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尖銳的口哨聲響起,警察來了。只聽警察大聲喝斥道:“在幹什麼?起來,都起來,不許打架!”同時擠了進去,手中警棍狠狠的擊出,在兩位摟抱著,撕打著在地上滾來又滾去的打架者身上各擊了一下,兩人一驚而起,馬上放開了對方,站了起來,不看警察,兩眼依然狠狠的瞪視著對方。兩人都被打得鼻青眼腫,嘴角還流著血,衣服散亂,頭髮沾著黃黃的灰塵。

“為什麼打架?”警察喝問。

“因為有人打他。”旁邊有人指著沙沙回答。想說清事情的始末,但口齒不清,說得纏七雜八,警察也懶得聽,喝道:“胡說八道,有人打他,怎麼你們兩個人打起來了?你們和他是親戚嗎?”

兩人都答不是。

“你,你,還有你,跟我去派出所錄口供,其他的人都散了,不許圍聚,有什麼好看的?都回家吧。”警察指了兩位打架者和沙沙說。

三個人被帶到派出所,那兩人一路上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雖不能手戰,卻開始了激烈的目戰。

到了派出所,倒沒有把他們關進拘留室,就叫他們坐在一間沒有掛牌子的小廳裡,廳中有一張大大的書桌,桌上擺著一本報案登記簿,上面用白色的繩子掛著一支綠色的圓珠筆。靠北的牆壁上貼著一張檔案,最上面寫著“值班室職責”五個較大的字,下面密密碼碼全是列印體的黑字,因為太小,看不清楚寫的是些什麼。

幾個警察都已經離開,沒有人管他們,門也沒關,通天通地的開啟著,不時有人進進出出。有一個美麗的女警察經過時,好奇的看了沙沙一眼,見他只是個學生,頭上卻腫了個包,眼神裡有些疑惑。沙沙跟她對視了一眼,似乎看見她嘴角向上微微翹起,露出一點似有若無的笑意。沙沙也微微一笑,卻見她毫無反應的出去了。她也許覺得我小小年紀就犯罪了,他想。

那兩個人依然互相瞪視著,目光之戰沒完沒了。大家等了好久,依然無人來,好像他們已經被遺忘了似的。雖然沒人看管,卻誰也不敢走。

終於走來一個年輕的警察,在他們前面的書桌上歪歪一坐,面前攤開了一本記錄本,手上拿著一支黑色簽字筆,一面埋頭在本子上沙沙的寫著什麼,一面頭也不抬的說:“說說你們什麼情況吧。”

一個中年警察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粉走了進來,坐在桌子另一頭“吸呼”“ 吸呼”的吃了起來。濃香在屋中飄散,撲進沙沙的鼻子,擋都擋不住。他忍不住口水分泌增多,一下子就滿了嘴。

早過了早餐時間,確實是餓了。

“有人打他,我看不過,就罵了那人一句,他就打我。”

被抓來的兩個人中,一個穿著黑白條紋格的短褲,米黃色的短袖體恤,開始向警察講述事情經過。

“是你先打的我,而且我們打起來也不是因為你罵了那人,你罵了嗎?你罵的時候,別人早開車走了,別人在的時候,你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另一人穿著一件紅色格子的短袖襯衫,黑色休閒長褲,個子跟另一個差不多高,這時搶過話頭說。

“警官,你看,他當著警察的面都是這樣罵人,當時他也是這樣子罵我。”

“我罵你怎麼了?罵你你就要打人嗎?君子動口不動手,動口不犯法,動手才犯法。”

“你憑白無故的罵我幹什麼?你這是挑釁。而且,警官,他還罵你了。”

一直低頭在紙上畫著的年青警察這時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滿疑惑。

“他說警察都是吃屎的。你也是警察,不是連你也罵了嗎?”

“你造謠,那話不是我罵的,我可以發誓。”穿襯衫的連忙辯解說。

這時那中年警察已經吃完了粉,又抬起頭來很響的把碗中的湯喝了幾口,站了起來,說:“都是些混蛋。”說著,移動胖胖的身體,出去了。

那年輕警察停止了記錄,很不耐煩的玩弄著手中的簽字筆,正要開口說話,沙沙站了起來,說:“我報案。”

“報案?報什麼案?”

“我在街上過馬路的時候,一輛車差點撞到我了,結果那司機不但不道歉,還下車就把我一頓好罵,還打了我幾耳光,踢了我幾腳,他們兩個打架,就是因為為我打抱不平,結果爭了起來的。”

“對對對,我們可以做證。”那兩人都忙說。

“你記得車牌號嗎?”警察問。

“記得,XX888.”

