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沙沙見到師傅雷一劍,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有好幾次想開口問他,到底有沒有輕功呢?是不是輕功都是藉助器具的?就好像人雖然實現了飛翔的夢想,可畢竟只能藉助於飛機呢?

但雷一劍這段時間卻總是很忙,幾乎有半個月,沙沙沒能跟他說上一句話,每次見到他,他都是神色匆匆,對於他的呼叫,想答應一聲的時間似乎都沒有。還是李北資訊靈通,他說師傅是在籌辦嵩山武林大會的事情。

原來登封市舉辦山水旅遊節,本想以少林為主,舉辦武林大會,邀請許多名門大派的掌門人來參加,以造聲勢。但少林寺卻拒絕了,這讓省市領導非常惱怒,於是叫少林武術館以少林門義籌辦,廣撒“英雄貼”。召集各路英豪與會。

果然,不久,沙沙他們也忙了起來,武館成力了籌辦委員會,下設辦公室,負責這次大會的日常事務,雷一劍任辦公室主任,沙沙李北以及洪亮傅文也都各有任務工作。

沙沙本來不喜歡這些日常事務性的工作,可是因為武林大會那無窮的吸引力,因此忙起來也樂呵呵的,沒有抵觸情緒。

在金庸的小說中,著名的武林大會有好幾場,比如郭靖黃蓉在襄陽召集的武林大會。以少林為主的大會也很多,最著名的有《倚天屠龍記》中的少林屠獅大會,還有《天龍八部》中那場群豪畢集的大會。那真是讓人看了熱血沸騰的場景,現在這場景就要出現在真實裡了,自己竟有幸與會,能夠看到一些曾經久聞大名,如雷貫耳的大人物,焉得不興奮。

時間在忙碌中過得飛快,眼看明日就是八月十五中秋佳節,也是武林大會開幕日,在前一天,各路英豪已經入住嵩山,全國各地的遊客聞訊而來,登封市的大小旅館盡皆暴滿。

到得中秋這日,從登封市到嵩山之上,到處張燈結綵,紅旗飄飄,一路之上人頭湧動,熱鬧非凡,在少室山頂的平地上,搭建了一座高臺,周圍寬廣得像一個廣場,人擠人連成一片海,眾人俯瞰山底,只見白雲飄於腳下,山風拂過髮梢,此情此景,真是浪漫、美麗、動人。

此時在高臺上安了麥克風,請來的專業主持,一男一女,都是中央電視臺的名嘴,已經開始介紹臺上嘉賓入場。參加此次大會的共有九大門派,少林,武當,峨嵋,崑崙,崆峒,青城,天山,華山,八卦門。

只是少林卻非真的少林寺,而是少林武術館,館長鍾嘯自稱少林弟子,代表少林。雖然少林寺拒絕承認,但官方都已經承認了,少林承不承認又有什麼關係呢?

介紹完各位大師,然後各位大師都在臺上表演拳術,他們的招式或優美靈動,或質樸無華,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大家比試一下吧,當年華山論劍,決出天下第一高手,今日嵩山論劍,也當決出勝副,排出名次才對。”高臺下的人群中有人忽然叫道。

這話一出,大家紛紛叫好。

男主持人笑道:“看來今天群眾的氣氛非常好,剛才有位觀眾提出了一個嵩山論劍的說法,這說法很好,但要我們的高手真正一決勝負,只怕有些不太現實。”

女主持問:“為什麼不太現實呢?現在眾掌門人不是都在嗎?”

觀眾齊聲高呼:“是呀!”

男主持笑道:“你想呀,這些掌門人,每一個都是當今高手,若真動起武來,非死既傷,咱們都是來參加大會的,所謂以武會友,可不能傷了和氣。”

“那就點到為止呀。”有人喊。

“高手出招,豈是兒戲。”主持笑說,“何況既是點到為止,就難分高下,咱們還是別分高下了吧,反正都是大師,都是高手,剛才臺下有觀眾說起華山論劍,可華山論劍畢竟是小說裡寫的,咱們嵩山論劍才是真實的,所以就別學小說了。”

“那有什麼味道啊,有沒有真功夫,誰也不知道啊。”有觀眾起鬨。

此時沙沙和盧小敏都站在高臺之上的邊緣,因為他們都是工作人員,給大師們遞遞礦泉水什麼的。沙沙跟那些起鬨的人想法一致,希望他們能比武,這樣才能不虛此會,才能見識到真正的功夫,若只是那樣各自的表演,誰人能知高下?花拳繡腿舞起來只怕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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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既然沒人願意比武,主持又那樣說,看來是比不起來了,心頭的失望就像從喉頭倒了一瓶冰徹骨的冷水進去似的難受。正在思索,要怎樣才能見識這些高手的風範呢?抬起頭打量這些大師,只見師傅站在館長身後,滿面笑容,哪裡似一個武林高手,倒似一個意氣風發的商人面目。

“既然不願意比試,那表演點真格的吧,什麼頭碎巨石,掌斷青磚,腳踩利刃這一套就免了,雖然那也許是真本事,可是從江湖雜耍的人那裡也曾看到過。少林的雷一劍大師,你就表演一下輕功吧,你如今的名氣,可是蓋過少林寺方丈了,我們從網上看到過你的本事,飛來飛去,輕捷若燕,如今你就表演一下如何?”

