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觀中的眾人渡過了一次難得、難忘以及難捨的端午節,中有靈均老道吟詩唱賦,各色美食一應不缺,眾人談天說地,講古論今,簡單話語之中蘊藏著大道和真理的奧妙,意味深長,叫人回味無窮,又是沉醉其中。

與此同時,山下的百姓們也是一面過著原本不屬於他們的,漢人的節日,一面期待著幾日之後的求雨法事。往年間,六詔也曾與上古偶這等乾旱炎熱,缺少雨水的年景,都是由烏蠻大祭司帶領著一大群祭司畢摩施法求雨,往往應驗。今年卻是情況有些特殊,卻是烏蠻大祭司提出要與靈均老道一同行法,共同求來雨水。

百姓們自是不知,這一年的乾旱,卻是十二年前那場天火降臨埋下的隱患,卻是天地法理運轉之時,六詔一帶的離火之氣壓過庚金之氣,而金生水,庚金之氣不足,葵水之氣自然也就衰弱得厲害。十二年是一個輪迴,是一甲子的五分之一,也是一輪地支週而復始的時候。故而這一次的求雨,卻是萬分困難,隨意求下一些,也難以解決眼前的困局,烏蠻大祭司一人並無十足把握。

也正是因為如此,靈均老道對皮羅閣的請求才滿口答應,不假推辭,並沒有因為要他與巫教教長一同施法而覺得有什麼不妥。兩位高人一同商議許久,確定五月初九是最為合適的日子,故而約定在了這一日,兩人一同開壇做法,求下雨水來。

而開壇的地點,就在三清觀背後的深山之中,委蛇的老巢深潭邊上。

三日時光轉眼而過,五月初九這日,蒙舍城中上至南詔王,下至平民百姓,共有數百人一同來到了委蛇的老巢所在。靈均老道已然在這裡擺好了祭壇,一切所需俱是完備,只待時候一到,就要開壇做法,一舉平衡六詔地界上的五行之氣,將十二年前留下的隱患徹底消弭。

前幾次南詔王乘大轎儀仗上山,乃是為了彰顯王家氣派,而這一次,他依舊乘大轎前來,卻是不得不如此。十二年前,南詔王突發急病,壽元將盡,幸得中原道門賜予九轉還丹一粒,延壽一紀,到得如今,卻也是幾近油盡燈枯。

也是這十二年來,烏蠻大祭司和楊法律和尚想方設法,尋了不少人世間罕見之物前來,供奉於南詔王盛邏皮,多少還是叫他多得了些許壽元,尚不曾在十二年期滿之時便駕鶴西去。而中原道門為南詔王延壽一紀,也是給了他做更多事情的機會,卻是叫他這些年裡大力發展南詔基業,也是暗合天數,陽壽自然也就多了些許。

只是凡人始終是血肉之軀,饒是多得了壽元,南詔王盛邏皮的身子也大大不如先前。如今正是五月,又是暑熱難當,他卻被親衛包裹在一張完好的熊皮之中,看樣子還是覺得寒冷,只是蜷縮在一旁,不時用些藥湯,也是十分可憐。

不過始終是南詔王,身子已經成了這般樣子,精神卻是依舊十分振作,眼濁而心不濁,耳聾而意不聾,雖然說話較為含糊困難,卻也條理清晰,絲絲分明,還是能與靈均老道好生說上幾句話,言語間盡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兒子皮羅閣,請求靈均老道多為照顧。老道自然是滿口答應,又說了些許話語,寬慰南詔王的心思,叫他好生將養,莫要思慮過多,順應天意便也是了。

百姓們還在陸陸續續上山,一眾高人便在深潭邊的蘆棚中圍坐一處,倒也不是準備什麼,而是說說閒話,拉拉關係罷了。

烏蠻大祭司這些年來是愈發地顯老,原本高大精幹的身子如今愈發枯瘦,直直是一張人皮繃在骨架之上,要是沒有骨頭擋著,還得繼續往裡面瘦去。始終他也只是尋常凡人,饒是巫教之主,卻也沒有道家那等長壽不衰的法門,歲月時光刷洗之下,便是成了這般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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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靈均老道和門下弟子個個容顏不衰,全然與十幾年前初初相見之時一般無二,烏蠻大祭司也是萬分感慨道:“老朽如今方知,道門神通,不是我等偏遠蠻夷所能想象的。多年不見,道長容顏卻是不改往昔,實在是叫老朽佩服,羨慕不得啊!”

