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還是不懂熊道人要表達的意思,呂道長倒是始終作為當日親眼見識過封神戰的人物,多少已經有了些明悟,開口道:“道長的意思是,我們一直將人間局勢發展,當作了浩劫劫數的標誌,其實這浩劫本身,原是早於人間興衰就完成的?”

熊道人點頭微笑,道:“呂道長不愧是古神之身,已經明悟。原是先定了浩劫,再有了人間一切,感應天時而流轉。如今人間局勢,雖是已經有了一個走向,可炎黃子孫的宿命,始終是尚不明了,便是這一次的浩劫,還沒有一個定論的緣故。”

說著話,熊道人也是伸手朝著周圍的虛空撥弄,隨即就將一幕幕影象憑空生成。這並不是熊道人煉成了什麼神通,而是以他的道德修為,已經做到了能夠明晰現實和夢幻,進而在夢中無所不能的關係,要是放在現實之中,他還是做不到這一點。

看著半懸空中,不斷湧現的諸多影象,熊道人也是繼續講解道:“三千年前,奠定劫數勝負的關鍵,乃是截教萬仙佈下的萬仙陣,引來四聖破陣,導致萬仙隕落,截教衰敗,從而退出爭奪;至於說人間之事既定,則是要到攻破朝歌,封神臺上封神才算瞭解。這一次的浩劫,我等似乎還不曾經歷萬仙陣一般的事情,便是浩劫根本還不曾奠定,故而一切尚屬未知,總要有一個結果才算完。”

到這會,望舒和靈均老道也反應過來,一時之間靈均老道冷汗涔涔,道:“原來如此……看樣子非要有一場惡戰,裹挾浩劫中一切修士進入其中,或勝或敗,或生或死,消弭因果,才能了斷劫數……這……”

熊道人點點頭,又是說道:“如此,才說道那屍妖留下的話語,只怕巍寶山洞天,就要做三千年前的潼關一般,只是不曉得擺那萬仙陣的人物,是上主還是我等。中原十洲三島,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之外,巍寶山洞天是最後一處出現,也是象徵著打破了之前格局的所在,是一切的源起,也將是一切終結的地方。”

隨著熊道人說話,半懸空中的圖樣變成了整個神州大地的俯視圖,其中星光點點,正是各處福地洞天所在。指著這一張圖樣,熊道人緩緩開口道:“那上主推動浩劫,其實並不需要,似乎也不可能,滅殺一切福地洞天。只需毀去最後出現這一處,便是毀去了道門之後的一切可能,先生先死,後生後死,最後的一死,一切便也了結!”

一面說話,熊道人一面一指點在了那地圖之上,巍寶山洞天的所在,卻是隨著他這一指落下,象徵各處福地洞天的星光一時璀璨爆發,彼此間勾連起來,彌散不休,彼此糾纏,最終形成了一大片星光網路,覆蓋了整個神州中原。

呂道長看得心中一驚,隨即便也在腦海中構想出了上古天柱倒塌之前的大陸圖形,將其具現出來,覆蓋在了熊道人的那一片圖形之上,就見兩者出乎意料地十分吻合,所佔的範圍和面積似乎是一般無二。

眾人看著兩張交疊在一起的地圖,一時間都是覺得奇妙無比,又是聽得靈均老道一時道:“這才是中原……不,這才是華夏神州,完整的華夏神州……”

同樣身為古神之身,但是眼界和閱歷比不得呂道長和望舒這般豐富的嘉月,一時看著頭頂上重疊的兩幅圖,喃喃數著:“扶桑……蓬萊……方丈……瀛洲……琉球……連著如今的大理過、吐蕃國和回鶻國,竟然都在其中……中原神州,到底是何等廣闊非凡?”

熊道人顯然是思考此事已經許久,這下子拿出成果來,也是很有打算,一時指著星光閃閃的地圖,繼續道:“接下來,我們將之前已經奔潰的那些福地洞天標註出來。”

隨著熊道人的聲音響起,就見一片星官之中,至少有三分之一一時間暗淡下去,卻是之前已經被上主崩潰毀滅,迴歸天地世界的那些福地洞天所在,其中也包括了剛剛自我封閉的羅浮山洞天。然而這三分之一的福地洞天消失之後,一片星光所形成的羅網並沒有發生什麼改變,原是一張網上,節點眾多,失去少數幾個,原是不影響大局的。

看著依舊覆蓋了整片大陸,包羅了如今的大理、吐蕃和回鶻,以及海外的扶桑、瀛洲、瓊州以及琉球,範圍浩大,壯麗非常的網路,大家都是一時陷入了沉默之中。尤其是西南的吐蕃、回鶻和大理三地,完全就是靠著青城山、崑崙山和巍寶山所形成的三角才將其包裹住,也就是當年道門佈下法理屏障的時候,所作為基點的三處洞天所在。

