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看著男孩“裴鉶”被嚇得小臉發白,一時間也是意識道自己的失態,朝著周圍幾位零零散散的客人歉意笑了笑,有時好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心中卻是一時波浪洶湧,頗有些難以置信的意思,又是見那裴鉶被他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便也好生安慰,叫他先吃些東西,再作商量。

不得不說,望舒這一下自舉動的確是要叫那裴鉶嚇個三魂七魄一起飛走,卻是旁人不認識望舒,只當他是個白臉小子,可裴鉶先前就已經見識了望舒的手段,知道這是有大神通在身的高人,卻是這等人物一時舉動失常,要比尋常人嚇人許多。

這倒也不怪望舒,卻是他先前聽聞裴鉶說起老僕人,原想著占卜些許,卻是一算之下,那老僕人竟是根本就沒有絲毫命數的軌跡存在於人世之間,莫說是知曉其前因後果,就算是要找到這個人,似乎都不可能,卻是其根本不存在,又談何尋找?神通再高,難不成還能找出不存在的人來麼?

按照望舒的手段,想要占卜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凡人倒也不難,只要他接觸到與這凡人有關的人物,自己稍稍在時光成河之中抬起頭來看上一眼,順著時間唯一不變的軌跡看去,總會看見這個人在時光長河之中的沉浮,解釋只要稍稍運轉神通,凡人的宿命基本就在心中,雖是做不到靈均老道那般觀一葉落而知秋,看一眼就將人從生到死看得底掉,卻也多少能夠把握些許,萬萬不可能一點都把握不到。

如今天下,要叫望舒看不透底細的人還很多,可要叫他徹底在時光長河之中尋不到痕跡的,在他認識的人之中,出了上主,似乎還找不出來第二個,卻是他就算是占卜陳老道,幾乎什麼也看不到,至少能夠知道陳老道在時光長河之中的存在,卻是不至於連人影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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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望舒算不到那老僕人袁伯的命數,唯一的可能,就是袁伯根本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然而這邊產生了矛盾,卻是裴鉶完全沒有必要,也沒有理由來欺騙望舒,卻是這樣一個老僕人的角色,在他的成長過程之中似乎也可以算是不可或缺,若是少了這人,很多事情就完全無法解釋,可望舒又算不到此人,便是叫他十分頭疼。

一時看向那裴鉶,望舒就見他經過先前的一番驚嚇之後,這會兒似乎也平靜下來不少,正在大口吃著剛剛端上來的肉羹,看樣子也是著實餓了許久。又看這裴鉶雙手上滿布的泥垢和血汙,望舒也相信他親自挖坑埋葬老僕的事情屬實,可自己把握不到那老僕人的命數,卻是叫望舒有些無法,一時間陷入了邏輯上的矛盾之中,無法自拔。

思忖許久,望舒腦海之中忽然浮現出一道人影,一時間叫他有些愕然,暗道該不會這麼巧,人世間的怪事都被自己一人碰上了?想到此處,望舒一時抬頭,對那裴鉶說道:“你先前說那明香姑娘就在教坊之中,你可拿捏清楚了她的住處?”

裴鉶聞言一愣,隨即抬起頭來,不顧自己滿嘴的東西,含含糊糊說道:“我曉得!先前我在那教坊之中,尋了許久,那準明香的住處,已經是牢牢記在心中!仙人難不成要學那昆侖奴一般,帶我潛入教坊,與明香好生相會麼?”

望舒聞言頭疼,卻是自己根本不知道那裴鉶聽聞的昆侖奴的故事是如何一個細節,便也只能說道:“我自是要帶你去上一趟,只是你與那明香姑娘,只怕並沒有太長久的緣分,卻是神通廣大,也不能逆轉人心,若是她執意不願意跟你,我也沒有辦法,卻是叫你二人好生見上一見,把意思說得明白,也就是了。”

裴鉶聞言,又是要哭,生生忍住,也知道以望舒的大能,只怕要算計自己的命數也是不難,卻是先前他潛入教坊之中,與那明香相見,已經是知曉了些許她的心意,自己心中有數,只是始終不願意接受,更不願意放棄,抱著望舒這一絲希望不肯放手,卻不料望舒的話說得這般直白,也是叫他心裡難過。

強忍著眼淚,裴鉶狠狠點了點頭,說道:“仙人放心,若是明香執意不跟我走,我自會好生放棄,定不會死纏爛打,卻是古來姻緣,從來都是兩情相悅,強迫無用,我自曉得。”

望舒點了點頭,說道:“你若能這般想,我就放心許多了。不過我此番帶你去,卻不單單是為了你與那明香姑娘的姻緣,原是你所說的那位袁伯,叫我好奇萬分,先前我卜算他的命數,竟是一無所得。你裴家已經遭了抄家之禍,死走逃亡,僅存認識那袁伯的,除了你,也就是那明香姑娘了。我還需要當面問問她,看她對那袁伯的印象如何。”

