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見到仇院長,他笑呵呵的,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過什麼,沙沙提出要走,他還一副驚住了的模樣,極力挽留,弄得沙沙差點懷疑昨天晚上自己聽錯了,只不過是又做了一個夢而已。他本還想著,要好好的刺他幾句呢,此時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他也不願意再留下了,畢竟,從來也沒有打算在這裡呆長久的。

仇院長見他鐵了心,也就不再挽留,叫財務給他結工資,本來他還沒有做滿兩個月,卻給他結算了兩個月的工資,四千元。

沙沙拿著錢,提了自己簡單的行李,便走出了這家莫名其妙呆了這麼些天的醫院。雖然受了一些委屈,可也見識了許多。第一次沒想用暴力去解決問題,而是選擇了退讓,沙沙不知道這是自己的進步還是退步,中國的俠客精神,講究的是該出手時就出手,別人欺負你,怎麼還能忍受呢?但中國文化又講究寬容,雖然仇院長裝神弄鬼,畢竟也沒有對自己怎麼樣,也許他官僚,但全國官僚的多了,自己又不是紀委書記,管得了嗎?

天氣已經很冷了,街上寒風怒號,陰雲密布,沙沙穿上了前幾天買的棉衣,也依然感覺到冷。他忽然發現,自己竟有些留戀那間溫暖的空調房了,這很危險,貪圖享受的人,怎麼能做俠客呢?所以,他對自己在這陰冷的天氣裡出來,倒有些趁幸了。

去哪裡呢?回家嗎?為什麼每次沒地方可去的時候,下意識的就會想到回家呢?看來回家的誘惑真是無比的大啊。

天空忽然下起雪來,那雪先只是飄下幾片鵝毛似的白,漸漸的雪花連成一片片,鋪天蓋地的落下來,非常壯觀,沙沙忙到路旁的商店中買了一塊圍巾,一個帽子,全副武裝了,頓時不再感覺寒冷。

雪越下越大,不一會兒,路上便一片白了,腳踏上去,咯吱咯吱的響得非常有韻味。沙沙並不去躲雪,便在風中踏雪而行,似乎這更壯了他的行色,讓他想起小時候看過的一個電視劇《雪山飛狐》來,那種雪中比鬥,踏雪而行,刀映雪光,劍寒若雪的感覺,至今難忘。

寒風蕭蕭,飛雪飄零……

沙沙踏著雪,聽著那咯吱咯吱的聲音,一邊伸出手掌,接住雪花,然後看它在自己掌心化為水,把手兒滋潤得通紅,一邊漫無目的的向前走,似乎這種漫無目的就像這飄灑的雪花一般,同樣的能使人心曠神怡。

不一會兒,來到一個大超市前面,平素這裡總是人潮如織,熱鬧非凡,今天下雪了,人少了許多,但來來往往的依然不少。超市前的雪被踏得凌亂不堪,有些沾滿了汙泥,有些已經化成了水,就算有雪的地方,純粹的白也已經很少了,而是一種灰黑色。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婦人穿著棉衣,十分臃腫,在雪中蹣跚而行,忽然,腳下一滑,一跤摔倒在地,頓時唉喲唉喲的叫喚起來,似乎閃著腰了。

此時沙沙就在她旁邊,見狀更不多想,忙走過去,伸手要把她扶起來,心中甚至有些責怪自己,學武之人,動作怎麼這麼慢呢?若能在她摔倒之前,一個箭步過去,攙起她來,老人家就不至於摔得這麼痛了。

“你摔到了沒有?”沙沙一邊攙扶老婦人,一邊關切的問。

“我的腰好像斷了,唉喲喂,痛死我了。”老婦人哼哼唧唧的叫喚。

“這麼嚴重啊?我幫你叫救護車。”沙沙說著,就要掏出手機撥打120 。

“先不用忙,你先說怎麼辦吧。”

“怎麼辦?什麼怎麼辦?摔到了,當然是上醫院呀。”

“那醫藥費誰出呢?”

“醫藥費誰出?當然你出啊。”

“當然你出啊,小夥子,你說得好理直氣壯。唉喲,痛死我了。”

“我聽不懂你說的話,你要不要叫救護車?不要叫的話,我就走了。”沙沙被老婦人的口氣惹惱了,生氣的說。

“走?你撞倒了我就想走?天下還有天理嗎?”誰知老婦人忽然一把抓住了沙沙的手腕。老婦人的手非常瘦,指甲又硬又長,她緊緊的用力抓住,指甲幾乎要掐進沙沙的肉裡,手背上青筋暴起,像虯結的蠶。

沙沙被這句話氣得差點胸口都炸開了,雖然電視上看過不少這樣的報道,但沒想到今天發生在自己身上了,自己好心扶她,她反誣陷自己撞倒的她,還問“天下還有天理嗎?”是呀,世上有她這種不要天理的人,這世上還有天理嗎?若是年輕人,他忍不住就一巴掌打過去了,可她是老人,沒有辦法,只得忍住氣道:“明明是你自己摔倒的,怎麼倒成了我撞你了?你不是要講天理嗎?那你摸著良心說話。”

“我走在路上好好的,怎麼會自己摔倒?明明是你匆匆走過來,一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把我撞倒在地,如今我的腰都摔斷了,你看要怎麼辦吧!”

