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之後,南詔王派人上了山來,告知靈均老道和望舒,一切軍陣已經準備完畢,不日就要準備出發,從南詔前往浪穹詔,隨後迎擊鎮壓河蠻人,請望舒做好準備,屆時前往便是,一切衣食住行,南詔王都已經盡數安排妥當,不需攜帶太多東西。

那河蠻原是在洱海邊上的原住民,也是蠻人土著中的一種。只是西南地大物博,蠻人眾多,除了六詔烏蠻意外,其餘部落也是不少,個中百姓生活習慣,飲食風俗俱是不同,彼此之間也多有爭執。像是河蠻人崇尚白色,以白色為美,一應的服食,裝扮甚至畜牧,都是追求潔白無暇;烏蠻人則是崇尚黑色,像是蒙氏一族,眾人名字之中,“奴”“邏”等字,在烏蠻土語中都是有著黑色的意思,而其一切服侍,也是靠向深色。

這種民族風俗上的不同,原本只是小事,甚至可以說是不足掛齒的。可是在這西南蠻荒,不同族裔、部落之間都有著很深的隔閡和不信任之感,只能靠著相近的習慣風俗來區分內外,卻也導致了不同部落之間愈發疏遠,較為自封內守。

當然,導致烏蠻人和河蠻人矛盾的,絕不僅僅是一個非黑即白的觀念問題,更多地還是雙方在數百上千年的生活之中,累積摩擦,又是產生分歧,為著爭奪水土資源,幾番戰爭,埋下的隱患。六詔建立之後,西南一帶也引起了李唐和吐蕃兩個大國的注意,作為邊陲部落,蠻人們不得不選擇投靠兩者之一,不能保持中立。

相對而言,李唐的勢力還是要更廣闊一些,已然一早就將六詔收歸屬國之中,劃分西南區域,設定六詔節度使,將原本烏蠻人的土主,變成了李唐王朝的大臣。而河蠻人則是沒有這麼幸運,不得以之下投奔了吐蕃一方,在西南一帶處處與六詔,與李唐敵對,也經常受到鎮壓,兩邊戰火不斷,已然延續了百餘年。

六詔起自哀牢山脈,以洱海為根基,建立城池,河蠻人卻也是在洱海附近生活,兩邊自然多有衝突矛盾。雖然如今的南詔也好,其餘五詔也罷,都是在數十年間接觸學習了李唐的諸多好處,如今更是有道門進入,可其根本的生活狀態,還是遠遠不如中原百姓。加上西南多山,田地不易開墾,相比起來,水源就顯得十分重要。

六詔之中,南詔靠南,蒙巂詔靠中偏南,越析詔在東,浪穹詔在西北,邆賧詔在西,施浪詔在東北,俱是以洱海作為近似中心,依託這附近的水系生存。望舒和皮羅閣此番出征,就是要去往靠近洱海源頭的浪穹詔,鎮壓那附近的河蠻人大軍。

說是大軍,其實也不過是數千人的規模。西南莽荒物產豐富,地勢卻是遠遠不如中原,無論是人口密度還是人口總數,都不能與動輒舒適上百萬的中原都城想必,卻是能尋摸出數千人的軍隊來,給他們一一配置藤甲兵器,已然是十分難得,不能再奢求太多。

相比起河蠻人,六詔的人口雖然稍微多些,卻也不是壓倒性的優勢,加上其六詔之間彼此還有爭鬥,不是完全一心,這才叫河蠻人這麼多年以來,一直能夠抗衡六詔勢力,不被其殲滅或是吞併,甚至某些時候,若是六位詔主之間嫌隙太重,還能乘機打個勝仗,鼓舞士氣。

而這一次,因為靈均老道的強勢插手,六詔詔主史無前例地團結在了一處,至少表面上都是盡心盡力,多出了人手,出征的軍隊卻是比之往常要多上許多,已然有了五六千人,卻實在是一股不可小覷的戰鬥力。因著西南特殊的自然環境,蠻人的兵丁一般都是要比中原的兵丁強勢許多,饒是只有藤甲長矛,木質弓箭,在山川樹林之中,戰鬥力也是強橫得不可思議,又是得天獨厚,這也是六詔一直不曾被李唐或是吐蕃吞併,多少能夠維持自身獨立的原因。

是夜,望舒想著次日就要出征,心中不免有些激動,卻是長夜難安,不能入睡,只在殿後庭院之中打坐,一面磨合自己的法器,一面遙望星空,心馳神往。畢竟是十六七歲,血氣方剛的男孩兒,對一切行軍打戰的事情,總是莫名喜歡,又是覺得激動。也是望舒年紀還小,閱歷不足,徒有道德理論,卻不知戰場殘酷之處,只覺得興奮好玩。

