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清楚了。

望舒站在徐福的道場之中,眼耳鼻舌身意中都是無窮無盡的寧靜和清爽。從徐福的記憶之中,他已經弄清楚了大部分事情的原委,知道了道門近千年來的走向到底是為了什麼,知道了徐福背後的大能者究竟是誰,知道了天界所發生的種種變化。

最重要的是,望舒知道了自己是誰,親眼目睹了作為古神的自己,捨棄古神權柄和神力,化身做一名嬰兒,被徐福帶來人間的因果。而順著徐福的記憶,由幾位古神顛倒前因後果,望舒自己也從千年之前,得回了屬於自己的另一半神力和權柄,覺醒了自身。

一般的轉世仙人,自我的覺醒是其修行過程之中,最為重要的一步,卻是從天界進入人間,勢必要被剝奪一切,只留下本身自我,自然有胎中之謎。這種迷惑,在轉世仙人修行的過程中會逐漸消弭,教其回想起自己的過往,重新得回自己的力量和記憶,最終再度登臨天界,完滿這一次的轉世修行。當然,在這過程之中,也有不少轉世仙人徹底迷失,泯然眾人,徹底消弭在歷史長河之中。

而望舒的情況,卻又與一般的轉世仙人不同。自從甦醒過來,被靈均老道收為弟子,望舒在三百年的時光中,本身的修為就已經無限接近了天仙果位,照理來說,他早就應該覺醒自己的前世記憶才是。然而直到此時此刻,望舒才知道自己與尋常轉世仙人的不同,卻是他根本就沒有經過“轉世”這一個緩解,而是主動捨棄神力和權柄,逆轉肉身,化身嬰兒,並不曾透過投胎輪迴,而是直接被徐福帶來了人世之間。

從理論上來說,望舒從開天闢地,太陰星權柄生成之日起,就一直是他自己,從來沒有投身過輪迴。他不能靠修行尋回自己的記憶,乃是因為那記憶根本就是被他自己捨棄,從一千年前就徹底消失在了天地之間,藉助兩位陰陽古神的幫助,顛倒了前因後果,穿越了千年時光,直接降臨在了如今的自己身上。

因著不曾轉世,望舒對自己作為古神時候的記憶幾乎沒有絲毫抗拒,就順順利利地接收,卻是此物原本就屬於他,他也並不像尋常轉世仙人那般擁有一段嶄新的人生,只不過是七百年的沉睡,三百年的迷惘,如今一朝得回一切,重新登臨古神之位,望舒的心中只剩下平靜,古井無波。

對於望舒來說,古神時代的一切都歷歷在目,毫無維和;而凡人時代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也都是真實不虛地來自本身。或許是他古神本質太過強大,又或許是他這三百年中,不斷追尋自己的身世,潛移默化中接受,卻是不曾像某些轉世仙人那般,前世與今生產生衝突,心智分裂。

歸根到底,望舒就是望舒,從來沒有變成另一個人。

而望舒的同門師兄妹,其生世跟腳也在徐福的記憶之中盡皆揭露。作為望舒的師姐,嘉月自然就是西王母的那一隻青鸞所化,卻是雖為禽類之身,其本質也是伴隨西王母而生的古神青鸞,與望舒不分高下,兩者都是西王母和東王公兩位大神麾下的古神。

明白了這等關竅,望舒對於嘉月的一切種種也就能夠理解,卻是她平日裡那般嘴碎,自然是青鸞鳥兒的天性所致;其在語言之上的神通手段,當然也是得自於其權柄和神力在冥冥之中的加持;甚至嘉月與鳳鸞一見如故,交情甚好,這下子大概也有了解釋,卻是她們兩人原本就是同類族屬,縱然相見不相識,內心深處的親近也是不會改變的。

而在徐福記憶之中,從三十三天之外降臨的那名男嬰,自然也就是望舒和嘉月的大師兄,卻是望舒先前也沒有想到,大師兄的生世竟然還與自己不同,卻是來自於三十三天外的聖人居所,乃是靈寶天尊,或者說是通天教主遣下的,倒也難怪平日裡不顯山不漏水的大師兄,每每到關鍵時刻,都能展露出叫眾人都驚訝的實力來,卻是來自於聖人所在的本質,自然是與尋常人有所不同。

而包裹著大師兄降臨的那一張獸皮,徐福並不曉得,望舒卻是親眼見過,還拿在手裡研究過許久,原是當日女媧陵出世之時,靈均老道放在他小乾坤袋之中的“誅仙陣圖”,卻是與大師兄一道,從靈寶天尊處降臨而來,望舒先前還一直困惑,為何自家師父會有這等聖人法器在身,現在看來,一切都是早已註定的。

誅仙陣圖已經被釋迦摩尼如來,也就是通天教主座下的多寶道人收回,算是了斷了這一部分因果,可是大師兄的來源本質,卻還是叫望舒感到有些疑惑,不知道他又是哪一位古神或是聖人弟子降臨,又或者是其餘的某些東西,也說不定。

