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醒來的時候,高阿妹發現身上很多地方都有紅點,看來不是蚊子就是蝨子盯咬的,她早已經習慣了,所以這一夜並沒有因此而睡不著。沙沙已經起來,正在洗手間裡刷牙呢。

洗漱完,兩人退了房,一起到不遠的一個早餐店吃早餐。這是一個還算高檔的飯店,裝修豪華,桌椅明亮,吃早餐的人不多不少,兩人找了一個沒人的位置坐下,高阿妹說:“沙沙,這餐早點你請我吃吧?”

“沒問題,一個早餐而已。”

“你吃什麼?”

“來碗麵吧。”

“來一碗面,一碗鴿子湯,一碗驢肉湯,另加一份雞蛋餅。”高阿妹對站在一旁的女服務員說。

不一會兒,湯就上來了,高阿妹把驢肉湯推到沙沙面前,說:“這是洛陽特色,不能不嘗。”也就小小的一碗,沙沙嘗了一口,味道果然很鮮美。

吃完結帳,共是一百二十元錢。高阿妹饒有興致的看著沙沙,只待他從一個特別的地方拿出錢來,或者他真沒錢了,那一定會發窘、臉紅,然後告訴自己錢不夠了。誰知他卻神色如常,不慌不忙的從口袋中拿出錢包,掏出一百二十元給服務員。

不對呀,昨天明明見他包中只有五六十塊錢而已,怎麼今天又有錢了?難道自己昨天數錯了?

“看看你還有多少錢。”她也不管這樣做禮不禮貌,反正自己就是一大大咧咧姐,一把搶過沙沙手中錢包,開啟一看,卻有八九百之多。這錢哪裡來的?如果是一兩百的話,還可以說昨晚自己看錯了,但這麼多錢,卻絕不可能看錯,否則自己也不用靠這雙手這雙眼闖江湖混飯吃了。

“你就帶了這麼點錢啊?那你離家這麼遠,怎麼回家?”

“我暫時不回家。”

“不回家更要花錢啊,你看,吃要錢,住要錢,坐車也要錢,你怎麼辦?”

“這裡離少林寺不是很近了嗎?我到了少林寺,拜了師,自然就有吃有住了。”

“你還真要去少林寺拜師呀?”

“當然啊,不然我幹嘛千里迢迢的趕來。”

“拜師只怕沒那麼容易吧?”

“心誠則靈。古代那些俠客都是用自己的誠心感動師傅的,有些人在寺門一跪就是幾天幾夜,這個我也做得到的。”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少林寺久聞大名,可我也還一次都沒去過。”高阿妹說,心想不知你把錢藏在什麼地方,跟你在一起久了,饒你奸似鬼,也總要露出馬腳。

“可少林寺不許女施主進去的。”

“傻樣!你電視看多了吧,那都是演電視的人胡編亂造的,哪裡真的這樣啊。”高阿妹大笑起來。“每天不知有多少遊客進入少林寺,其中不知多少是女人呢。”

“不過姐姐,你還是回家吧,你爸爸媽媽也許想你了,我去少林寺反正是學武,一時半會也不會離開,你到時有空再去看我也不遲。”

“不行,你既然叫我姐姐,我怎麼能丟下你不管?現在社會上壞人那麼多,你可別被人騙了,我得送你到少林寺,看著你拜了師,這才放心。”

“那好吧。”

兩人提了包,從飯館中出來,向東走了幾十米,便是一個小汽車站,車站門口一臺發動的中巴車,車上已經坐滿了人,可車子仍是緩慢行駛,近乎靜止不動,門開著,一個中年女子一手拉著門框,一手向外面揮動,口中不停的叫喚:“少林寺,少林寺,去少林寺羅。”

“快上。不然又得等好久了。”高阿妹說著,拉了沙沙的手,跑步向前,那中年售票員見來了客人,忙跳下車,接了高阿妹手中的包,幫著放到車上去。

只有後排還有兩個座位,兩人過去坐下,中巴車依然在緩慢中行駛,婦女“少林寺,少林寺”的叫喊聲也依然響亮。

又有幾個人上了車,有些人見沒了座位,要求下去,售票員便做工作:“半路有人下車的,先站一站。”又看著一個坐在位子上的孩子說:“這是誰家的孩子?不買票的孩子抱起來,不能佔座位,不然的話就得買票。”

坐在旁邊的孩子他媽只得把孩子抱在腿上,讓給另一人坐了。

車子駛出市區,終於不再像蝸牛一般爬行,而是快速上道了。當車子緩慢行駛的時候,悶熱的車廂內氣味濃烈,沒有開空調,窗子雖然開啟,卻一絲風也沒有,倒是熱浪像無良的少年般往裡擠。

