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室裡對安藍的監管一下子變得嚴格起來,之前還能沒事出去透透氣的,現在也不允許她隨便出門了,一下子由自由民變成了囚徒候補。

而且事態的緊迫程度還遠不止以上那些。僅從安藍這邊並不嚴謹的粗略觀察下,就能得出以羅帕森為首的研究小組已經至少緊急集會了四次以上的結論。並且還在衛生間、食堂拐角、吸菸房門外以及住在鄰室的殭屍口中(該殭屍患有半導體錄音機式綜合徵)透過種種碎片資訊裡推斷得到了如下結論:

(一)兩天後政府方會派一批殭屍過來醫院。

(二)他們不是為了友好訪問,而是帶著某些目的要悄悄地過來,這個目的與剛剛入院不久的人類病患者有關。

(三)科室的殭屍醫生們懷疑安藍可能不是真正的人類病患者。

(四)科室的殭屍醫生們現在都很擔心很害怕,甚至有的打算辭職回家。

(五)那名打算辭職回家的殭屍第二天就被扣押起來了。

那麼問題來了,首先,人類病既然是一種病,她又在醫院裡治療了這麼長時間,本就有治癒的可能。為什麼醫生們在發現她可能不是人類病之後會變得如此緊張小心呢?

其次,人類病撐死也就是一種病罷了,為什麼政府那邊要專門派人手過來呢?或者你光明正大地派人過來慰問也好什麼也好,這也罷了,為什麼還要不公開地,偷偷摸摸地來,連患者自己都要瞞著,並且把有可能洩露訊息出去的辭職員工給扣押了!

安藍自認並不是大偵探家和推理專家,不能確切地瞭解這一系列事件背後隱藏著的深意。但是她唯一能夠清楚知道的是——如果一旦被確診為人類病,那麼她就死定了!

兩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這幾天整個科室都瀰漫在一股詭異的低氣壓裡。安藍甚至看到有大夫因為在給黃瓜症患者摘除身上的黃瓜的時候走了神沒摘好,結果被對方揪住暴揍。羅帕森過來的時候臉色也很不好,臉上的雀斑看著都比之前大了一圈。不過他在面對安藍的時候,還是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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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可能要出去,現在是冬天,晚上的時候外面比較冷,我們會給你準備厚一些的衣物。”羅帕森道,說完這句話後,他頓了一下,還想再說句什麼,但嘴才張開又閉上了。最後只是告訴安藍有什麼想吃的就跟醫護殭屍說,他們會給買過來,講完這些話後便匆匆地走了。

這個世界的白天和晚上溫差是很大的。基本在冬日裡,如果白天氣溫有十五度的話,夜晚就會驟降到零下二十五度甚至是三十五度。據說在冰原等地,最低溫度甚至可以達到零下八九十度!

中區這邊還好一些,傍晚的溫度大概是零下二十度左右。體質好的殭屍,隨便穿單衣就行。體質比較弱的殭屍,也只要穿一件稍微厚一點的衣服就可以了。

醫護殭屍給安藍準備的衣服稍微多一些,包括一件變異皮毛外套,一條保暖皮外褲,以及一雙變異皮毛靴子。據醫護殭屍說,身體比較弱的殭屍在冬天都會穿這些,雖然樣子不是太好看,但是這些變異動物的皮毛最能夠在冬天保暖了,比那些華而不實的棉襖棉服要好用的多。

在晚上六七點鐘的時候,天色就漸漸的黑下來了。羅帕森帶著安藍從醫院的後門離開,上了一輛銀灰色的大車。

安藍在上車後注意到,整個人類病研究小組的殭屍們基本都聚集在車上了,但是雖然有這麼多殭屍在,車上卻安靜的不得了。大家的神情都十分嚴肅,嘴唇緊緊地抿著,彷彿要去面對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後來羅帕森可能是覺得這種氣氛太緊張了,試著講了幾個笑話,然而他講的笑話並不好笑,別說對殭屍歷史一無所知的安藍get不到笑點,其他殭屍也都一臉懵逼。後來大家勉強稀稀拉拉的笑了幾聲,反倒顯得場面更加尷尬。最後羅帕森也放棄了,愛咋咋地吧,大家就繼續窩在車廂裡發呆。

安藍還注意到,這次出行的病患並不僅僅只有她一個。在她所坐的車的斜前方,還開著另外一輛銀灰色的車,只不過那輛車與她所坐的車在結構上有些不同。它沒有車廂,反倒是在後部安了一個大籠子,在籠子的左邊坐著一隻殭屍,右邊則放著一大堆的食物。

說是食物,也不算太貼切。因為安藍遠遠瞧著,那堆東西裡除了果子肉塊等等能食用的物品外,還包括桌子椅子、破舊金屬物品、爛塑膠,生鏽的武器以及大大小小的空藥瓶。然而被關在籠子裡的殭屍卻來者不拒,抓起什麼吃什麼,幹淨利落,嚼得那叫一個嘎嘣脆!

安藍總覺得那殭屍瞧著眼熟,這做派也眼熟。後來在她這邊的車加速,超過另輛車的一瞬間,安藍終於看清了那只殭屍的臉,這貨她果然見過!

被關在籠子裡的,正是她之前跟一號在醫院裡排隊時,搶在她前頭衝進問診室裡的那個殭屍!

記得那只殭屍當時把門框什麼的都給啃吃了,安藍還覺得驚詫。現在一看,這位仁兄連精鋼電鋸都能像吃巧克力似的一口口啃掉,先前在問診室門口還算是小兒科了。

“你在看什麼?”

