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就讀的學校,是市裡面最好的初中班學校,叫冠軍中學,每年的中考成績都是最好的,果然有冠軍氣象。冠軍中學其實不只學習成績好,其他方面也很出色,每年市裡舉辦的中學生書法比賽、畫畫比賽、唱歌比賽、演講比賽什麼的,獲獎的也多是冠軍中學的學生。還有每年一度的籃球賽,冠軍中學的冠軍就沒有旁落過。

今天是本年度市中學生初中畢業班籃球爭霸賽的比賽日,進入決賽的是冠軍中學和傑瑞中學。之所以每年在這個時候會舉行這樣一場比賽,其實是因為,本市最好的高中班中學市一中,有幾個招生名額,給籃球打得好的學生,這些學生無論學習成績多麼差,都會有機會進入該校。而這場爭霸賽,就好像是一場選秀。所以每個球隊,每個球員,都會全力以赴。因為這關係到他們的前途。

這場球賽在市體育館進行,是在下午五點鐘的時候,這一天恰逢下雨,球場內又溼又悶,除了幾個指導老師,並沒有幾個觀眾。畢竟馬上就要中考了,同學們可沒有時間來看球賽。所以連啦啦隊都沒有。

沙沙是冠軍中學的主力中鋒,他的球一直打得很好,這與他多年的愛好武術,愛好體育有關,他跑起來極快,無論是衝擊力還是彈跳力都勝別人一籌,對球也極有手感。

但今天這場球打下來,卻是從來沒有過的糟糕場面。基本上沒有配合可言,各打各的,每個人都想表現自己,都想展現自己最優秀的一面,誰都想當主角,而不是配角。而主角是什麼?是進球。於是這成了一場沒有防守的球賽。大家都只求進攻,不求防守,因為防守得漂亮,無人會覺得你有功,攻得瀟灑,別人才看得到你的能力,縱然球隊輸了,但你卻贏了,當你表現英勇的時候,越是輸球,你越能得到別人的讚賞與同情,因為你成了悲情英雄。

可惜的是,一個球隊都輸了,表現再好的人,也就不過如此了。你又怎麼可能成為英雄呢?

於是場面越來越是被動。半場下來,輸球幾乎已經是註定的了。而下半場的時候,表現最好的沙沙還被換了下來,坐了冷板凳。結果當然可想而知,總是無往而不勝的冠軍中學,竟以68-90的大比分敗北了。

所以最後,籃球特長生冠軍中學一個都沒有選上。

沙沙不太清楚為什麼自己竟會在下半場坐了冷板凳的,也許與那天自己跟王老師的談話有關吧。一場談話,讓王老師不得不改變了立場,全面禁止舞弊器,王老師為了避免吃虧,甚至還上報了學校,督促學校做出禁止中考舞弊的決定。

一石激起千層浪。沙沙知道,自己不僅得罪了王老師,還得罪了很多人,尤其那些打定買舞弊器主意的差生們。

有時候他不明白,為什麼人的功利心這麼重,從一場球賽,其實就能反應出每個人的心態。難怪有人說,中國人一個的時候是條龍,一群人在一起,就成了蟲了。

沙沙對於失去了以籃球特長生進到一中的機會,其實還是很在乎的。因為他知道,媽媽對於自己能否進入一中,還是特別在意的,而他成績這麼差,考試是不用指望了,也不想舞弊,至於媽媽去找大姨,他本就不贊成,求人,受氣還得花錢,他可不願意,媽媽為了自己,去低三下四的,縱然那人是大姨。何況媽媽這麼多年,一個人供養自己,又當爹又當媽,無比的辛苦,掙的錢都是血汗換來的,怎麼能輕易給別人呢?這幾天沒有時間,他想等考完試後再去大姨家一趟,把錢要回來,跟她說,自己上中學的事情不用她管了。其實他對自己進入一中有信心,因為自己是冠軍中學最好的籃球中鋒,就是全市的初三年級學生裡,他覺得自己也不輸於任何人。

然而自己還是沒有考慮到,對於團體運動來說,如果一個團體已經垮掉,沒有配合,沒有團結,那麼個人的能力再強,也是無用武之地的。

比賽結束後,他感到很傷心,不能進一中還在其次,對學校的球隊表現的失望才是最令人沮喪的。

葉菲一直在球場邊看球,不斷的為他們吶喊助威,空曠的球場中,她的聲音因為過於單調,反而顯得特別響亮。

當沙沙下半場沒有了上場的機會後,她便一直坐在他旁邊,她不再吶喊,不再鼓掌,她跟他一樣落寞。她希望教練老師能把他換上去,但等來等去,直到終場哨聲,也沒有等來上去的機會。