“你血口噴人!這就是你的良心?這就是你的天理?”

“年輕人,撞了人還有理了?你看你對老年人說話的口氣,這麼兇巴巴的幹嘛?是不是誰兇就誰有理呢?是不是誰兇就可以無緣無故撞人,把人腰子撞斷還一點事情沒有呢?”

“我沒有撞你,你要碰瓷,找錯物件了。”

“什麼?你撞傷了我還怪我碰遲?我碰早就摔不傷了嗎?這與遲早有什麼相干?你找錯了物件,這又不是我的錯,我又不是媒人,又不是介紹,你找錯物件了難道就要怪我?就要撞我?你年輕人,講不講理?”

“你要講理那就講理,你自己摔倒的,這周圍這麼多人,未必都沒看到。你們說說,這老人家是自己摔倒的,還是我撞倒的?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總有人看到的。”

這時雪越下越大,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大家全不怕冷,圍著看熱鬧。但聽了沙沙的問話,誰也不發一言。沙沙的口音一聽,就是外地人,別人怎麼會幫他呢?

“是不是?是不是?你看大家都不說話,說明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都認定你是撞人的兇手,你還有什麼可說的?賠錢!你不賠錢,你就養著我吧。反正我老了,如今腰子也斷了,活不了多久了,你給我養老送終吧。”老婦人說著,還呼天搶地的哭了起來。邊哭邊唱,還順勢撲倒在雪地中,抱著沙沙的雙腿不放手。

沙沙又是憤怒又是傷心,又是手足無措,平素他自以為一身正氣,又身有武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此時縱然武功天下無敵,也是有力無處使,面對這樣一個老婦人,你總不能打她一頓吧?別說下不了手去,就算你下得了手,那樣也有理變成無理了,只怕惹了眾怒,會被人揍死在此呢。

雪花飄落在沙沙的頭上,黑色的帽子已經變成了白色,他在心中想像,如果是書中的那些俠客碰到這種情況會怎麼辦呢?抽刀殺人當然是不行的,威脅喝斥又沒有用,唯一的辦法,也許就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了。想到這裡,沙沙再不猶豫,兩隻手抓住老婦人的胳膊,用力一抬,婦人雖然力大,但比起沙沙學過武功的人來,畢竟算不得一回事,頓時鬆開了,沙沙一把跳起,脫開了被糾纏的命運。轉身就跑。

“哎喲,哎喲!抓住他,別讓他跑了,撞傷了人還打人,快快抓住他呀。”婦人殺豬一般的嚎叫起來,同時眼淚如流水一般嘩嘩的淌,流在雪地裡,把雪都澆融化了。眼看到手的錢就要泡湯,怎麼能不傷心呢?

圍觀的人群紛紛讓開一條路,沒有誰去擋沙沙。就在這時,一個壯漢從人群中斜刺裡衝出,一把撲向沙沙,攔腰把他抱住,橫裡就往地上摜。沙沙被他抄了個措手不及,腳被離了地,但並不慌亂,雙手按住壯漢的肩膀,用力一沉,就沒被他摔倒。又穩穩的站在了地上。

“臭小子,你撞了我媽就想跑嗎?”壯漢說著,抬起莆扇般的大手,就向沙沙臉上扇。“今天你不賠錢就把命留下,撞了老人還想跑,真的沒有王法了嗎?”