靈均老道培養一眾弟子,與其餘道門多少有些不同,卻是不苛求清心寡慾,只希望他們表達內心所想,多經歷,多見識,多追求便可。這等思路,倒是比較靠近佛門思想,先要拿起,才能放下,年紀大些,閱歷知識足夠,才知道無論拿起放下,一切都不曾變化,所謂“見山還是山,見水還是水”,自然破去執著斬卻雜念,清淨自然。

這種道理,道門也不是沒有,甚至理論還要更為高深,卻是有著百家爭鳴在前,中原的理論是遠遠朝前與修行的。只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個人心性不同,所求不同,教導方式自然也就不同。靈寶天尊號稱通天教主,金鰲島上萬仙來朝,乃是一個“有教無類”,最終卻還是不敵道德天尊的“因材施教”,棋差半招,封神之中吃了暗虧。

也正因為如此,這些年來,道門之中,對一眾弟子的心性、根骨和天分的選擇愈發嚴苛,導致道門人材輩出,群眾基礎卻是不足。一眾道士張嘴閉嘴就是道德箴言,叫人難以理解,就連靈均老道都不能免俗,自是比不上廣開大門,普度眾生的佛門來得氣勢洶洶。

如今中原大地,在女帝武瞾臨朝之後,道門一家獨大的局面已經被打破,佛家又開始與道家爭奪百姓信仰和朝廷的支援。靈均老道此番前來西南蠻荒,也是為了替道門爭奪這一片原始土地之上的信仰和氣運,在中原戰場之外,另闢蹊徑,出奇制勝。

就在望舒腦海中思念繁雜,漸行漸遠的時候,東北天空之中,忽然又一道光華飛馳而來,似是隕星,卻又比隕星快上不少,不過轉瞬光景,便落在了三清觀中。

就在這光華落下前一瞬,靈均老道憑空出現,朝著虛空伸手,不知用了什麼手段,便將這道光華攝入手中,輕輕握著。此時,嘉月和大師兄也是一時有感,紛紛從屋中出來,師徒四人便在這庭院之中,一時相聚。

之間靈均老道手中,乃是一道以白玉雕刻而成的符篆,不過兩寸來長見方,有稜有角,薄如蟬翼,其上雕刻著一道複雜符篆,從上至下,堪堪充滿整個玉片,又不顯得擁擠,一眼看上去倒是十分美觀。

眾人作為道門弟子,自有神通,一眼便認出這是中原道門傳遞訊息的符篆,使用十分復雜,只有靈均老道那等級別的高人才能掌握。還不等眾人開口發問,就見那玉片符篆在靈均老道手中一時光華大作,傳出一道蒼老聲音道:“靈均,昨日有一大妖,穿過中原與蠻荒邊境,身上有你的信物,你可知曉?”

靈均老道微微一笑,灌注法力在已然黯淡下來的符篆之中,輕聲說道:“此乃西南千年狐狸,受老道指點,前往東海扶桑,請諸位道友多多照顧。”說完,靈均老道雙手一合,就見符篆周圍盪漾起虛空漣漪,隨即消失不見,卻是他用挪移之法,穿越萬里範圍,將這符篆連同自己的話語,原路送回。

嘉月先前還沒睡醒,這下已經清醒過來,一時激動問道:“師父,他們說得那個大妖,就是陰康大哥麼?他現在到哪裡了?有沒有危險?聽這人的口氣,似乎很是不善哩!”

靈均老道被嘉月連珠炮一般的問題問得頭疼,只得一一給她說道:“所說之人,自是陰康。西南乃是化外之地,如今雖是天尊顯化南詔,也還未將這片西南大地囊括天道之中,一旦有妖族穿越蠻荒與中原的邊界,多少引起法理波動,自然會被發現,卻不是太過危險。陰康道友身上帶著為師的信物,自是不會被為難太多。”

眾人聞言,這才放心下來,卻也是知道,雖然六詔之地還在化外,毗鄰此地的川蜀卻已然是道門大興的所在,自有三天法師正一真人張道陵的道統傳承,其道場所在,青城山,更是道門第五洞天,乃是源遠流長的道統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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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荒之地多有妖族,委蛇陰康這等千年道行的大妖雖不多,卻也不乏百餘年修行的小妖遍地,每每穿越邊界,都是受到青城一脈的監視,不叫其輕易霍亂人間。

這下聽到了陰康的訊息,眾人也是十分歡喜,卻是想不到他短短十日不到,已然進入了中原邊境。按照這個速度,只怕再有幾個月,就能抵達東海扶桑了。

就在這時,委蛇和鳳鸞也是一個化作黑雲,一個化作火光,先後降臨在三清觀之外,卻是感受到道門法力侵入,一時著急過來看看,生怕又是幾日前靈寶天尊發威一般,嚇得山裡的大小妖族俱是屁滾尿流,甚至還嚇死了幾隻膽子實在太小的。

靈均老道自是與他倆說了情況,告訴他們陰康已然平安進入中原,叫兩人放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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