“為什麼不讓你上場啊?我去找教練老師說,問問他是什麼道理。”她義憤填膺的說。

沙沙拉住了她:“不用問了,教練叫不叫你上場,其實本就沒有道理。”

“哼,真搞不懂,他會不會打球啊,竟不叫你上,如果你上了,也許不會輸。”

“沒用的,我又不是姚明。何況這樣的球隊,就算姚明在場也沒用。”

“哼,至少不會輸到這麼慘。”

也許吧,沙沙想。其實這場球從一開始就輸了,因為大家想的不是贏球,而是怎麼表現自己,怎麼把自己推銷出去。一場球賽成了一場雜耍,又怎麼會有凝聚力呢?無論教練的調兵遣將,用人換人,還是球員們的配合,都無不體現了這個唯一的目的。

見沙沙不再說話,葉菲便又安慰他:“輸了就輸了吧,幸好你還可以參加長跑特長生競選。以你的長跑成績,整個學校絕對不會有人能趕上你。你還是照樣能穩穩進入一中的。”

沙沙點點頭,那是他最後的希望。當然,在這一點上,他也還是有信心的。練了這麼多年的輕功,雖然不能飛簷走壁,也談不上身輕如燕,但跑步水平還是大增的。無論是速度上還是耐力上。

明天,就是長跑特長生比賽的日子。學校共可以選送六名,而參加比賽的,每個班只選一名。晚自習的時候,王老師公佈了參選名單,竟然不是最有競爭力的黃沙沙,而是丁冬。

他一宣佈完,安靜的教室頓時嗡的一聲,像是馬蜂窩炸開的感覺,連丁冬都驚訝的叫了聲:“我靠。”

“老師,為什麼不是黃沙沙,而是丁冬?”葉菲想都沒想便站了起來說。

“為什麼一定要是黃沙沙呢?”王好古笑吟吟的看著葉菲,說。

“因為很明顯,黃沙沙的跑步成績比丁冬好得多,讓丁冬上而不讓黃沙沙上,這是不公平的。”葉菲說。同學們顯然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很多人紛紛附和。

“大家都公認沙沙同學的籃球打得好,都以為他可以被選秀選上,但今天的結果如何呢?我們已經給了他機會,他浪費掉了,不能把所有的機會都給他吧?你說公平,我覺得不給他,這才是真正的公平。”

葉菲還要說什麼,沙沙拉了拉她,自己站起來說:“老師,你不給我參選的資格沒關係,但你給我的理由卻沒有道理,我覺得這有些強詞奪理。”

“哦,黃大辯論家,你說說看,我怎麼強詞奪理了?”

“因為籃球是團體運動,不是哪一個人的事情,如果一個球隊已經崩潰,我想絕不是哪一個人所能挽救的,俗話說兵敗如山倒,歷史上好多以少勝多的例子,都不是實力問題。如果一支軍隊不團結,軍心不穩,那麼就算有再好的大將,就算有關羽、張飛,也不能改變失敗的局面。敗軍之將不言勇,當然說什麼也沒有用。”

“不錯,敗軍之將不可言勇,沙沙同學考試成績不怎麼樣,說起話來倒是天文地理上下古今博學得很。你今天可謂敗軍之將,所以明天的長跑你還是讓丁冬參加吧。也許,他並不比你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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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好古一錘定音。誰也不敢再說什麼,葉菲雖然憤怒,但她作為班長,只有無條件的服從。放學的時候,丁冬和汪曉辰跟來,葉菲理都不理,丁冬哈哈大笑,說:“看看,咱們班長大人比沙沙還生氣,看來以後得改叫嫂子了。”

“誰是你嫂子?你少給我放屁!小人。”葉菲大怒,厲聲說。

“誰小人了?至於嗎?老師把人選給了我,又不是我撒陰謀詭計得來的,我一不拍馬,二不求情,他要給我,難道我不要嗎?如果我不要,他就給沙沙,那我無所謂,自己兄弟,我才不會爭呢,問題是我不要,王老師會給沙沙嗎?”丁冬也惱了,一甩有點長的中分頭,急赤白臉的說。