靈均老道笑了笑,說道:“大祭司不必如此。若是有心,老道便傳些駐顏養生的法門與你,不敢說保你長生久視,倒也能逆轉幾分天數。你我都是修行之人,雖然道理不同,卻也沒有諸多避諱,些許法門,還是能夠交流的。”

烏蠻大祭司也是微微一笑,說道:“道家修這一世昇仙解脫,佛門求後世證道成佛。我巫教卻是順應天地自然的道理,該生就生,該死就死,時候一到,血肉歸於地氺火風,魂魄藏於山水自然,也是自在。況且這些年裡,老朽多得了鳳鸞大仙的恩賜,已然算是長壽,不敢再作奢求。”

大祭司所說的,乃是這十幾年裡,鳳鸞曾幾次給了他些許積年靈芝之類的神物,叫他服用,養生延壽。三清觀所在的山脈,乃是六詔氣運所在,其中一應的靈獸靈藥,可謂是數不勝數。當年皮羅閣受先祖灌頂,一時精神震盪,也是望舒求了委蛇,隨隨便便就挖了一塊快要成精的茯苓給他,足見這些罕見靈藥,對於山中妖王,實在是不算什麼的。

鳳鸞與烏蠻大祭司也算是有些交情,偶爾也能弄些延年益壽的東西送給他去,雖然這些東西大部分都被大祭司供奉給了南詔王,可剩下的些許邊角碎料,也是叫他得了莫大的好處。修行人與世俗凡人不同,卻是同樣的靈藥進嘴,效果都是十倍百倍,自是叫烏蠻大祭司也多得了不少壽數,堅持到了如今。

靈均老道知道自己與烏蠻大祭司所求不同,倒也不多勉強,卻是他這些年來,生老病死看得太多,早就看破了。若是烏蠻大祭司不求長生,願意回歸自然,待他求仁得仁之日,靈均老道也是為他感到歡喜,真誠祝福的。

轉頭看著依舊少年模樣的望舒,烏蠻大祭司不禁想起了初見那日,望舒以五行法術捉弄他的情景,一時也是感慨,又朝靈均老道問道:“我看望舒的修為,倒是愈發長進了。不知他的五行法術,練到了什麼程度?”

靈均老道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望舒早年間頗有頓悟,五行法術已然修行圓滿,如今卻是在修煉雷法一支。可惜他生性活潑,心猿難馴,進步不是很大。”

烏蠻大祭司點點頭,知道道家的雷法乃是難得的神通,所謂“夫雷霆者,天地樞機”,卻是要在五行法術修行圓滿之後,得了五炁朝元之像,才能煉五炁為陰陽,修煉這等威力巨大的雷法法門。雖然靈均老道說望舒活潑太過,修行緩慢,倒也是太謙虛了一些,畢竟以著望舒的年紀,能夠入門雷法,已然是十分難得了。

望舒則是對兩位高人的談話毫不在意,只是坐在皮羅閣旁邊,不斷取笑他的一臉大鬍子,樣子顯老,激得皮羅閣怒火中燒,又是反唇相譏,兩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鬥嘴鬥得火熱。雖然皮羅閣一直說望舒還帶著奶氣,又是毛沒長齊,可是打心底裡,倒也還是羨慕他盛年不衰,不禁說道:“大家都是跟隨道長修行,怎的你就得了這長生法門,端的叫人羨慕。”

望舒嘿嘿一笑,看著皮羅閣的眼睛,認真說道:“你若能舍了南詔王的位子,我便也教你養氣存真,長生久視可好?只是你若出家修行,卻是苦了兩位美若天仙的王妃哩!”

皮羅閣老臉一紅,低下了頭去。

原來這十二年中,南詔與另外五詔戰火不斷,彼此間多有爭執,又是打了幾次硬仗。皮羅閣跟隨靈均老道秀性感三年,沒得著什麼神通法門,卻是對帝王之術,用兵之道頗有心得,向靈均老道學了不少真東西去。

自始皇帝焚書坑儒之後,諸子百家有許多都合併融入了道門黃老之中。單說兵法一門,就有黃石老人,鬼谷先生這等不世出的大德傳下法統,靈均老道這邊自然也有不少行軍打仗的技巧法門。皮羅閣學得了這些本事,自是要用在與五詔對抗的軍陣之中,卻是收穫奇效,一舉扭轉了南詔兵力不足的弱勢,打得五詔措手不及,又是紛紛投降。

五詔之中,以邆賧詔和施浪詔被打得最慘,也是兩詔仗著自己歷史悠久,兵力強盛,又不願意看見南詔太過強盛,出力最多,自然也就吃虧最大。情勢逼人,邆賧詔主的妹妹,施浪詔主的女兒,俱是被迫嫁給了皮羅閣,做了他的王妃,以此和親,求得和平。皮羅閣對這兩位妻子也是疼愛有加,又是百般愛惜,一概視若珍寶,也是相敬如賓。

望舒一早就知道了這事兒,這會兒拿出來取笑皮羅閣,倒是叫他無話可說。當年皮羅閣在山上修行之時,也曾聽大師兄說起過,卻是修道之人,求一世解脫,自然不必留有後代延續,故而若是要求長生法門,家中的兩位嬌妻就不得不放棄,卻是皮羅閣做不出來的。

男人們說說笑笑,嘉月則是和鳳鸞一起,坐在了蘆棚之外,看著外面往來的烏蠻百姓,對一眾年輕夥子評頭論足,一會兒說這個精壯,一會兒說那個俊俏,倒不像是兩個修道人,更像是勾欄瓦門口的風塵女子一般,端的灑脫,叫大師兄在一旁默默看著,冷汗直流。

不多時,日頭到了正午,靈均老道看了看天色,又是看向烏蠻大祭司,兩人相視點頭,一時起身。皮羅閣見兩人動作,連忙跟著起來,召來親衛,叫他通知一眾百姓,卻是吉時已到,這便要開壇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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