現在風終於從視窗飄了進來,讓車廂裡的空氣不再那麼令人窒息了。就像快乾涸的池塘裡終於注入了一股活水。沙沙的全身都已經快溼透了,風吹在身上,又慢慢的變幹。車子駛上了一條寬闊的柏油大道,沙沙不知道這叫什麼路,只感覺中巴車就像一匹歡快的馬,甩開蹄子跑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坐在靠左邊位置的一個梳著大背頭的中年男子拿出一塊光滑的木板放在自己的腿上,左右手各拿著一個圓圓的像象棋一樣的東西,木板上放著一枚硬幣。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兄弟姐妹們大家好,旅途寂寞,枯坐難熬,我給大家表演一個節目,讓大家解解悶。”他揚了揚手中的兩顆棋,說:“看好了啊,遊戲說簡單則簡單,說不簡單呢可還真不簡單。現在這枚硬幣在右邊,是不是?”他把兩顆棋子放在木板上,其中右手邊的棋子下蓋著那枚一元錢硬幣。

然後他不斷的拿起兩顆棋子,並不停的把硬幣從這顆棋子下放到那顆棋子下,他的動作並不快,大家能夠看得清清楚楚。稍停,他問坐在自己邊上的一個男子:“你猜一猜,現在硬幣在哪裡?左?還是右?”

“右邊,右邊。”有幾個人嚷。

“右邊。”邊上的男子說。

“確定嗎?”

男子有些猶疑,但還是說“右邊。”

大背頭拿起棋子,硬幣果然在右邊。

“就是這樣,這個遊戲叫猜硬幣,非常簡單。不過既然是遊戲,得有點彩頭才有勁,不然的話,大家玩著沒意思對不對?”

當寂靜的車上響起他洪亮的聲音時,並沒人理他,只有近旁的幾個看他在做什麼,後來關注的人稍微多了一些,但一聽說賭錢,大家便紛紛回到了座位上。甚至有人低聲說:“肯定是騙子。”

但還是有兩個人饒有興趣的站在一旁,其中一個年輕女子說:“我押五塊錢,在右邊。”

大家明明看到硬幣是在左邊的棋子下,於是有人好心提醒,但女子非常固執,說她看到的就是在右邊。棋子拿起,她自然輸了。

“再來,再來,我明明看見是在右邊,怎麼可能在左邊?”女子不服。這次押了十元,依然押的是右邊,可答案揭曉,硬幣還是在左邊,她還是輸了。她越押越多,從十元,到五十元,再到一百元,可每次她都是輸。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很多人都從位子上站起來,走近了看。當看到硬幣明明是在這一邊,而女子卻偏押另一邊,屢押屢輸時,終於有人忍不住,也上前押錢。這是一個年輕男子,不聲不響,女子押左邊,他則押右邊。這是大家都覺得正確的選擇,果然連押三注,都贏了。

有些人不禁嘆氣,那女子也太愚蠢了吧,大家都看得到的東西,她怎麼就看不到呢?更多的人看到了贏錢的機會。當一局開始,大家明明看到硬幣在左邊,女子卻偏在右邊押下一百元,而年輕男子則沉默的在左邊押下五百元時,許多人紛紛從口袋中掏出了錢。

“我押五十,左邊。”

“我也押左邊,一百塊。”

“我押五百。左邊。”

“好嘞,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發財的機會就在眼前,要買得趁早囉,買定離手,輸贏各安天命。要下注的請快囉。”大背頭就像賭場中的莊家,喊著說。

大家都覺得這次大背頭輸定了,而他們馬上將贏到嘩嘩的鈔票,誰知大背頭拿起棋子,硬幣卻在右邊。大家都傻眼了,全部輸了,只有那女子歡呼起來,雖然她已經輸了上千塊了,但她還是為自己的第一次勝利而開心。

明明大家都看清楚在左邊的,怎麼卻到了右邊?大家都不甘心,這麼多隻眼睛盯著,眾目睽睽之下,他還能動手腳不成?明顯不可能啊。於是再一局開始,車上的人有半數都已經開始狂熱的參與了。

結果可想而知,大家都輸得慘了。

沙沙一直饒有興致的看著,他一開始也以為那女子很蠢,現在才明白,愚蠢的是大家,很明顯,那輸錢的女子和贏錢的沉默男都是託而已。但明明看到硬幣在這邊,他不搖不動,怎麼就把硬幣放到了另一邊卻也是無法索解。

“騙人的。”高阿妹低聲說。

“嗯。”

輸了錢的人都不信邪,可不信邪的結果卻是越輸越多。有人已經輸紅了眼,有人忽然叫道:“他出千。”

“對,他出老千。把我們的錢還來。”

眾人紛紛嚷了起來,雖然看不出門道,但反正輸了,不管他是不是出了千,能要回來總是好的。

“怎麼,想耍賴嗎?願賭服輸,我可是本地人,別看你們人多,我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大背頭兇狠的說。

這車上的人,大多是外地來少林寺旅遊的,互相誰也不認識誰,頓時沒人敢再語。便在此時,一個光頭從他的位子上站了起來。他坐在後門邊上靠右的第一個位置,離大背頭很近,但他一直坐著,似乎對所發生的事情充耳不聞,毫無興趣。他四十來歲年紀,長得一表人才,國字臉,剃得光光的頭皮上閃著一層青色,非常精神。他的身材也很好,一米七五的個頭,寬闊的胸膛,強壯的胳膊,長長的腿。上身白襯衫雪白光潔,下身是黑色西褲,黑色的牛皮鞋鋥光發亮。