不知誰在人群中喊道。這話引起了眾人激烈的反響,很多人都鼓起了掌,掌聲嘩嘩的匯成河,像是一道巨大的瀑布在轟鳴。

沙沙擔心起來,雖然自從識破師傅的秘密以後,他對師傅的崇拜已經漸漸消失,心頭湧現出許多莫名情緒,可他畢竟不希望師傅當眾丟醜。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如果是自己的父親,縱然他再可惡,可誰又希望他當眾出醜露乖,弄一個灰頭土臉呢?

誰知雷一劍卻全無擔心的形色,當然,沙沙是知道他聰明的頭腦和滑溜的話語的,估計他會跟觀眾們打一套無比高明的太極,幾句話就把危機消於無形,就像丁春秋用化功大法化去別人的高深內功一般,可他並沒有這樣,而是拱了拱手,說道:“承蒙諸位看得起,在下就獻醜了。”

難道他真要表演嗎?這裡可不是樹林,眾目睽睽之下,他能用繩子來“盪鞦韆”嗎?

就在沙沙滿腹疑惑之時,只見雷一劍作了個團圓揖,然後,忽然擺了個大鵬展翅的pose,雙足在地上摩擦有聲,忽然輕輕一踮,人猛的躍起,竟有十來米高。雷一劍躍上空中之後,雙手就像一隻大鳥扇動的翅膀,快速的撲閃著,忽然,他猛的一個筋斗,凌空翻了七百二十度,穩穩的落在高臺中央。

早在他躍起之時,嘈雜的人群忽然之間變得鴉雀無聲,就像放著的電視突然斷電了似的,然後瞬間便暴出一聲歡呼聲,鼓掌聲,像忽然沸騰了的一鍋水。

這時更是熱鬧非凡,有些大聲叫好,有些甚至激動得尖叫不停。就連沙沙,也吃驚得張大了嘴巴——怎麼回事?難道自己誤解師傅了,他確實深懷絕技?俗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食,而實際上,縱然是親眼所見的事情,也未必就真是事實呀。

那現在看到他當著千萬觀眾的面,表演輕功絕技,山頂之上,一覽無餘,除了一座高臺,沒有大樹,沒有屋瓦,就算他有透明的繩子,也無可依憑呀,難道這還能有假嗎?

就在他錯愕之際,李北悄然走到他身邊,捅了捅他的腰,輕聲道:“你看天上。”

順著李北的眼光,沙沙仰望天空,天上晴空萬里,連雲都沒有一朵,有什麼好看的?忽然,他發現了,就在木臺之上的高空中,有一陣輕輕的轟鳴聲傳來,而一架直升飛機正在陽光照耀下盤旋。此時已經漸漸遠去。終於,只剩下一個小小的黑點,像是飛去的一隻小小鳥。

剛剛興奮起來的心情,頓時冷卻,就像剛剛要燃燒的火苗被兜頭潑了一瓢水。原來如此!

便在此時,一個長頭髮的青年躍上高臺,拱手說道:“大師輕功絕技,在下佩服得緊,久聞少林易筋經洗髓經之名,七十二絕技天下獨步,卻不知大師拳腳功夫若何,還請賜教。”

雷一劍抱拳回禮,笑道:“區區在下從六歲開始隨師學武,只是資質愚魯,未能有所成,慚愧慚愧。”

“大師謙虛了,還請賜教。”

“拳腳無眼,要知中國功夫,非西洋花拳繡腿可比,不為表演,只為傷敵,所以還是不比的好。”

“若得大師指點,雖有死亡,在下亦心甘情願。”那青年也甚是執著,竟非要比武不可。

“你雖心甘情願,只怕別人不答應。”

青年惱將起來,心想比都沒有比,你怎麼知道就能打死我?但仍禮貌的道:“那我立下生死狀,說好比武較技,若有死亡,皆為自找,與別人不相干。”

“老弟,現在是法制社會,那什麼生死狀,在法制面前可是作不得數了。”雷一劍說完,便退了下去,竟是把青年晾在臺上,進退失據,好不尷尬。就連沙沙都為他難受起來,對雷一劍這一招“如封似閉”好不佩服。

這時,兩位主持走了出來打圓場,男主持笑道:“這位先生顯然是來自於民間的高手,所謂高手在民間,這話自然不錯,哪裡不藏幾條龍,臥幾隻虎呢?只可惜今日大師們都很忙,實在是不好意思啊。”

女主持說:“對呀,這位大俠看來是久未與人練了,有些技癢,不過大師們今日乃明星中的明星,人物裡的人物,別說動手過招了,普通人想握個手都難。今日來到這裡的人可說三生有幸,能得瞻仰到大師們的容顏,真是幾世裡修來的呀。”

男主持說:“來來來,讓我們為大師的偉大歡呼三聲,鼓掌三分鐘。”

下面果然都歡呼起來,也有掌聲,不過呼聲亂七八糟,說什麼的都有,掌聲更是寥落,看來說什麼不比武,還是有違觀眾情緒了,大家是多麼奇待著大師們能出手啊。

“比一場吧,既然是大師,不比安知是大師還是小師?”

