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楊朱屋內不久莊休站在船艙的夾板上不久,突然聽到地下沉傳來人群嘈雜聲,一大群人聚在一層的船道邊緣,使得船體都受力不均而微微傾斜。

莊休往旁邊了幾步,從高處往下方的人群望去。人群的議論聲也隨風進入了莊休的耳朵,莊休聽了一會後大致明白下面發生了什麼事。

說是一個父親帶著孩子在船邊小解時,船體一個顛簸,父親不慎滑倒,小孩也因此落入寒江中。

那位父親急地跪在地上向附近的船客求救,可這些船客不傻,在凜冬寒月,就算是精通水性的鳬水高手也不敢輕易下這凝聚著厚厚冰層的寒江裡。

且先不說最後能不能救出這個孩子,船客下水以後,沒有預熱過的四肢受寒水刺激,極大可能導致手腳痙攣,使得自己也陷入危險的境地。

父親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邊上的船客也絕不能說他們冷漠,因為他們沒有任何義務賭上自己的性命去救一個陌生人,他們身上也兼任這別家丈夫、別家父親、別家孩子這樣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一境況讓莊休聯想到了他初入周御書院時入學考試上遇到的題,只是面前現實的代價比那題目要沉重許多。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父親的哭聲漸漸停止,面露哀絕。莊休倒是有心幫助,可他一不會水,就算有尊境的修為也無濟於事,起碼得再升兩三個大境才能做到水火不侵;二來,他不敢輕視八王朝的刺客,在招賢館的經歷依舊歷歷在目,現在連偌大一個周御書院都避之不及,甚至為此幾經改道,掩蓋真正去向的八王朝,他又怎麼敢輕易暴露自己的修為?

不然風聲流傳,引來八王朝的刺客可就悔之晚矣,況且莊休還有惠施這些的同伴,自己不能因為做出不夠正確的選擇而牽連他們。

莊休準備離去,可轉身時身後再傳來人沸聲。莊休頓下腳步,瞧見了那登船時催促他們和趕離他們在船艙的那位中年人船手。

中年人在船底幹活時發現船上層有異常的動靜,就上來巡視,後發現一大群人聚集在那就向他們問到底發生了何事。

而在中年人知曉了有小孩落入江中,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脫去厚外衣就往江中跳去,且在入江之前罵道:“這麼大個人連孩子都看不好,有沒有用。”

“噗通,咔咔!”

船體將寒江的冰面破開,中年船手不敢跳遠,只是沿著船身往下滑去,直到落入江中。

一輩子和水打交道的船手閉氣淺水,沉入江中,只是冰面上冰晶縱橫阻擋了陽光射下,所以水下一片幽暗。

船手憑藉著船體破開的的碎冰縫隙裡射下的幾縷陽光在遠處找到了浮在水中的黑點、黑影。船手手腳並用,以最快的速度往那遊去。

可等接近之後才發現這黑影竟是江邊婦人洗衣時不慎遺落的衣服,壓根就不是什麼人。

船手想要上浮換一口氣,可水面上的堅冰硬到足以供人和馬在上面行走透過,船手這點力氣根本無法捶碎冰面,最後他只得往船破開的水道上游去。

冰面下的水倒是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冷,至少要比冰塊的溫度高一些,不然整條江都會被凍成一條巨大的冰塊。

船手手腳開始發酸,能感覺到身體因為缺少空氣而越來越沉重、越來越遲緩,等他游到一道光束下時,低頭無意間瞧到了下方有一個不怎麼大的黑影在不斷往下沉去。

因為有關光束的照亮緣故,船手能清晰得瞧見那下沉之人的人形身影,他可以確定他身下的黑影不可能再是衣服,絕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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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船手遇見了生死抉擇,他多年的鳧水經驗告訴他,他要是再不往上浮,很有可能也會暈厥過去而沉入寒江。可要是不先救這孩子,選擇先上浮換氣,這一來一往,再下潛時孩子一定會沉入更深的水底,屆時除非是地下的閻王爺點名不收這孩子,不然就是天上神仙下凡也救不了這孩子。

情勢緊迫,不斷下沉的孩子和體內快要耗盡的空氣都迫使他需要快速做出決定。

最終。

船手一咬牙,快速往江底遊去,所幸的是孩子比較瘦小,下沉的速度不算很快,船手從背後單手抱住溺水的孩子,並朝著頭頂的光束游去......

