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望舒這般說,天照大御神的臉上莫名露出了一絲思索,隨即深深看了望舒一眼,逐漸淡去消弭。

上主的力量,就算只是一絲氣息,也足夠叫這群扶桑的神明們看出不少端倪來,隱約曉得此人只怕不是自己所能對抗的,又是不敢插手。能夠告訴望舒他們自己的想法,已經是仁至義盡,要叫他們招惹上主,卻是犯不上的。

始終是一眾神明的力量,並不是憑空而來,以扶桑的地界和百姓人數,實在無法與中原相比。而即使是中原的地大物博,也沒有出幾位能夠與上主對抗些許的,在一眾神佛不出手的情況下,整個中原大陸都是籠罩在上主的威脅之下。

中原尚且如此,扶桑就更不用多說,若是上主真要動手,恐怕都不用親自降臨,只需站在東海碣石一帶,朝著扶桑遙遙作法,神力降下,就可以將整個平安京夷為平地。平安京乃是扶桑如今的氣數所在,一旦消弭,整個扶桑的歷史都會受到極大的震盪,一眾自然法理之神,只怕連反應都不能就會被抹殺了存在,卻是太過恐怖了一些。

歸根到底,徐福本人都不能對付的大能,他所建立的國度和衍生的神祈,自然也是不能。

而且,從望舒模擬的一絲上主氣息之中,天照大御神這位有形神之中,算得上歷史最久,力量最大的扶桑神祈,已經看出了些許類似扶桑至高大神,象徵天道的天之常立神的感覺,甚至還覺得,天之常立神只怕也不是這位大能者的對手,就更是叫她心中惴惴不安,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法理上的弟弟,怎麼會招惹上了這般恐怖的人物。

眼看著天照大御神的身影消失,周圍的光線也逐漸黯淡下去,望舒一時間也是陷入了思考,卻是天照大御神最後的反應,已經給了他不少的啟發,對於上主的跟腳來路,他已經有了些許的猜測,只是實在做不得準,又是覺得荒謬,一時不曾說出口而已。

而從天照大御神這邊,望舒也知道了一個十分要緊的訊息,卻是扶桑建國之後不久,徐福的身影就不曾再出現在這個島國之上。照理來說,像是徐福這樣已經成就天仙業位,昇仙後再度折返的大能者,壽元不說是無窮無盡,也遠遠超過了現世凡人的認知,自是不會因為壽盡身死而失去了蹤跡,只怕其中還有不少蹊蹺之處。

不住思索,望舒腦中忽然閃過一絲靈光,一時間竟是叫自己都有些背後發涼,不敢將這猜測說出口。

在中原的神話傳說之中,盤古開天一事,幾乎是婦孺皆知,個個都曉得這段傳說,知道盤王大帝開天之後,力竭身死,化作萬物。望舒一時聽見連天照大御神都不曾見過徐福的蹤跡,一時猜想徐福會不會效仿盤王大帝一般,也是開闢扶桑之後力竭身死,這才徹底失蹤?

然而這樣一來,事情就變得愈發耐人尋味了。扶桑與中原之間的衝突,乃是靈均老道都能預見到的,以徐福的大能,自然是只曉得一清二楚,卻是著實沒有道理,要叫他犧牲自己,來給中原帶來浩劫。這不符合徐福一觀的作風,也著實是損人不利己,叫望舒不能相信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也找不到一個合理的動機。

正思考著,望舒就聽見一旁傳來了道滿的聲音道:“你從大神哪裡,得到需要的訊息了麼?噫?大神竟然加持了月讀命的力量給你!”

望舒一時轉頭,就見道滿已經從天照大御神的約束之中掙脫出來,一時也是感慨,暗道此人手段之高明,著實遠遠超過其他,卻是這等扶桑主神的約束,照理來說不會被一時三刻間掙脫,蘆屋道滿能夠在天照大御神離開之後片刻,就徹底掙脫了束縛,沒受到一絲一毫的影響,著實也是難得。

聞得道滿發問,望舒也是好生答道:“訊息倒是沒打聽到多少,不過誠如道滿大人所言,天照大御神對我十分友好,全力提供幫助,叫我在扶桑能夠任意行走,施展神通,多少也算是受了神恩,有了收穫。”

蘆屋道滿上下大量了望舒半天,這才很有些不滿意地說道:“不知道你與大神說了些什麼,竟是連我都不能知曉……看來唐國的仙人到來,目的很不簡單哩!”

望舒笑了笑,也沒多說什麼,始終此事牽涉自己的身世,牽涉中原的安危,實在不好叫蘆屋道滿什麼都知道了去。而且先前約束道滿,可不是自己出手,而是天照大御神的手段,足見某些東西,扶桑的神明也不希望叫凡人知道,多少還有些隱瞞。

道滿自己也是十分清楚,曉得不讓自己知道某些事情的,乃是天照大御神的意志。既然大神的意志如此,道滿自己也不好違背,又是多少瞭解望舒的脾氣秉性,倒也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而且,對於道滿自己來說,就算望舒在扶桑弄出什麼不可收拾的事情,也是平添了這一片大地之上的變數和趣味。事情永遠是越有趣越好,道滿還巴不得望舒造成更多的變數和混亂,才叫他有事可做哩!