“比就比唄,既然有人自不量力的挑戰,就出手教訓教訓呀。”

“怕什麼呀?光說不練,大師叫得再響也沒用啊。”

“再出名的歌星,也要唱上幾首,才能讓人知道他的聲音確實動聽呀。”

現場中一片雜亂,紫脹了麵皮的長髮青年本來氣得不得了,這時見有觀眾聲援,頓時得意起來,膽子也壯了。忽然,他猛的發力向前衝去,撞上大師之中,站在最末的一位,乃是天山派掌門人劉若飛,此人膀闊腰圓,滿臉橫肉,黑裡透紅的肌膚,就像一棵重棗。看起來應該力大無窮,穩若泰山。誰知他沒有防備,被長髮青年突然衝來,頓時來不及躲避,便被撞倒在地。

這場面頓時混亂起來,男主持大叫:“恐怖分子,這裡有恐怖分子,突襲大師,意欲刺殺嗎?”

“這一定是要搗亂,想擾亂武林大會,破壞山水旅遊節,不安好心。”女主持人嚇得連話筒都差點抓不穩了,似乎就要掉在地上,可說的話卻仍然藉著話筒遠遠傳了出去。

便在這時,站在旁邊一群維持治安的警察紛擁而上,一把按住了長髮青年,長髮青年本來要發力反抗,但似乎想到了什麼,手用力掙了一個圈,卻忽然不動了。他知道自己一旦反抗,那事情的性質就變了,一個破壞的罪名,襲警的事實就無法擺脫。看來剛才衝動了,不過幸好只是撞倒了一會掌門,自己大可以比武之名推脫,且好漢不吃眼前虧吧。

長髮青年被帶了下去。群眾也安靜了下來,大家都不敢鼓躁,只是本來興沖沖的武林大會,開到這樣的局面,都是甚覺掃興,心中無味得很。

忽然,不知誰高呼:“今日是武林大會,若無比武,名不副實。”

“是啊,名不副實,白來一趟了。”

“要比武,要看大師們的真本事。”

眾人喊叫著,越來越狂熱,並紛紛向臺前擠,有些甚至跳上臺去,維持秩序的警察趕緊排成人牆,擋住陷入混亂的人群,眼看警民衝突將起,場面既將失控。便在此時,臺上一少年忽然站了出來,拿過主持的話筒,叫道:“大家不要動,都不要鬧了,比武會有的,馬上就將開始。”

眾人聽說比武即將開始,頓時都安靜了下來。只見一個少年站在臺中,向著崑崙掌門人唐逸仙一躬到地,然後朗聲道:“少林弟子黃沙沙,請前輩賜教。”

雷一劍見沙沙挺身而出,化解了一場危機,頓時向他投來讚許的目光,心想由沙沙向掌門人挑戰,然後敗在掌門人手裡,既安慰了觀眾,又讓誰都不失面子――沙沙雖然敗了,但他年紀小,雖敗不恥。

雷一劍既是這樣想,別的人也都這樣想,所以都鎮靜下來,兩位主持人又恢復了從容,開始說一些比武決勝,一展英姿之類的冠冕堂皇的話。

崑崙掌門唐逸仙,四十來歲,面如冠玉,頭髮烏黑,身材適中,模樣俊郎,他微笑著做了個起手勢,擺了一個非常雄壯的造型。

沙沙這幾個月學武已有所成,今日是真心想向前輩請教的,他知道這些前輩,定非庸手,所以心中其實還隱隱有些害怕,但越是害怕,越想比一場,一來檢驗自己這些天學得怎麼樣了,二來看看這些大師們身手到底如何,既然是大師雲集,卻無一場像樣的比試,就好像許多天王歌星匯聚一堂,卻不唱一首歌一樣,那有什麼意義?

“得罪。”沙沙學著武俠裡的高手樣範,禮貌的說了一聲,然後猛的衝向前去,一拳直擊唐逸仙前胸。這一招有個名堂,叫黑虎掏心,是沙沙下功夫最多的一招,已經練得有模有樣,非常有力。當然,他知道,在高手面前,這樣的招式根本不堪一擋。化解它的方法至少有九十九種。

可讓沙沙詫異的是,只聽砰的一聲響,自己這一拳竟紮紮實實的砸在了唐逸仙的胸口。同時,唐逸仙的雙掌也挨到了沙沙的衣服,只因他受拳在先,出掌在後,所以雖然打在了沙沙的身上,沙沙卻一點都沒感覺痛,就好像一片樹葉飄落在身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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