船停止了前進,但因為他們處於逆流,所以船底還需要有人划槳來防止船身倒退。

船上的人,尤其是是那位父親瞧見安靜的江面,心裡最後的希望也漸漸消失,附近圍觀的人也嘆息不止,不再認為那船手和孩子還有生存的可能。

莊休依舊站在第三層船艙上的過道繼續居高臨下地望著,沒有選擇離開。

這時,一個眼尖的人指著白白碎冰之間出現兩顆黑漆漆的人頭,就喊道:“他們好像還活著,還活著!”

所有人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遠處發現了不斷上下漂浮的黑影。

人群立即爆發出歡呼聲,那位父親更是站起身來,喜極而再泣!

船上的船工找來一捆停船時用的繩索,想要將繩索往後丟去,讓船手和那孩子能順著繩索回來。可這縛船停泊的繩索需要異常堅固,所以這繩索有成年女子的大腿粗細,其分量也是不輕。

這位船工一呼

喚,船邊圍觀之人立即搭手幫助,可這東西不是說眾志成誠就能將繩索丟到數十丈之外的。

他們將繩索合力丟擲,可繩索直直墜入江中,離落水的二人還有這十萬八千裡的距離,且因為繩索吸水變沉而漸漸沉入江底。

這時,觀望已久的莊休也不好再袖手旁觀,暗悄悄地運轉修為召來小撮炎熱的夏風。

於是,在人們希望漸漸落空之時,他們驚訝的發現這深入水底的繩索順著水流“巧妙靈活”地避開江面上的冰塊往中年船工飄去。

而大口大口喘氣的船工浮出水面後卻沒有遇見想象中的寒冷,反而覺得溫暖異常,酷熱如夏,但身邊的冰塊卻沒有消融的跡象。

船工不喜反憂,他生活在民間底層,見過不少凍死人的人,這些凍死的人在死前大都會覺得身體燥熱無比,一點也不覺得冷,就像他現在的感覺一樣。

風在船工身後吹,甚至吹得他逆流而上,往繩索漂下的方向移去。

船工嘆了口氣,已經不抱生存的希望,身體的感知已經異常,他不認為自己再能活下去。

只是......

他低頭望了一眼懷中的孩子,低聲自語道:“我一個孤家寡人倒是無牽無掛,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活著......”

一會後,繩索不負眾望地飄到了船工的面前。

船工一愣,將繩索夾在腋下,船上的人立即開始發力將繩索拉回。船工和那孩子很快就被抬上了船。

人群爆發出歡呼聲,附近熟知救溺水之人方法的船工上來替孩子救援,其他的人則遞來被褥蓋在船工身上。

船工正要拒絕,說他自己一點都不冷時,一陣寒風吹來,渾身溼透的船工立即抖成篩子,忙不迭地緊緊裹住被子,並說道:“這一上船了反而冷得不行,要不我再回水裡帶著?”

附近的人只當船工是在開玩笑,就將船工和這落水的孩子帶到船內唯一燒水的屋子裡,藉著爐火來取暖。

而在落水之人離開後,圍觀的人也各自返回船艙,畢竟外頭的天氣還是讓人難以忍受的。

船艙三層的莊休轉身離開,只是沒有往二層的船艙走去,而是一躍到船艙頂,用剛剩下的修為夏風吹化、吹乾、吹出一塊地方來,然後躺下身子,仰望灰濛濛、飄著漆黑雪花的天空......

...

