所有官員是否也和我同罪,王大人這樣的高官是否也有監督不力的失職之罪?”

王大人敲擊驚木,冷聲道:“一事歸一事,其他同僚失職,我自會如實寫表上報,到時候院長大人該如何判定,只有他們的定奪,但你今日卻得向伏罪!”

公孫無哼了一聲,想今日的這事其實完全可以大事化小,消失化了,甚至放在平時,他公孫無根本不會受到這種荒唐的官司,因為有人若有用一個毫不相干的人的死亡來威脅控訴他,估計這告狀之人連官府的大門都走不進,就給人轟了出去,哪還用現在這樣面對咄咄逼人的王大人。

“本官再問一次,犯人公孫無認罪否?”

公孫無乾脆不回答了,王大人便三敲驚木宣判道:“今日起卸去公孫無一切職務,同時四罪並罰,判處身敗名裂之極刑!不日執行!退堂!”

王大人起身離開,公堂兩邊的差役便上前扣住公孫無的雙手,並給他上了鎖鏈。

公孫無掙扎,那兩個差役就低聲說道:“公孫大人,你就不要為難我們了,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說不定大人進牢裡待幾日之後事情會有轉機。”

公孫無猶豫了一會也只得乖乖戴上鐐銬,事已至此,他又不能暴力抗命,畢竟這一抗命,不管之前有沒有罪,這一抗法不遵的罪名就算落實了,其後果也是不容樂觀,所以公孫現今最合適的辦法就是老實待在牢裡,然後與舊時的官員瞭解一下情況,再做打算才是最穩妥的辦法。

公孫無和差役去了牢房,也許是因為公孫無之前在官府工作,這些差役多多少少念著公孫無,就給他挑了一間最乾淨的牢房給他居住,也算是不可為中最後一點可為之事了。

公孫無望著鐵窗外的星空,雖然在官府為官這麼多年,也進了牢房無數次,但這以犯人的身份被關押至此,這種的事還是頭一遭。

現在的他也許和以前那些被關押道這裡面的犯人感同身受了,因為他們此刻所想的大概都是早點離開這裡......

斗轉星移,燭短光銷,村裡村民不捨得點油燈,所以睡得都比較早,等街上靜下來之後,牢房的過道裡傳來腳步聲,接著公孫無牢房的鐵鏈便被人開啟,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

公孫無睜開眼,發現這探訪者竟是公堂上被人頂替的孫大人,他連忙起身朝孫大人拱手一拜後,急不可耐地問道:“孫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孫大人一臉苦相,一時間也不知該從何說起,等他整理了一番思緒後,才說道:“公孫無啊,你是不是得罪了上面的人?”

“上面的人?”公孫無今天臉上的詫異就沒有消失過,“我都沒怎麼去過京畿之地,怎麼會得罪上面的人?”

“你仔細想想,會不會是以前得罪的人高升了,現在特意來報復你?”孫大人提示道。

可公孫無想了一會,無奈搖頭道:“孫大人你也知道,做我們這類官最容易得罪人,我現在一閉眼,之前得罪過的人的名字比這地上的石子還有多,確實想不出我得罪的那個人現在可能回來報復我。”

“這可就麻煩了......”孫大人捋著自己的鬍鬚,他確實不捨得失去公孫無這個得力助手,很多時候官府想要抓一些有身份的犯人時,官府內所有人都不願去得罪,唯獨這個公孫無天不怕地不怕,只要證據確鑿就敢去抓,他是官府不可或缺的一柄刀子,同時也是他自己政績的一個保證,若是失去了公孫無,對於孫大人自己而言無異於將自己升遷的大道毀去一半,他是真的往往捨不得啊!

孫大人在王大人下來前,其實根本不知道公孫無身上這個案子,就算知道,他也不覺得這是一個值得拿到堂前審的問題,換作是他來處理,這件事他都不願記錄在冊,費紙費墨!

但這王大人來勢洶洶,一到官府連他的接風洗塵宴都不去,一到官府就開始翻看卷宗,嚇得孫大人還以為這王大人是上面派下來收拾自己的呢。

結果在孫大人懷著惴惴不安在堂下用腳趾畫圈圈時,有人擊鼓告狀,這位王大人竟不顧身份地親自出去迎接,於是就有了後面審問公孫無的這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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