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逢知己千杯少,在夜之國的一個白天,也就是人間海原的一夜寂靜過去之後,望舒和陰康走出了大殿,在傍晚的冷風下一時清醒了頭腦,就見蘆屋道滿以一種很不雅的姿勢坐在前方某個小屋的屋簷下,正在嘻嘻哈哈看著什麼熱鬧。

見望舒和陰康出來,道滿一時起身,嘿嘿笑道:“果然兩邊世界的晝夜交替,不單單是日月之間的變化,還有某些更深刻的東西,老頭子到了這裡,竟是一點都不覺得疲憊,稍稍睡了一個時辰,就覺得精神飽滿,忍不住跑出來看熱鬧了……”

望舒好奇地看著道滿,道:“道滿大人,這裡有什麼熱鬧可看?整個大街上,只有你一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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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屋道滿笑笑,說道:“這你就不懂了。這裡現在雖然只有我一個人,可千年裡都是狐族們活動的場所。這些開化了靈智的狐狸,活得比人要久,心思比人要多,情緒也比人敏感,遺留下來的氣息,幾乎能在眼前演繹出一幕幕互相捉弄的陰謀詭計,實在有趣哩!”

對道滿這般想法,望舒只能表示無法接受,乃是他修行的諸多法門,很少有深入人心的一部分,蘆屋道滿所能感應並且樂在其中的東西,望舒徹底無法理解,莫說是殘留的氣息,就算是真有兩隻狐狸在他面前打架,他也不覺得有多開心。

陰康倒是很認可道滿的話語,開口道:“族人們的確是很喜歡玩笑,某些玩笑對於凡人來說甚至有些過火,落在道滿大人的眼裡,倒是正和你的口味。此間夜之國的氣息,要比人間濃郁精煉不少,道滿大人若是喜歡,可以在此處好生修行一段時間,或許會有收穫,也說不定。”

望舒微微點頭,也是曉得這扶桑的三重國度,人間海原,高天原和夜之國之間,乃是以人間海原作為物質基礎,其餘兩者則是以神域投影的形式存在,卻是使得高天原和夜之國的存在並不是絕對真實,本身侵染有一絲神明的力量,血肉之軀在這裡修行,的確是要事半功倍,效率驚人,倒也難怪扶桑出了這麼多的化形妖族。

蘆屋道滿自然也知道這等道理,卻是作為他來說,觀看情緒的變化就是最好的修行法門,能夠坐在這裡,看狐狸們千餘年鬥智鬥勇留下的情緒氣息,對他來說已經是十分難得,又是令他歡喜,對於人心的把握都有了些許提升,並非是浪費時間。

三人說話間,就見千乘夫人從一旁施施然走來,掩嘴笑道:“我這主人家的,招待卻是失禮,沒想到望舒仙人和陰康大哥閉門不出,道滿大人也是難以安寢,跑來大街上遊蕩。只是我狐族始終不是人類,這街上也是荒涼得很,叫道滿大人見笑了。”

道滿嘿嘿笑著,說道:“哪裡哪裡,我很滿意哩!”

千乘夫人也就是客氣客氣,始終道滿這樣的人物,別人很難把握到他的心思,只要他覺得高興,做什麼都是不奇怪的。朝蘆屋道滿微微點頭,千乘夫人也就對三人說道:“這邊太陽已經西下,我稍稍感應之下,發現今夜就是月華正濃之時。有心急的族人,已經前往城外空地等候,三位若是方便,就請與我同行吧!”

望舒聞言一愣,連忙逸散些許精神在周圍,果然感覺到太陽之力減弱,太陰之力增強,以現在月亮還未升起的情況看,今夜的太陰之力的確是與人間滿月之時一般,一時叫他感慨道:“扶桑大神的手段,果然是很不同尋常的。今夜月華之濃,只怕尋常人間也是少見,狐族喜好拜月,今日倒是很得滿足了。”

千乘夫人笑笑,禮貌領著眾人朝前走去,又是口中輕聲說道:“望舒仙人,你卻是忘了中原天界的厲害之處。所謂‘天上一日,人間一年’的厲害,又豈是晝夜顛倒所能比擬分毫的。卻不知你從這陰陽轉換之中,是否悟出了什麼道理?”