那警察忽然站了起來,也不打招呼,走出了值班室。過了一會兒,他又走了回來,對著三人說道:“以後在街上不要隨便打架,咱們是文明社會,法制社會,有什麼糾紛,到派出所來解決,動什麼拳頭?用拳頭能解決問題嗎?能的話,還要我們警察幹什麼?這次念你們初犯,就算了,如果下次再有類似情況發生,絕不輕饒。”

那兩人想不到這麼快就能解決問題,不但沒有處置,連罰款都沒,都不禁大喜過望,遂忙點頭稱是,一連聲的說著謝謝,告辭離去。

沙沙坐著不走,說:“我報的案怎麼辦?”

“你現在報案有什麼用?當時怎麼不報?”

“我當時正準備報案,你們就來了,所以我想更好了,所以才來這的。”

“問題是你有什麼證據證明別人打了你呢?別人都走了,就憑一個車牌,就能說別人打了你?車牌你可能記錯,就算你沒記錯,也僅僅是一個車牌而已,說明不了什麼問題。現在是法制社會,你一個學生,老師沒教你們?無論什麼事情,講究的都是證據。”

“只要你們去調查,肯定有證據,剛才那兩個人,還有許許多多圍觀的人都可以證明。那車牌也不是我一個人記得,你不信叫回他們兩個,問問就知道了。警察就是幫受害的人找證據的,不然怎麼叫破案呢,難道要我們受害者自己找證據嗎?”

“喲嗬!還挺伶牙俐齒的呀。難怪成天不好好學習,就知道打架。好了,我們的工作很忙,可沒那工夫跟你胡扯,快點回家去吧。”

沙沙坐著不動。

“怎麼?不想回?不想回信不信把你關幾天?”警察厲聲說。

“那你把我關幾天吧。”

“你以為真不敢關你?”

“知道你敢,那你關好了。”

“好吧,把你爸爸的電話給我,我打電話給他們,就說你被關起來了。”

“我沒爸爸。”

“你媽媽的也行。叫她過幾天再來領你出去。既然不學好,我就幫助她好好的教育教育她兒子。”

沙沙又憤怒又委屈,窩著一肚子的火,想想在這裡賭氣也沒什麼意義,也就慢慢的走出了派出所。出了派出所的大院,回過頭來,見那莊嚴的大門上方,懸掛著八個紅色的大字:“忠誠正義,服務為民。”真恨不得飛身而上,一把打得稀巴爛。可惜自己雖然練了幾年的輕功,卻是飛不起來。看來沒有名師指點,自己瞎練,練一輩子也別想有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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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有像這一刻般,他渴望著高強的武功。心想,如果自己練了這麼多年,如果真有所成,今天那個人是自己的對手嗎?腦海中浮現出小說、影視中俠客狠揍狂扁那些囂張跋扈,欺壓良善的惡少的情景。俠客的影像變成了自己,而被狂扁的就是今天打自己的那人。想像裡,他一巴掌打向自己的臉,卻被自己手疾眼快的一把抓住了,然後輕輕一捏,就痛得他蹲了下來,然後左右開弓,啪啪啪啪,狂扇他耳光,直打得他的兩邊臉都腫得像冬瓜。最後一個窩心腳,直踢得他飛了起來,落下來,重重的砸在他的車子上,把車砸得凹了下去。

這情景怎麼那麼像別人打自己的樣子啊?

沙沙邊走邊意淫,同時又清楚,那只是一場白日夢,現實是自己被別人打了,打得沒有還手之力,想找公安討個公道,卻反得到了另一場羞辱。唉,自己這麼些年的武功白練了。怎麼就沒有練成呢?否則,怎麼會被別人如此欺負?

之所以喜歡武俠小說和電視,是因為這個世界總是有太多的不公平,從小時候看到媽媽被人欺負,自己被別的壞孩子欺負,到長大了,目睹了許多流氓地痞欺負老百姓,當官的有錢的欺負老百姓,警察城管欺負老百姓,這個時候,就會希望自己有高強的武功,可以像小說電視裡的俠客一樣,打抱不平,拔刀相助,該出手時就出手。雖然明知道,那其實是一種美好的願望,那些故事,就像童話一樣美麗動人,可畢竟不是真的。但在他的心中,卻覺得是可以實現的,他的心中,有一個武林,有一個江湖,那裡有許許多多武功高強的俠客,行俠仗義,替天行道。他當然不明白,暴力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用暴力建立起來的社會秩序、道德正義那都是虛幻的美麗,就像水中月霧中花一般,沒有實質的意義。也許我們這個世界缺少公道,缺少法律,在孩子天真的心中,便只能寄希望於想像裡的美好了。就像因為貪官太多,沒有民主制度上的保障,國人便只有希望多出幾個包青天,施青天一樣。

他練武堅持了這麼多年,曾經天真的認為,自己能學有所成,現在初中畢業了,他的夢想依然,學武的心更熱切,只是他已經明白,沒有明師,自己什麼也學不成。夢想是需要堅持的,更需要去堅定的尋找,而不是猶猶豫豫,退退縮縮。

對,學武去!