無論如何,困惑望舒多年的疑團已經解開許多,望舒自己的心裡也是感覺到輕鬆而又空靈。剩下還叫他疑惑的,一個是大師兄的本質,一個是呂道長降世臨凡的機緣,倒也都不是什麼太過難解的問題,待得迴轉中原之後,見了呂道長,一切自有分曉。

說起呂道長,或者說是東王公,望舒的心裡還是著實覺得不可思議,卻是東王公那樣執掌先天至陽權柄的古神,本身所受到限制極大,決不像是望舒和嘉月這般容易掙脫天道的束縛,卻是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擺脫了先天古神的限制,化作了一名人間修士,一路引導著望舒探尋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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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叫望舒隱隱覺得擔心,卻是在徐福的記憶之中,他已經見識到了天界,特別是天庭的異變,曉得一眾凡俗修士成仙飛昇之後,所遭遇到的情況。雖然在天地世界,以及東王公和西王母的制約之下,近千年來凡人再難飛昇,卻也還是真出了一位高人,乃是與望舒相交甚好,因果極重的陳老道,卻是他已經在百多年前,飛昇天界,也不知如今結果如何。

不過轉念一想,望舒也就釋然,卻是陳老道飛昇之前,呂道長已經覺醒了記憶,以他和陳老道之間的關係,自然是要為陳老道安排好了一切,不能叫陳老道也在昊天上帝面前,迷失在了茫茫天道之中。更何況,男仙飛昇,本身就要先見了東王公才能進入天界,陳老道必然是有了十足了把握,知道了一切的因果,才敢於飛昇成仙,其中必有呂道長的幫助,倒是不需要望舒擔心太多。

心中想著,望舒也是嘆了口氣,卻是現在的他,已經明晰了大部分的因果,卻依舊不知道該如何消弭即將到來的末法浩劫。他已經重新登臨了古神境界,一切的神力和權柄都已經迴歸自身,照理來說,就是面對上主,也不需要有絲毫的憂慮,只是天地末法浩劫,自不是只有上主,即將到來的劫數之中,望舒也不確定自己能夠起到多大的作用。

心中想著,望舒一時間感覺到周圍的虛空開始震動,舉目四下看去,就見整個阿房宮都開始震顫搖晃,最外圍靠近虛無縹緲之氣的那一部分,甚至已經開始奔潰瓦解,化作飛灰,寸寸飛盡,消弭在虛無之中,不復存在。

微微一愣,望舒也就明白了個中緣由,卻是徐福的記憶消散,其本身自我也就徹底消弭。這一片存在於虛無縹緲之氣中的道場,原本就是儲存徐福最後一絲記憶與自我的地方,徐福消弭之後,此地自然也就沒有了存在了必要,卻是即將奔潰,消弭不存。

誠如東王公所言,天界與人間的宙光流逝不同,已經得回古神本質,本身屬於天界的望舒,在人世間的思維活動卻是要比凡人快了不少,先前思慮種種,不過是在一瞬之間,卻是此刻阿房宮奔潰,對於望舒來說倒也沒有太大的影響,不至於反應不過來。

就見望舒身影逐漸變得稀薄,整個人瀰漫出皎潔月華,隨即原地消失,月華又在阿房宮外的虛無之氣之中顯現。這等手段,原不是虛空挪移之法,而是得回了古神本質的望舒,利用“月光無所不在,遍照世界”的特性,直接隨心所欲出現,卻是以徐福道場對法理的限制,也不能阻礙望舒的自由活動。

最後看了一眼崩潰消弭之中的阿房宮,望舒心中暗嘆,卻是這一座千年來聞名天下的宮殿,最終也要歸於歷史的虛無,就連留在扶桑的最後一絲存在,都在自己眼前崩潰消弭。徐福已死,阿房宮已然崩潰,扶桑之地對於望舒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意義,卻是他一時嘆息,一步邁出,越過石碑,回到了藤原京下的空洞之中,隨即仰頭看去,整個人一時憑空消弭。

與此同時,整個扶桑境內都是亂成了一片,卻是在剛剛那一瞬間,一切扶桑本土出生的有情眾生都是感應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波動,似乎是這扶桑這一片世界之中,有某種很要緊,很親切的東西憑空消失了,叫他們一時混亂。

凡人只在心靈之中感到一陣空虛,陰陽師們卻是個個都覺得大事不好,紛紛奔走相告,彼此商量,又是得不出一個結果。

平安京內,陰陽寮頭賀茂光榮一時大驚,赤足跑出屋舍,凝望天空,一時沉默。半晌之後,賀茂光榮的庭院中忽然多出一人,卻是安倍晴明的長子安倍吉平。兩位當世最強大的陰陽師對視一眼,眼中盡是驚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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