“哼。”葉菲說。

“別爭了,不就一個名額嗎?何況能不能入選,還要比了才知道的呢。”沙沙說。

“你的意思也是怪我嗎?”丁冬衝到沙沙面前,急急的說。

“我怪你幹嘛?這與你無關,我知道。”

“那還差不多,你把我們的舞弊器攪和了,我都沒怪你們。”

“其實葉菲跟王老師說不說,舞弊器也用不了。”汪曉辰說,“我聽我爸爸說了,市教育局已經知道有舞弊器流入的事情,現在下了紅頭文件,要嚴厲禁止。”

“怎麼禁止啊?我們是自己露出頭了,讓別人知道買了舞弊器,別人買不買了,才不會那麼傻說出來。這東西本來就是偷偷摸摸的,你都不知道誰有,怎麼禁?難道搜身不成?”丁冬疑惑的問。

“誰知道。”汪曉辰說,“如果真搜身的話,那最好女生讓我來搜。”

“流氓。”葉菲呸了一聲。

“嘿嘿,如果我搜,你不會吃虧呢,我會網開一面。”

“汪曉辰,你無恥下流,我葉菲會舞弊嗎?真是的。”

幾人爭執了一會兒,和好如初。

第二天的早晨六點鐘就是長跑特長生比賽的日子,幾個人早早的都起了床,來到學校的大操場上,比賽馬上開始,跑步的長度是一萬米,最先到達終點的六個人將作為特長生直接選送進入市重點中學:一中。

太陽正冉冉升出來,清晨的露珠已經散發在空氣中,操場周圍樹枝上的綠葉透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今年初中畢業班共是十二個班,所以參加比賽的剛好十二個人。看到他們站在起跑線上,心中正憤憤不平的葉菲忽然低低的驚呼了一聲,“你看,那是誰?”

沙沙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站在最靠外的一個男生,長得眉清目秀,皮膚白皙,眼窩深深,黑髮微長,竟是那天差點撞了葉菲,不但不道歉,還欲下車打人的富二代。

“咦,原來他是我們學校的。”

“是呀,怎麼辦啊?”

“什麼怎麼辦啊?他既然是咱們學校的,還怕他幹嘛?他交通肇事,行為惡劣,我們不告他的狀就可以了。如果不是學校的人,還怕他找人報復,既然是同學,多大的事啊,他敢怎樣?”

想想也是哦。葉菲長籲了口氣,她原來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勇敢的女生,不怕惡勢力,現在才知道,其實自己還是挺膽小的,只有沙沙,雖然從不誇張的表現自己,卻是真的勇敢。

“好了,比賽馬上開始了,我出發了。”沙沙說,他把手上的一瓶礦泉水遞到葉菲的手上,徑直走到了起跑線上。

“你去幹嘛?”葉菲驚奇的問他。

“比賽。”沙沙簡短的說。他站在起跑線上的時候,裁判的出發哨剛剛吹響。眾同學便像離弦的箭一般奔了出去。

沙沙不緊不慢的跟在富二代的身邊,也不超越,也不搶道。裁判老師問他:“你幹嘛呢?你是參賽的學生嗎?怎麼多了一個?”

“我不是的。”

“那你幹嘛呢?”

“我陪跑啊。”

“搗什麼亂?”老師喝斥。

“老師,你這話不對吧,我可沒搗亂,你沒看我在邊上跑呢,連跑道都沒有佔,沒有說不準陪考吧?”

“你愛跑不跑吧。”老師說,不再理他,卻自顧自的嘟噥:“神經病。”恰巧被葉菲聽到了,不禁在心裡恨恨的回罵了他:“你才神經病!還老師呢。”

跑完一圈後,富二代似乎才發現沙沙的存在。這人有毛病吧,明顯比自己跑得快,卻不到前面去,只是跟著自己,這樣跑一圈下來,還不比自己多跑十來米啊。

沙沙見他看自己,向他一笑,說:“我叫黃沙沙,你叫什麼?”

“原來是你啊。你的膽子不小啊。”富二代終於認出了他。

“我的膽子歷來就大。就不知道你的膽子怎麼樣。”

“笑話,我從小就叫膽大包天,世界上就沒有我不敢幹的事。”

“是嗎?那你敢跟我比賽嗎?”