沙沙在心中做了一個多年想著的決定。

他知道,現實往往會把夢想摧毀,可有時候,夢想也會照亮現實的。所以一定要讓夢想的火焰,燃燒得比現實的殘酷更熊熊。

去哪裡學武呢?很多地方都在頭腦中一閃而過,那都是些武俠小說裡常常寫到的門派:少林,武當,峨嵋,華山……

還在電視上天天打廣告的各種武術館。

他覺得,武術館這種要錢的地方,最多能學些花拳繡腿,是學不到真實功夫的。要去就去最好的地方。天下武功出少林,當然是少林最好了。

對,就去少林寺!

沙沙走到公交車站,正想上車,這才想起自己穿的球服,根本沒有錢,只得跑著回家了,派出所離家的路途雖然不遠,但也不近。當然,對於自己來說,這點路程根本算不了什麼,問題是今天剛挨了打,頭上還腫著一個包,隱隱作痛,肚子挨了兩腳,也還是動都動不得的痛,更何況,自己還沒吃早餐呢,此時肚子餓得正咕咕叫呢。當看到街邊的油條攤,聞到那金黃的油條散發出的陣陣香,頓時飢餓就像冬眠醒來的蛇一般,開始在肚腹中遊動。

他開始跑起來,甩開雙臂,讓自己的頭腦處於靜止狀態,什麼也不想,丟開了飢餓與疼痛的難受,丟開了被打與被抓的不平和屈辱,不一會兒,就回到家了。媽媽不在家,去店子了,她的服裝店開在不遠的步行街商業廣場,每天都是八點多就去開門了。

桌子上放著一杯新打的豆漿,還有一塊黃油麵包。他顧不得擦去臉上的汗水,端了豆漿便一飲而盡。一股香甜的感覺直從喉嚨流到心裡。豆漿還沒有冷卻,溫度剛剛好,看來媽媽走了並沒有很久。他抬頭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鐘,已經快十一點鍾了。

吃了一個麵包,然後才去衝了一個冷水澡,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又找到一瓶萬花油,倒了一些在手心裡,對著腦袋腫起的地方輕輕的揉了起來,一股痛楚讓他輕輕的哼了聲,揉了一會,感覺慢慢發熱,痛楚卻漸漸減輕了。

他坐在沙發上,開啟電視,邊觀看邊休息,直到十二點,開始洗米煮飯,又開啟冰箱,看裡面有些什麼菜,把冰凍的肉類一一拿出來,浸在水中開凍。

很多年前他就開始學做飯菜,媽媽一個人,又開著服裝店,需要他能自立,還需要他的幫助。在這方面,他自信自己做得夠好。他不但能照顧好自己,有時候也已經像個男子漢一樣,能夠照顧媽媽了。

做好飯,炒了菜,他先用飯盒盛了,然後出門給媽媽送去。店子裡一個顧客也沒有,媽媽坐在櫃檯前獨自翻看著一本時尚雜志,見他送飯來,開心的接了過去,問他:“早晨跑步怎麼回家那麼遲?咦,你腦袋怎麼了?怎麼腫了?”

媽媽驚呼一聲,忙把飯放在一旁的玻璃小茶几上,拉過他察看。他推開媽媽的手,說:“沒事,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磕著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啊?都這麼大了,還是這樣。”媽媽心痛的責備,又疑惑的道:“怎麼你臉好像也有點腫呢?”

“沒有呢,你想的吧。”

“是嗎?”

“關心則亂唄。”

“過來兒子,你頭上腫這麼大,痛不痛?我幫你揉揉。”

“不用了,我早揉過了。不痛呢,我又不是孩子。”

但媽媽還是拉過他,他不忍讓媽媽失望,便聽話的坐在媽媽面前的一個小矮凳上,感受著媽媽溫柔的揉搓。

“好了,你吃飯吧。”

媽媽這才端起飯盒吃起來。

“你吃了沒有?”

“我回去吃。”

“好,你回吧。我兒子炒的菜真香。”媽媽幸福的說。

沙沙想,可惜以後不能給媽媽送飯了,她中午只有叫外賣吃了。他走出服裝店,然後看到一男一女走進店子,媽媽連忙放下手中的飯盒,向兩人迎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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