想著想著,道滿自己竟是控制不住地笑了起來,一下子叫望舒看得十分奇怪,卻不曉得在道滿的心裡,已經做好了要叫他幫忙攪亂局勢的打算。先前的藤原兼通,不過是牛刀小試而已,有望舒這樣神通廣大,又得到大神眷顧的人在身邊,道滿要是不好好利用,就實在太對不起他在歷史上寫下的濃重一筆了。

此時的兩人朝四周看去,就發覺先前的神域已經逐漸消散,兩人已然回到了現世之中,依舊站在皇大神宮通往天照大御神主殿的神道之上,那座像是牌坊一樣的鳥居就好端端立在兩人身後,似乎他們越過鳥居之後的一切行動,都不過是幻覺一般。

望舒正打算與道滿商議下一步如何是好,一時就聽聞得身後有人放輕了腳步走來,回頭看去,就見一名年輕的神官小心翼翼地朝著兩人走來,片刻就來到了蘆屋道滿的面前,對他小聲道:“道滿大人,京極殿的女眷,如今在神宮之中,請你過去一趟。”

說著話,這神官又是看了看望舒,恭敬道:“那位說,如果道滿大人身邊有人,請一併過去。”

蘆屋道滿聽到這話,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是一時皺了眉頭,冷冷看了那神官一眼,問道:“是上殿的女眷麼?她怎麼在這裡?誰告訴她我來的?”

他這話說得平常,那神官卻是一時間渾身顫抖起來,隨即整個人都像是僵硬了一般,唇齒喉舌都被一時控制,既不能沉默,也不能撒謊,卻是道滿在不知不覺之中,以語氣、字句和神情,加上自己這麼多年一來的聲威,直接空智了此人的口舌,向他逼問。

望舒看著,一時無言,卻是想到扶桑這片土地上,果然精神的力量要比一切都強大,道滿更是御使這種力量的個中好手,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在利用自己的精神,給別人下咒,從而實現目的。不過對於什麼“京極殿”、“上殿”之類的說法,望舒自己並不清楚,也是好奇,不曉得是誰人這般大膽,明知道滿的恐怖,還敢請他過去,甚至絲毫不避諱皇大神宮之內的人,比起藤原兼通來,更要強勢許多。

那神官被道滿拿捏了口舌,只覺得自己的舌頭上就像是栓了繩子一般,不受控制,一時也是驚懼,卻也不得不如實回答道:“那位前日到神宮中祈福,似乎是避開了耳目的,今日道滿大人降臨,我等回報師父的時候,她剛好在場,出言邀請。”

蘆屋道滿聽著,愈發眉頭緊鎖,自言自語道:“麻煩了……看樣子,非得洗個澡了……”

此言一出,望舒和那神官都是愣了一愣,原本看道滿的表現,還以為他畏懼那位女眷的身份,卻是想不到他腦迴路這般清奇,感到苦惱,原來是因為要洗澡!也是以蘆屋道滿現在這等樣子,叫他直接去面見身份高貴的女眷,著實有些失禮,畢竟人家想要看見的,是像安倍晴明那樣的人中龍鳳,不是一個骯髒汙穢的老頭。

聽得道滿的意思,是願意前往一見,那神官心情也放鬆了許多,連忙殷勤道:“道滿大人,客居已經燒好了熱水,更換的衣袍也是備下的,請跟我來吧……”

蘆屋道滿橫了一眼那神官,呵斥道:“多嘴!我對此事如此厭煩,你卻表現得這般歡喜,難不成是故意要我難受麼?”說著話,道滿不顧面前冷汗已經流的要從下巴滴下來的神官,轉頭看向望舒道:“既然那位有請,你我卻之不恭,非要去了。望舒仙人若是不棄,請與我一起沐浴更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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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驟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是覺得與一個男人同浴有什麼不妥,而是看道滿這樣子,只怕半個身子進水,熱水就要變成黑泥,若是與他同浴,只怕自己不單洗不乾淨,反而會弄得更髒,倍覺膈應。尷尬笑著,望舒一時小聲道:“道滿大人,我多年前成就仙人之軀,周身無垢清淨,天人五衰之前,肉身不會汙穢,就不耽誤你沐浴了,我在這裡等你就好……”

蘆屋道滿看著望舒,一時大笑道:“哈哈,為難與尷尬,不能叫我一個人承受才是啊!隨我來吧,就算不與我同浴,也不能站在此處苦等才是——你!叫人準備茶水點心,招待我這位朋友,老頭子今天為爾等破例,心情極差,千萬不要有什麼岔子!”

那神官如蒙大赦,一時抄起衣袖抹了滿臉的汗水,連忙領著兩人朝客居走去,臉上依舊前言歡笑,心裡卻是已經把不能在神宮中說的各種髒話都罵了一遍。

道滿看著那神官的背影,一時露出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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