在眾人的震驚中,熊道人的聲音緩緩響起,道:“神州之地,寸土不失,華夏氣數,萬世不絕。天數運轉之下,張天師開闢青城山洞天,道門前輩掌握崑崙山洞天,靈均道長開闢巍寶山洞天,正是為了圓滿神州大地的氣數,爭得這一次浩劫之中的機緣。而在此其中,巍寶山洞天是最後開闢,道理上也將作為浩劫最後的戰場,卻是那屍妖的意思,就是要將浩劫關鍵,告知我等知曉了。”

望舒吶吶點頭,喃喃自語道:“是了。曉得了這一切之後,這一次浩劫的關鍵,便明晰了。三千年前的截教聖人,正是曉得了潼關的要緊之處,才佈下萬仙陣予以鎮守,始終神通不敵天數,卻被四聖所破。到如今……”

呂道長聽著望舒這麼說,一時明悟,道:“到如今,卻是‘四聖’在了我們這邊,那上主孤身一人,被我等識破浩劫關鍵之後,只怕是勝機不存了。我現在都有些懷疑,難不成那四不像屍妖,生前真是做過聖人坐騎,又跟隨封神之人,了卻了三千年前劫數的?”

望舒搖搖頭,道:“這就不曉得了。始終周天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之中,並沒有姜太公的名諱;傳聞太上元始天尊也曾有論斷,卻是姜太公仙道難成。若是他不曾成仙,坐騎自然也不能常存於世,饒是聖人坐騎,始終自身不能長存。不過我想著,應該不是。”

其實呂道長和望舒,根本無意在此事上糾纏,只不過是感慨那四不像屍妖,竟是能在臨死之前,說出這麼要緊的事情來;而他那一句語焉不詳的話語,又是落在熊道人的心中,便能幻化無窮溝壑,甚至誕生出足以橫渡劫數苦海的智慧來。

看著半懸空中的地圖,靈均老道一時明悟,道:“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炎黃子孫的氣數,便是寄託在了這一方土地之上。只是如今的大理、回鶻和吐蕃,並不是中原國土,也不受中原王化,卻不知這其中的關竅,又要應驗在了什麼地方。”

熊道人微微笑著,道:“一切自由因果,都要在浩劫之後才有論斷。或許千年後有聖人出,一切返本歸元也說不定的。只是如今,這幾處雖還不在王化之下,卻也已經受了道德箴言的化育,始終氣數歸於我們一方,已成定局。百餘年後,火宋順應天數而滅國之時,只要氣數不失,炎黃子孫便能夠代代相傳。屆時呂道長要行那止殺之事,也才有了成功的機緣。”

呂道長微微點頭,已經在剛才片刻之中,把握到了未來天機的動向。那四不像屍妖最後留下的話語,的確是狠狠坑了上主一把,在經過熊道人的解釋之後,未來天機,已經出現在了道門眾人面前。浩劫之中,誰能把握天機,誰就能佔據最大的優勢,三千年前,若是有人能夠早早洞悉封神榜上名額,只怕那一次的浩劫,便能渡過得更輕易些。

然而這樣一來,就是將巍寶山洞天放在了一個十分微妙的位置上。按照常理來說,地處西南偏遠之處的巍寶山洞天,雖然也是道門一脈傳承,其中掌教熊道人也有與其餘諸位一樣的身份和權威,卻也始終是因著山高路遠,平日裡不受重視,別說是與終南山、王屋山這樣的要緊之處相比,就是與一些小的福地洞天相提並論,只怕也是尚有不如的。

到得現在,巍寶山洞天竟是要成為三千年前潼關一樣的所在,處於要緊位置上,卻是使得與巍寶山洞天關係極其密切的一眾人等,都是有些緊張和不安。若是上主全力攻來,只怕就算是眾人一起聯手,都很難保得一處洞天平安無恙,饒是眾人能夠保全自身,洞天破滅之後,一切也都是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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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也就在這個時候,眾人身後忽然傳出了一道蒼老的聲音道:“原來如此。老道到得今日,也才曉得天數機緣,竟是這般。當年徐福仙師的話語中,竟是有著這般深刻的道理存在。”

此刻的虛無夢境之中,本是只有終南山眾人的,雖是能夠進入此處的,自然都是道門同道中人,可這聲音驟然響起,也是著實嚇了大家一跳,叫他們紛紛轉頭。特別是望舒,更是嚇得半死,原是這虛無夢境,受他宏願開闢,本身與他聯絡緊密,斷不可能發生有人進來,他都不曉得的事情。

然而眾人一轉頭,便又都是愣在了原地,原是突然出現這人,高冠古服,相貌清矍而高古,一身道德氣息,卻不是之前曾經出現過的任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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