樓船開始加速,因為這落水之事耽擱了些許的時間,所以船底的勞工開始加倍、加速滑動船槳,爭取在規定的時間裡到達下一處渡口。

船快快前行,進入夜幕,期間惠施出來找過莊休,但後在莊休主動現身之下,他才算找到莊休。

惠施向他問道,是否要去屋裡休息,莊休搖頭,惠施就返回屋裡,也不用擔心莊休會被凍著。

期間施夷光也說想要和莊休一起到船頂吹冷風,可她被惠施攔下,說道:“兩個人在船頂容易被人發現,況且你去之後,莊休......也許也會下來,他不願到這件屋子裡,又不願去二層擠著,可就真沒什麼地方去了。”

施夷光想了一會,終究還是沒有出去。

只是楊朱倒是趁著深夜跑到了船外頭,說是要占星卜卦,測測兇吉,結果出去一夜後就再也沒有回到屋子。

...

次日下午,樓船的速度漸漸慢下來,開始往渡口靠近,船上的人將停船的繩索丟到岸邊,而早已在床邊等待已久的船工接住繩索,快速將船固定住。

船上下的船手配合將樓船停穩、停下。

惠施提前喊下在船頂的莊休,他們一行人等二層大部分的人都離開後才準備離開。

“咚!”

在屋裡睡得迷迷糊糊的黃明一出門就摔倒在船艙的過道上,他罵罵咧咧地起身,嚷嚷著要把這樓船給炸平。

不過在瞧見惠施等人沒有一個大搭理他時,他又有些不悅道:“我說我要炸船的時候,你們是不是應該攔一下我?”

惠施等人依舊沒有反應,黃明就轉移話題道:“楊朱人呢?昨天出去看星星、看月亮就再也沒回來過。”

走在前方的惠施突然停下腳步,從頭頂摘下一塊寫著墨字的布條道:“楊朱給我們留了字條。”

黃明上前結果惠施手中的布條,念出聲道:“先行,再見。”

黃明將布條反覆看了看,確認沒有其他的字後,直接將布條丟入江中,嫌棄道:“真是言簡意賅,當初就應該收他五倍利息的!”

莊休開口道:“這不是挺好的嗎?他一個人冷冷靜靜。”

黃明對話題有了興趣,問道:“我就很好奇,莊休你和楊朱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感覺你們兩人一見面就跟吃了火藥似的。”

莊休自己也不清楚,只覺得和楊朱一見面渾身就憋著一肚子氣,加上上次秋蒐會使得他對楊朱的印象更加得差。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互為“天敵”吧。

莊休只是搖搖頭,沒有回答黃明,而是往船下方走去。

但船下方卻擁堵了。一群下船之人慢慢悠悠地在船板的附近徘徊,收拾著行囊或聚在一塊聊著有的沒的。而頂替了中年船工監督之職的新船工一言不發地杵在一邊,

任由著人群堵在船板上。且因為船板上站的人過多,又都帶著行李,那用了過年的船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似乎很快就要斷裂。

莊休等人在船上等了許久,許久之後才得以下船,惠施抬頭望四周瞧了瞧說道:“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找客棧休息,第二個是就是繼續趕路。”

黃明立即說道:“必須住客棧,我老早就想體會那種‘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的那種感覺了,只是以前是沒錢,現在有錢就得奢侈一下。”

可莊休卻說道:“這些東西你返程的時候隨你體驗,但現在我們有任務在身,還是先解決正經事要緊,再說如果楊朱早早到了地圖上集合點,而我們又遲了那麼多天,你說我們會被人怎麼想?”

惠施點點頭,也覺得莊休說的話有道理,但現在畢竟是一隊人,還是需要考慮一下其他人的意見。

他問道:“黃明要住店,莊休選擇繼續趕路,施夷光你的意見的呢?”