望舒聞言也是發笑,卻是這位千乘夫人的情感表現得十分矛盾,一方面為自己族人在扶桑的發展壯大而歡喜,另一方面卻是念念不忘中原老家,言語間都是為中原維護的意思,也是著實有趣。不過所謂的“中原天界”,其實是三十三天的統稱,卻是宙光流速變化,只不過是諸多神異中最為普通的一點,以上三清天鎮壓的天界,只怕隱含著天地間一切的道理,若是拿來與扶桑的神域想必,卻是欺人太甚了一些。

望舒也沒有多做解釋,免得有誇讚炫耀之嫌,只是順著千乘夫人的話語,好生回答道:“原本陰陽五行轉換,我道門中是有著秘法流傳的。不過像夜之國這般情況,其間卻還有神祈的意志作為主導,與我所學法門,很有些不同之處。單單一日,很難有深刻的理解,我也不敢隨口亂說,以免貽笑大方,成為笑柄,就不好了。”

千乘夫人笑笑,也沒有太過堅持,曉得望舒他們的修行法門,與自己還有些不同之處,或許望舒領悟出來的某些東西,涉及師門機密,便顯得客氣些,謙虛些,沒有明說。只是她並不知道,望舒的確在太陰太陽的轉換上沒有多麼深刻的領悟,始終他與陰康喝了一整天酒,卻是在神力的運轉和本質上,多了不少體會,即是自己現在沒有神力,也大概知道了這是個什麼東西。

只是神力法門本身,就已經牽涉到望舒的身世,此事關係重大,自是不能隨便說的。

三人一面說著話,一面朝村子外面走去,不多時就來到了一片異常開闊的空地上,就聽千乘夫人說道:“伊雜宮自有神田,不過我們都沒有染指供奉給神祈的那一部分,便將夜之國中,原本屬於神田的地方空置了下來,作為族人們活動的場地。”

望舒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麼隱秘,蘆屋道滿倒是很鄭重地點了點頭道:“神田是屬於大神的,的確不應該染指。將這一塊土地空置,本身就是一種尊重的表現。難怪你們能夠得到大神的青睞,看來這其中也有互相尊重的意思。”

說話間,就見這一片空地上的某幾處,冒出來幾個黑乎乎的狐狸頭顱,隨即便有一隻接一隻的狐狸從地洞中鑽了出來,不多時便密佈了整片空地,看著黑狐一族油光水滑的皮毛,望舒和道滿都是很感到震驚,卻是這麼多的黑狐,只怕數量已經上千,尋常人間海原難得一見的物種,在這裡卻是遍地都是。狐狸們跑來跑去,相互摩擦擁擠,竟是將這片空地一時變成了皮毛的海洋,泛著淡淡的油光,場面著實震撼。

緊接著,便有幾名臉頰瘦削,下巴尖銳,身著寬鬆長袍的中年人從幾人背後走來,默默站在千乘夫人之後,就聽千乘夫人說道:“我黑狐一族,如今渡過劫數,幻化人形的,除我之外,便是我身後這幾位了。他們大多苦心修行,甚少外出,故而兩位貴客來時,也不曾打過招呼,還請兩位不要見怪。”

望舒和道滿都是點頭,自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糾結許多。只是望舒看向這些狐族的妖王,一時間還感覺有些奇怪,卻是妖族幻化人形之時,所得到的人類形體其實是有一定限定範圍的,其大概形態與其心性和修行的法門有些關係,並不是隨心所欲地任意轉化,要想變成其他的模樣,還需要專門學習變化之法。面前這幾位妖王看上去都有些相似,卻是顯露出他們修行的法門十分接近,自身的性格也很有相同之處,這在中原之地,還是很少見的。

以望舒最為熟悉的南詔妖王們來說,委蛇是個中年胖子,鳳鸞是個美麗婦人,文狸則是少年模樣,便是他們五百年上劫數之後,幻化人形之時,自然而然得到的人類模樣。而在這個模樣之外,委蛇也可以變成俊美郎君,文狸也可以變成黃花閨女,只是個中還有法術運轉,並非是本身形象。

陰康見望舒面露疑惑,便也以傳音之術說道:“這幾位都是修行黑狐一族秘傳的法門,又是知曉他們這一族難以在扶桑渡劫的宿命,法門心性都有相似之處,故而幻化出來的人形也是有些不同。加上黑狐一族本身似乎有些奇怪,女子化形的可能性遠遠小於男子,或許是受到扶桑男主外女主內,女子一般很少主動修行的關係,卻是只有出生在中原的千乘夫人一位女性,其餘都是男性。”

望舒聞言點頭,也禮貌挪開目光,不再盯著對方的幾位妖王看,一時卻聽得蘆屋道滿“嘖”了一聲,轉頭去看,就聽他小聲說道:“我的擔心成真了哩!真遇上了之前有些嫌隙的狐狸……哎呀呀,真是叫人為難啊……”

望舒聽得一身冷汗,暗道蘆屋道滿的名聲果然不是虛傳,卻是聽他的意思,他還得罪過黑狐一族的妖王,這會子仇人見面,也不知對方會不會有什麼過激的舉動。不過看看陰康一臉淡定,千乘夫人含笑看著族人,望舒也就微微放心許多,卻是有這兩位在,只怕道滿不會遇上什麼麻煩,始終自己與他都是遠道而來的客人,總不能一見面就與主人家打作一團。

眾人心中各有想法,時間很快就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又見東邊海面之上,一輪明月逐漸露出了光芒,就聽陰康小聲說道:“夜之國沒有月滿月虧,每一日都是日升月恆,待得太陽完全落下,明月就要完全升起了。”

望舒點頭,一時看向面前的那一片空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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