“誰說你媽是我撞倒的?明明是她自己摔倒的,我好心扶她,倒扶出鬼來了。你問一下周圍的人,大家都看到的事情。”沙沙躲開他打來的手,解釋道。

“你他媽的畜牲,狗娘養的,意思還是我媽要訛詐你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你不知道天高地厚!”壯漢一掌打空,抬起腿來,便踹向沙沙的肚子。

沙沙本就一肚子氣,只是對著老人無處發洩,見這壯漢是老人的兒子,一來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打自己,叫自己賠錢,明顯也不是好東西,也許還是合起夥來設的局,頓時再也忍不住,也抬起腿來一踹,正踹在他的膝蓋上。同時揮起拳頭,由左向右掄,只聽啪的一聲,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左耳上。壯漢本以為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夥子,就像一隻螞蟻一般,輕輕的一捏,就可以制服,誰知自己沒打著人,倒被人單風貫耳,頓時懵了,眼前冒出無數的星星,腦中嗡嗡的響,像是有一萬只蒼蠅在裡面跳舞。沙沙還不解恨,又飛起一腳,踹在壯漢的胸口,把他踹得倒在了雪地中,藏青色的鴨舌帽掉在一旁,被看熱鬧的人踩在了腳下。大漢被打得懵了,一時頭腦模糊,搞不清是怎麼回事,嘴中忘了罵人,只是哼哼唧唧的直叫喚。

那婦人見兒子被打,忽然間變得無比矯健,從地上一躍而起,哪裡像什麼摔斷了腰的,幾乎連沙沙都沒有她靈活,她撲向沙沙,兇猛得就像一頭髮威的老虎,嘴中叫道:“你敢打我兒子,你個死小子,老孃跟你拼了!”

沙沙見她撲來,向後一閃,她一個撲空,啪的一聲,撲在了雪地裡,那雪已經融化了大半,頓時溼了半邊衣衫,她兩手在地上一撐,已經再次站起來,同時手中抓了一團雪,擲向沙沙面門,那雪在空中散成一團沙,沙沙無處可避,臉上也感覺到被雪擊中的疼痛。

“果然是騙子,不是說摔斷腰了嗎?怎麼又如此矯健了?”沙沙冷笑說。

婦人聽說,本要再次撲向沙沙,撲到一半,忽然一跤軟倒在地,“唉喲,唉喲。”的叫喚不休。

這時那壯漢已經站了起來,同時從人群中又衝出兩個青年,團團圍住了沙沙,其中一人手中還拿了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叫道:“你媽個逼的,撞了人還打人,太囂張了吧。”

“你今天賠不賠錢?不賠錢,就只有死路一條。”

沙沙見這陣勢,知道這事難以善罷,自己闖蕩江湖,欲行俠仗義,想不到今天倒被人訛到身上來了,真是越想越憋屈,心中惱怒起來,便有了一種魚死網破的決心,他們雖然三個人,而且拿刀,但自己注意的話,也未必就會輸。便在這時,沙沙看到有一群人漸漸靠近,唯首一人,竟是曾要與自己結拜兄弟的趙老大。

那天酒店中自己沒給他面子,想必他極恨自己,難道這是他設的局?他們這麼多人,看來今天凶多吉少了。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誰知趙老大走到近前,卻對那三人喝斥道:“幹什麼?幹什麼?劉老三,你到處詐人,怎麼詐到我結拜兄弟身上來了?不想活了嗎?”

老婦人的兒子就是劉老三,聽到趙老大說出這話,頓時嚇得面如土色,忙過來陪笑道:“一場誤會,一場誤會,我不知道是趙老大的兄弟,若知道的話,你就再借我幾個膽,我也不敢詐他呀。”走到沙沙面前,道歉不迭:“對不起小兄弟,不知道你跟趙老大是朋友,剛才多有冒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己人認不得自己人。還請小兄弟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老婦人也站了起來,臉上堆滿了笑,趙老大問她:“你的腰沒事了?”

“沒事了,沒事了。”

“沒有摔到?”

“沒有摔到,沒有摔到。”

“瞧你們這點出息,用來用去就是這招,煩不煩啊?要詐盤子,也有點新意好不好?”

“是呀,沒有生意,一點生意也沒有,現在的人越來越難騙了呀。”婦人說。

“看我,現在受了招安,跟著政府混,這才是正道,才是出路。”

“是呀,是呀,不過我們就這樣,哪能跟趙老大比。”婦人的兒子說。

“也不是那樣說,以後你們就跟我走吧,虧不了你們的。”

“好的,好的。”

趙老大不再理他們,走過來拉了沙沙的手,說道:“兄弟,哥哥這段時間太忙,也沒叫你出來喝酒了,怎麼樣,過得還好吧?”似乎根本忘記了他曾經說過,要見沙沙一次,打他一次的話了。

沙沙沒想到他一個流氓,倒還記著自己,心中有些慚愧,雖然他曾說要與自己結拜,自己可從沒拿他當過朋友。自己這作派,可與書上的那些俠客交朋友時的肝膽相照不相襯。

“還好。”

“現在有空嗎?”

“沒事。”

“那跟我喝一杯去。”

沙沙覺得,既然別人拿自己當朋友,自己也應該把人當朋友,這才是俠客之所為,於是二話不說,便答應了。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