施夷光假意矜持了一番,擺出雖然我最後選擇了莊休,但實際上我還是支援你黃明的表情。

不得不說,樂藝的施夷光的表演真是惟妙惟肖,令人辨不出真假。

黃明將視線轉向最後還沒決定的惠施,如果他支援自己,那住客棧就還有流轉的餘地,但要是他也選擇趕路,那自己可就真的花不出這筆錢了。

惠施嗯、嗯了半天,最後說道:“大家在船上也沒吃東西,不如想去客棧吃一頓,然後再趕路。”

莊休點頭,施夷光隨之點頭,黃明雖然有些遺憾,但好歹算完成了一般的夢想,就勉強同意了惠施的提議。

於是,四人沿著路道進入傍水而居的村莊。

村莊名為“大將村”,據說在幾百年前村裡有一人隨著周武王四處征戰,後因封賞得到了一個什麼“弼馬溫”的職務,這些村民有沒讀過書,瞧見這人披甲歸來加上手下人還為他錢牽馬,就以訛傳訛得到他成為一位將軍的流言。

後來這位“弼馬溫”遇襲戰死,這流言也就沒人能說清楚了,後經祖祖輩輩,代代人一口口相傳,這村子就成了如今的“大將村”

大將村因為在江河邊上,有著船隻往來,所以有來者五湖四海的各類人會在這裡落腳休息。尤其是那些挑著商品要到遠處販賣的商人,他們一定會在附近的客棧落腳休息,補充食物和飲水。

也因此大將村的客棧開得異常之多,路邊走去幾乎每隔五戶一鄰就有一家客棧。只是這些客棧的名字都俗不可耐,一看便知是村裡唯一會寫字,但沒什麼文化的人題寫的。

黃明選了一家人較多的客棧進去,等了一會忙碌的店小二才抽空出來問道:“幾位客官,不好意思,這房間滿了,如果你們要住店的話只能去找別家的了。”

黃明擺擺手,說道:“我們不住店,就吃飯,你給推薦幾道招牌菜。”

店小二掃了一圈,視線落在刻意扮醜的施夷光時,渾身被嚇了一顫,支支吾吾道:“這...小東西長得真別緻,夜裡出去可不得嚇死個人......”

施夷光翻了個白眼,將頭扭到一邊,沒有搭理店小二。

黃明則在一旁催道:“別磨磨唧唧的了,快些上菜。”

店小二問了句,“招牌菜都不便宜,四人八菜下來得要五兩銀子。”

“什麼!什麼菜這麼貴?”

店小二說道:“燒雞、冬滾刀肉......”

黃明驚呼說道:“一隻老母雞才賣幾十文,你這五兩銀子的燒雞,燒得怕不是鳳凰吧!要不我們不吃了,走吧?”

店小二一聽到客人要離開,臉上馬上就沒先前的恭敬,也沒了熱情,說道:“幾位要是嫌貴也可以出去走一圈,看看我家店菜的價格怎麼樣,要是還覺得貴,我把自己做成燒雞給你們端上桌來。”

惠施卻是一本正經道:“胡鬧,你怎麼能偷工減料呢?”

莊休嘴角抽了抽,這惠施真是喜歡鑽人說話的空子。

可這位文化水平和蓋聶、荊軻不相上下的店小二沒有聽出惠施話中的聲音,就不耐道:“幾位到底吃不吃,不吃的話騰出空位來。”

惠施悄悄從坐下取出五兩銀子丟給店小二道:“上菜吧!”

店小二掂了掂銀子,確認真偽後,立即擺出市儈的表情,一人給倒了一杯熱水後退下。

黃明第一時間道:“惠施,錢是你付的,我能向你討口菜吃嗎?”

惠施對錢財也不算太過上心,比楊朱要在意些,比黃明要豁達些,可在視財如命的黃明這般說話下,就心生調侃,準備逗逗他,就回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的道理。”

“可現在是晚上啊,午餐不免費,但晚餐可以啊!”

惠施搖搖頭說道:“我中午沒吃飯,所以現在我吃的就是午餐。”

黃明也明白了惠施話中的意思,就說道:“本以為你是個大方的人,沒想到卻是怎麼小氣!”

惠施笑道:“我是遇人說人話,遇鬼說鬼話,遇你......就說小氣鬼之話。”

餐桌上多了歡聲笑語,四人中除了黃明悶悶不樂外,其他三人都是有說有笑,看起來快樂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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