“比什麼賽?”

“就這場跑步啊。”

“怎麼比?”

“如果你輸了得向我同學道歉。那天本來就是你的錯。”沙沙指了指場邊的葉菲,“如果我輸了,從此我什麼都聽你的,怎麼樣?”

“沒問題,如果你輸了,我會叫你去吃屎,你也聽嗎?”

“只要你贏了。”

“好,就這麼說定了。”

“你叫什麼名字?”

“趙前鋒。”

“嘿嘿,但願人如其名。”沙沙說。他其實聽過這個名字,豈止是聽過,簡直是如雷貫耳。趙前鋒是學校裡名副其實的名人。據說他老爸是一家大企業的老總,其實就是一個煤老板,所以他有的是錢,平素花錢非常大氣,上學放學都是開著豪車的,因此學校裡很多同學跟在他屁股後面,甘當小弟。

其實小時候趙前鋒的家就住自己樓下,小學的時候,他們一度成為最好的朋友,後來又鬧翻了。那時趙前鋒的家還極為普通,就是普通的工薪階層。後來他們家搬走了,直到上了中學,沙沙才聽到趙前鋒的傳奇故事,當時,他並沒有把這個名字與自己小時候的夥伴聯絡起來,只以為同名同姓而已,可今天兩人並肩跑了幾個圈,他終於認出,這人就是那個兒時的夥伴,兒時的面目仍然依稀可辯。也不知道他爸爸怎麼就發了家,他就成了富二代了。想起小時候這人的性格,那麼成為富二代後而變得囂張跋扈,也就不難理解了。

他在心裡冷笑了兩聲,並沒有說出自己是誰,也許即使說出來,別人也早忘記了吧。

這個時候,跑道邊上圍了很多人在為趙前鋒喊加油,人氣好得簡直要爆棚。他的學習成績也是極爛,比起沙沙來,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不同的是,他有錢,出身好,所以成績差一點,似乎也是理所應當的,而沙沙家只是一個普通的單親家庭,還成績這麼差,似乎就有點說不過去似的。

第一圈一千米,趙前鋒始終跑在前面,他的那群小弟加油也喊得極為起勁,到第二圈,有兩個人漸漸超過了他,而沙沙始終就跑在他旁邊,真可謂不離不棄。到第三圈,又有兩人超越了過去,而跑得最快的,已經漸漸拉開了差不多一百米的距離。

沙沙說:“不陪你玩了,我先走。”

趙前鋒倒有些詫異,不是說要跟自己比賽的嗎?怎麼半途而廢?卻見沙沙並沒有離開跑道,只是加快了速度。

他加的速度並不是特別快,但卻非常平穩,看他的樣子,似乎一點也不累的,到第四圈的時候,他已經趕超了幾個人,跑在第二位上。跑在第一的人著實厲害,但慢慢的還是被沙沙趕上了,到最後一圈,沙沙加起速來,終於第一個到達終點。

而趙前鋒只跑到第七名,丁冬則是第八名。

葉菲跑到沙沙面前,給他遞過礦泉水。他剛喝了一口,就看見趙前鋒氣喘吁吁的走向前來。

“你跟那人說了什麼?看,他過來了。”葉菲輕輕捅了捅沙沙的手臂,問。

“他來向你道歉。”

“不會吧,這種人還會向人道歉?”葉菲疑惑的說。

趙前鋒已經走到了葉菲面前,他還在喘著氣,臉上汗水淋漓,一個跟著他的同學給他遞過毛巾,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然後把右手叉在腰間,輕佻的打量了她幾眼,說:“對不起。”語氣毫無半點誠意。然後他情不自禁的吹了一聲口哨,對沙沙說:“打賭你贏了。不過選秀你輸了。”說著打了個響指,在眾小弟的前呼後擁下,轉身離去。

果然,裁判教師走過來對沙沙說:“你是哪個班的啊?你們老師怎麼沒給你報名?根據規則,你既然沒有報名,不是候選人,縱然跑了第一,也沒有用哦。”說著,拍了拍沙沙的肩膀,以示安慰,轉身離去。作為老師,他其實挺惜才的,只可惜趙老闆的兒子趙前鋒剛好跑在第七名,若取了他,趙前鋒可就落選了,那怎麼行呢?雖然人才可惜,但“人才”的兒子落選,才是真正的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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