“願賭服輸,說得不錯。我也押押看。”他說,然後從口袋中拿出一疊錢,整整齊齊,通紅嶄新,連銀行用來扎錢的灰色紙條封都還在。他把錢全部放了下去,說:“都押了,右邊。”

眾人都吃驚得瞪圓了眼睛,公車中瞬間變得鴉雀無聲。有些人似乎連呼吸都變得粗重了,口水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沙沙,你看看你身上的錢,他這錢不會是你的吧?”高阿妹捅了捅沙沙,低聲卻急切的說。

“不是。”

“你不看怎麼知道不是?你不是說也帶了一萬塊嗎?現在社會這麼亂,高手那麼多,可得時刻提高警惕,不然的話,錢就像長了翅膀的鳥,什麼時候飛了都會不知道呢。”

“知道的。”

高阿妹恨得幾乎要跺腳,這孩子,年紀雖小,城府倒深,他竟半點也不透露心中的想法,也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提醒。若是一般人,身上有了這麼多錢,別說他這年紀,就是四五十歲了,也難免擔心,因此露出破綻,比如會用手悄悄的去摸一下,或用眼睛偷偷的瞄一下什麼的。但這孩子,你根本就看不出他身懷重金,對於自己為什麼知道他有錢,為什麼這麼關心,他也毫無起疑,他似乎聰明萬分,又似乎傻到絕頂。可偏偏能氣死你。

這時,全車之人都圍住了大背頭和光頭,大賭已經開始,大家都屏息靜氣等待開出的結果。

就連大背頭似乎也有些緊張,臉上神色比先前嚴肅多了,只有光頭男子卻毫不在乎,也許他是一個有錢人吧,一萬塊錢對於他來說也就是打麻將放一炮的錢,所以不在意。

“起。”

破天荒的,大背頭還叫了一聲,才拿起兩顆棋子,好像那輕飄飄的棋子忽然之間變得有千斤重似的。他長舒了口氣,似乎已經贏了,一萬塊馬上就將歸他所有,可是眾人喝彩聲與掌聲讓他感覺不對,定睛一看,確實輸的是自己,硬幣不在左邊,在右邊。

怎麼可能呢,自己明明放在左邊的呀,怎麼可能到右邊去?難道就在開出來的一剎那,對方就移換了嗎?但更不可能,硬幣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根本沒有別人的手能夠捱到邊,何況有誰的速度能夠快到這樣,連自己的火眼金睛都瞞過?

“再來一局。”他說。

“可以,不過一萬塊錢,先付來。”

大背頭從口袋中掏出錢來,一大把一大把的,亂糟糟的揉作一團,他數了好久,才數出一萬塊,並偷偷的少數了兩張,遞給光頭男子。

光頭接過來也不數,和自己那一萬整整齊齊的鈔票疊放在一起,仍押右邊,說:“都押了。”

“好。”

大背頭臉上的得意已經完全收斂了,代之而起的是緊張,額頭上汗都冒了出來。

“起。”他大吼一聲,把棋子拿起,同時雙眼目不轉睛的盯著木板上的硬幣,就在開出前的一瞬間,他還檢查了,硬幣是在左邊的,可忽然他傻了,左邊根本沒有硬幣,硬幣仍在右邊,怎麼回事呢?

硬幣會飛?飛也沒這麼快啊。這簡直就像移魂大法,不但移走了硬幣,也移走了他的靈魂。

“他出老千。”忽然,那個開始一直輸錢的女子說。

“是呀,他肯定出老千。”那個開始一直贏錢的男子也說。

許多人紛紛圍住了光頭男子,大家都非常興奮,很多人都瞪著放在板子上的兩萬塊錢,有些人想,最好他們打起來,趁著混亂,也許可以把剛剛輸掉的錢搶回來,反正這錢本就是我自己的,我拿回我的損失,也不算什麼。

“願賭服輸。”光頭輕輕的說。

“願賭當然服輸,可我不能服老千。”大背頭說。

“對,雖然我開始輸了錢,但我贏要贏得公道,輸要輸得公平,這位先生一直是憑手氣贏錢,我輸給他心甘情願,心服口服,但你用老千的手段,把這些錢據為己有,這與巧取豪奪有什麼區別?我既然看到了,可不能不說。”一直輸錢的女子說。

“說我巧取豪奪?好啊,這兩萬塊錢就在這裡,你們誰有本事誰拿去。”光頭說,他面色平靜,只是略微露出一點不易覺察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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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眾人轟的一聲,只後悔站得太遠,恨不得跳過去把錢抓在手裡。離錢最近的當然是大背頭,因為錢一直就放在他大腿上面的板子上。他身出雙手,緊緊的抓住了錢,就要摟進懷裡,可是奇事出現了,那些錢就像用釘子釘上了一般,根本就拿不起來,連一絲一毫都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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