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岸邊，見過了幾位教練，我們坐上船，向海中駛去。
來潛水的人不少，每兩人分配了一位教練，我跟齊可分到一位黝黑的中年漢子教練的組裡，張力跟另一位女遊客分在了一組。
駛出沒有多遠，遠遠的還能看見海岸，我坐在船上，心裡卻在打鼓。
我怕水啊，怎麼稀裡糊塗的就來潛水了呢？
小時候的那次溺水事件留下的心裡陰影真的很嚴重，我仍然記得水從鼻子裡灌進來是什麼感覺。
想哭，而且水在鼻腔裡會有一種奇怪的辣味，會讓人想向外呼氣，但是呼氣之前總要吸一口吧？吸一口就會有更多的水進來……
絕望，那是一種絕望，一種人本能中認為自己將要死去時從心底蔓延出來的絕望，我真的不想再感受第二次了。
教練好像看出來我有些緊張，跟我搭話：“小夥子，以前沒來過海上嗎？”
我看他一眼，點點頭：“沒啊，家那邊頂多有些小水庫，沒海。”
船的馬力突然加大，我聽見船後的發動機轟鳴聲又大了一些。
我咽了口唾沫，感覺到自己手有些涼。
教練又問：“你會游泳嗎？”
我搖搖頭。
坐在我不遠處的張力吃驚道：“啊？你不會游泳來潛什麼水啊？”語氣帶著股嘲笑。
齊可白了他一眼，道：“不會游泳也能潛水好嗎？在水上浮著和往下潛又不一樣。”
教練點點頭道：“小姑娘說的對。”
我臉都白了。
本來以為不會游泳就不用下水的，我在說出不會游泳時其實心裡還有一種解放了的輕松感，沒想到啊沒想到，原來不會游泳也能潛水……
張力被齊可說了兩句，略有些不服氣的轉過臉去，跟他同組的女遊客說話，但有時轉過臉來看到我的時候又帶上了幾分嘲弄的表情。
得，因為齊可維護我，被他討厭了。
不過這時候我哪裡還會關心這種同事關係的裂痕，我就要下水了啊！
我突然覺得有些呼吸困難，可能是太緊張了。
教練也看出了我的不對勁，他試探著問我：“你是不是怕水？”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齊可拍了我一下，氣到：“那你不早說？看你嚇的這個樣子？還答應我來潛水幹什麼？”
我咧咧嘴笑了下，道：“其實我是想試試。總不能這麼一直怕下去吧？”
教練搖搖頭：“不，你要是這種精神狀態的話，我可不敢帶你下水，會有危險的，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見教練說的嚴肅，就想借這個臺階下了吧，不下水了。
張力又插嘴道：“試試唄，好歹練練膽子，不然以後得怕一輩子。”
齊可怒目視之，不再說話。
那時候我啊，還是年輕，所謂血氣方剛，年輕氣盛，當時我聽了張力這種何止是激將，簡直是嘲諷的話怎麼可能認了慫？
我咬咬牙，對教練說：“我還是試試吧，保證聽你的，一不合適你就把我帶上來就行了。”
教練看我說的真誠，點點頭也就答應了。再說了，我畢竟是花了錢的顧客，顧客就是上帝，上帝說要潛水，那還能攔著嗎？
船終於停了下來，走出船艙，陽光很好，海岸線真的成了一條線，好遠好遠。
但是這裡的海仍然不是很深，因為這裡靠近海中的一個小島，海底是從島下延伸過來，有珊瑚，各種淺海魚類，非常適合潛水。
船艙更衣室裡，我們全副武裝，統統換好了潛水裝備，教練也仔細的給我們講解了注意事項。
其實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別離開教練。”
大家又演練了一下水下交流的手勢。
我牢牢記住了那個表示“我很難受”的水下手勢。
遊客分兩批下水，每一個教練每次只帶一個遊客下去，另一個遊客在船上等著。
齊可先下水，開玩笑說先下去給我探探路。
我除了感激還是感激，這麼善解人意的姑娘哪裡去找？
在船上的除了開船的船老大，剩下的都是遊客了，張力同組的女遊客是個急性子，迫不及待的先下水，張力只好在船上先等著。
張力坐在船邊，看著海面，問船老大：“大哥，這海里有鯊魚嗎？”
船老大叼著煙，嘿嘿一樂：“鯊魚不是傻魚，怎麼可能來這淺海漁船多的地方送魚翅？”
大家見船老大說的幽默，都笑了起來。
我在旁邊，沉默的看著海面，沒有心思笑，心裡已經緊張到不知道該想些什麼了。
張力坐到我身邊，拍拍我的肩膀，道：“別怕了，不就是下個水嗎？是不是男人？”
我討厭別人碰我，特別是張力此時又說了這麼招人厭的話，我乾脆就不理他。
過了好大一會兒，下水的人都一個個浮了上來。
齊可爬上船，坐在我身邊，說：“六兩，下面好美，我都捨不得上來了。估計你下去就顧不上害怕了，真的太美了，讚歎都來不及。”
我艱難的擠出個笑容，道：“是嗎？”
教練們最後交代一遍注意事項，我們排隊站在船邊，一個個下水，我站在了最後一個。
張力第一個，他下水的時候還回頭看了我一眼，笑著說：“啊，六兩，等你下來呦！”
我的教練在我身後捏了捏我的手臂，給我鼓勁，我稍微安心了些。
前面的人一個個下去，很快就輪到了我，我越來越緊張，呼吸急促，有點喘不上氣的感覺，心撲通撲通的在跳，我的頭開始發懵。
我聽見教練在背後說：“別怕，我做了十多年潛水教練了，你放心下去就行。”
我邁步，鬆手，放開欄杆。
咕嚕咕嚕，耳邊只剩下水泡的聲音，我感覺我在下沉。
我嚇得不敢呼吸，水有些涼。
終於，教練也下來了，他遊到我面前，比比劃劃，我才想起我揹著氧氣瓶。
我試著呼了幾口，氧氣與空氣的感覺是不一樣的，那種清新味道，甚至感覺到自己腦子都清醒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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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冷靜下來後，我開始觀察四周。
其實並不深，雖然有些暗，但是可以清楚的看見四周，大家都在。
但是有兩個人沉的最深，他們已經到了海底。
那是張力和他的教練。
我發現張力的身後有個什麼東西在飄。
好像是一團漆黑的海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