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安藍被嚇了一跳,回頭看才發現是羅帕森。後者的臉色看起來有些凝重,還有點防備之色,看起來想把她從視窗隔開的樣子。安藍微微抿唇,將身子側開,抬手指向那個在大吃特吃的殭屍方向。

在發現她只是在瞧殭屍後,羅帕森似乎微微松了口氣,笑著道:“是他啊。那家夥也是咱們精神病科的患者,不過跟咱們不在一個樓層,你可能沒見過。他叫伊特,是一名赤額狼患者。”

“赤額狼症?”

“恩。那家夥本來是一個種植村的普通村民,後來有一天突然發瘋,跑進附近的山裡,在一個晚上之內吃光了整整一座山的赤額狼。逮住他送過來的村民說他是得了‘喜歡吃赤額狼的病’,所以登記的時候寫的是赤額狼症。不過後來入院後檢查的時候發現,那家夥不是愛吃赤額狼,而是基本什麼都吃,這種病應該屬於饕餮症了。只是登記表沒有改,也就湊合叫著先。”

羅帕森說著說著,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好的過去,重重嘆了口氣,“這傢伙入院也有一個多月了,科室裡的籠子不知道被他吃了多少,現在也只有摻了石纖維的金屬能多困住他一會兒。這次政府那邊點名要他,很可能……”

羅帕森話說到一半突覺失言,立即閉了口。安藍見他臉色再次沉下來,也不再往窗外看了,自覺地在座位上老實坐好,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並保持這個姿勢一直到了目的地。

這個目的地並不是某棟建築物或者基地的門口,而是一條地下隧道的中間,一輛黑綠色的蓋蓬運輸車就在前方停著。

從車上下來五六名殭屍,有的膀大腰圓,胸肌隆起,一看就有著不小的力氣。有的雖然瘦小,但行動極快,舉手投足都有著異樣氣場。這些殭屍全部穿著便裝,然而一舉一動都板正筆直,安藍只瞧了一眼便斷定,這些殭屍全部是從軍隊裡出來的。

這輛運輸車載著大家走完了剩下的一半路。然後在下車的時候,安藍以及所有的殭屍醫生護士都被蒙上特製的頭套,站在運輸帶上進行傳送。這中間也不知道究竟轉了多少個彎,終於到達終點。在摘下頭套下,安藍發現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全封閉的巨大實驗室。

實驗室的中間有一張很大的金屬臺。

那幾名後來出現的陌生殭屍先前一直都默默站在旁邊。此刻,他們中的一個留著絡腮鬍的突然伸手抓住了安藍的胳膊,打算把她拎起來。不巧的是,這廝抓住的正好是安藍在東區醫院裡安上去的那條左手臂,此刻被抓後,當即朝著那殭屍的胸口一掃,下一秒手裡就多了枚金色勳章。

那殭屍被安藍這一抓弄得都愣了,旁邊幾個殭屍也面面相覷,一臉“這是怎麼回事”的表情。羅帕森見情況不對,趕緊過來說情。他管那名殭屍叫南少尉,看起來很恭敬的樣子,一直在道歉,又讓安藍快點把勳章給人家還回去。

安藍自己也有點莫名其妙的,這手臂自從之前偷了蓋文一枚晶體就沒犯過事,醫院那邊也沒檢查出什麼毛病,她就一直沒當回事,沒想到今天又犯病了!看來以後有時間得回東區那個醫院好好問問,一號給她安的這個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還了勳章之後,那個南少尉的神情依舊是有點茫然,與旁邊的幾個小夥伴衝著安藍指指點點。這邊安藍已經按照羅帕森的要求躺在金屬臺上,手腳用機械鐐銬給固定住,保持著仰面朝天的姿勢。

在她四肢上鐐銬扣合的一瞬間起,南少尉以及另幾個殭屍的身體立刻挺得筆直,目光也銳利起來。其他的殭屍醫生們則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

實驗室裡一下子變得異常安靜,只能聽到儀表運轉時偶爾發出的“嘀嘀”聲。

金屬臺上很冷。

安藍在進入實驗室後就被要求脫下了外套,此刻她身上只穿著一身白色病號服,就這樣仰面躺在手術臺上,如同一隻待宰的羔羊。

安藍並不喜歡這樣,也沒有誰會喜歡這樣。

但是她沒有力量。

沒有力量,也就沒有能夠把握自己命運的權利。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那聲音又尖又利,其強度之高甚至穿透了金屬牆的隔音層,清晰地傳入實驗室眾殭屍耳中。

醫院來的殭屍醫生們臉色都一下子就變了,有的悄悄抬起頭來看安藍,又露出不忍的神情把腦袋轉向一邊。其中幾個甚至還哆嗦起來,被羅帕森狠踹了兩腳。

慘叫聲只響了一下就消失了,但那餘音卻久久地留在了安藍的耳朵裡。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對方,但是她心裡隱約能猜到,發出慘叫的,正是跟她一起被運過來的那名得了赤額狼症的殭屍。

久久的安靜過後,實驗室的大門突然開了。

冷風夾雜著刺鼻的血腥氣,迎面撲來。

安藍聽到南少尉以及部下們向其立正敬禮的聲音,也聽到了殭屍醫生們戰戰兢兢的問好聲。

回應他們的是長靴靴跟觸及地面的“篤篤”聲。

那聲音正在朝著手術檯的方向走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安藍默默地握緊了拳頭。

如果,這次能夠活下去的話……

她一定要得到屬於自己的力量!她要擁有能夠掌控自己命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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