裴鉶又是一愣,卻是聽望舒的意思,袁伯似乎是有些奇妙之處。只是他捫心自問,絲毫不曾覺得袁伯有什麼不妥之處,又是兩人間主僕十多年,情深意重之處,的確真實不虛,此刻望舒懷疑袁伯有不妥,卻是叫他自己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想要解釋,又不知如何開口,只得點了點頭,悶頭吃喝。

望舒看著裴鉶的狀態,一時間長嘆一聲,暗道若是自己所料不錯,只怕這裴鉶今夜就要遭受兩重打擊,卻是但願他能夠挺得過來,始終人不能永遠活在過去的回憶和謊言之中,總要鼓起勇氣向前走才是正途,也不辜負了這裴鉶過人的文氣和才思。

當即,兩人便也不再說話,只顧著吃喝,卻是望舒這一早在皇宮門口站了老半天,倒也真覺得有些腹中飢餓,憑他的修為,不吃不喝也可以,可是沒有什麼必要,美食在前,還是該享受的,儘量享受才是。

吃罷了飯,望舒又是帶著裴鉶去洗了澡,買了身新衣服,靠著原本那個髒得看不出人樣來,味道大得尋常人受不了的裴鉶逐漸有了幾分富家公子哥的模樣,望舒一時也是感慨非常,卻是人要衣裝,此言不虛,又是以裴家的家室,一朝家道中落,竟是導致裴鉶有雲端墮入泥淖,也是著實叫人唏噓不已。天底下像裴鉶一樣經歷的,只怕是還有不少;可能有他這般機緣的,看起來沒有幾個。人道艱難,卻是自己這樣的修士,又能幫得上多少?

眼見裴鉶洗得乾淨,又是換上了新衣,舉手投足間開始有了些許之前的氣質,又是整個人的行為舉動似乎都被身上的衣服束縛住,再不似先前那小乞丐一般粗魯無禮,而是處處謙和,與先前大不相同。若非望舒已經暗中卜算了那明香姑娘的命數,只怕還真要認為她先前是因為裴鉶的衣著太過恐怖,沒有認出他來。

換上一聲新衣,裴鉶的心情也是一時好起來許多,又是吃飽穿暖,這下才開始考慮人情世故,一時又是想起先前的種種遭遇,幾番互相對比,卻是發現望舒對他的好,已經是超過了尋常的狀態,一時間也是叫他暗暗感嘆自己頗有仙緣,卻是能夠遇上望舒這樣的貴人,才有人生重新開始的機會。

當天夜裡,夜過子時,望舒帶著裴鉶悄悄離開了兩人下榻的酒樓,大搖大擺走在大街之上,朝著那教坊前去。裴鉶一開始還著實有些害怕,卻是這長安帝都之內的宵禁只嚴格,違反宵禁的真是打死都不為多,著實叫他畏懼。只是一路上遇上幾隊官兵,見他們都是對自己兩人視而不見,便也想起了望舒的大神通,稍稍定下心來,一時又是激動,卻是想到即將見到明香姑娘,自己能不能勸她回心轉意。

片刻之後,兩人便也來到了教坊之前。望舒抬頭看著這高大繁華的光宅坊,暗歎自己回到中原之後,果然是墮落了許多,卻是以目前這般情況來看,自己只怕是難免要做一回擅闖這煙花場所,姑娘閨房的惡人了,卻是此事若被靈均老道知道,只怕要氣得他直接降臨當場,將望舒抓回去面壁十年不可。

看那裴鉶已經緊張得雙唇發白,望舒一時之間也是好生安慰道:“你莫慌。人世間的一切,都是有因有果,因緣際會。就算你不能勸得那明香姑娘回心轉意,這輩子倒也不是徹底沒了念想。此番不成,你今後還有姻緣美好,放心就是。”

裴鉶勉強點了點頭,心中卻是想著明香姑娘的一顰一笑,暗道望舒道長始終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不知道這男男女女之間的情愫,卻是一碼歸一碼,自己未來的姻緣,與眼前明香的緣分完全是兩件事情,就算已經知曉未來,此刻的自己卻也是不能不全力以赴,才能算得上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稍稍穩定了心神,裴鉶也就看向望舒,望舒見他這般,便也二話不說,直接帶著他朝緊閉的教坊大門走去,卻是還不等裴鉶有個什麼反應,兩人便是煙塵一般穿過了那道大門,一時站在教坊之內,卻是夜過子時,此處也是沉寂了下來,也不見什麼燈火,卻是漆黑一片。

望舒看向裴鉶,問他那明香姑娘的閨房在何處,裴鉶在黑暗中已經失了方向,卻是再怎麼說,這裡始終不是他常來常往之地,饒是白日裡看得清楚,這下子也是一時犯難,卻是無盡黑暗之中,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哪裡還知道什麼路線。

望舒見狀,輕嘆一聲,一把拉起裴鉶,順著他身上的因果緣分,靠著自己在純黑中也能依舊如常的雙眼,兩人一時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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