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高人眾多,單單道門,就有教宗百餘名,祖師近十位,如今還出了陳老道這樣的天仙,可謂是著實驚人,卻是這股力量集結起來,已經足夠叫天下大勢發生逆轉,創造出不可限量的神蹟來。而除了道門之外,中原的佛門和外道也是著實不弱,高人眾多,照理來說應該不至於叫這等濫竽充數之輩橫行才是。

然而真實情況是,這天下百姓們所見到的道士,是個裡面倒是有九個是不曾修煉任何法術在身的,剩下那個也是含含糊糊,只會些常人也能辦到的小伎倆而已。只是因著數千年時光積累,中原大地上的百姓們代代流傳有道門神仙的故事,倒是叫這些凡俗的道士們也沾了不少光,至少外出做做法事,也是能夠博得眾人十足的信任,真實不虛的。

望舒現在遇到的這位道士,便是這樣一位靠著幫老百姓做點不知道有沒有用的法事存身度日的人物,卻是今日叫他見了真人,一時間著實嚇得他不輕,心中此刻已經是波瀾湧動,不知道望舒出現在這裡的原因為何,還以為是自己之前的諸多作為,惹怒了真實不虛的高人,眼下要橫遭災禍了一般。

眾人卻是沒有發現法師的異樣,只當他是太過疲憊,便於特張羅著迎他進屋去飲茶休息,同時先前那老者也上前小聲與法師說道:“法師,先前來這位道長……不知是什麼來路,卻是看上去著實年輕,又是極不穩重,卻不知法師作何打算,是請他一併過來,還是我等將他趕走了事?”

那法師此刻才回過神來,一時聽聞老者打算叫人趕走望舒,更是嚇得後脊樑一陣發冷,連聲道:“快快請那位道長過來,一同用些茶水,你們速速準備齋飯,卻是不能怠慢了路過的道友!”

那老者一愣,暗道這法師今日倒是轉了性子,平日裡見了其餘的同行都是橫眉冷對,今日卻是這般客氣有禮。人老奸,馬老滑,山村裡的老者,雖是見識短些,這為人處事的道理卻也是著實懂得不少,一時見這法師性情大變,心中便也有了計較,暗道那年輕道士難不成真有些來路,竟能叫村裡的法師這般有禮?

想到此處,老者也就吩咐眾人趕快燒水沏茶,又是親自上前去迎望舒,一時慈祥中帶著些許小心,笑道:“這位道長,法師請你一起過去歇息,不知道長意下如何?我們今日張羅法事,著實備下了不少素齋素菜,所謂見者有份,若是道長賞臉,也請留下一並用些。”

望舒看看那老者,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暗道先前這老者與自己說話之時,可是拿足了長者的派頭,並不像現在這般禮貌。雖然從年紀上來說,望舒比這老者只怕還要大上許多,可是他證得長生,面向年輕,自己知道自己有年紀,別人卻是看不出來的。

不過望舒倒也不傻,轉念一想便明白了事情的緣由,一時也是暗暗發笑,想著那法師的心理活動就是覺得有趣,便也十分客氣地對那老者說道:“老丈這般客氣,我便不敢推辭了。也是這些天來餐風飲露,難得今日見了人煙,過來看看熱鬧,還願沒有打攪諸位為好!”

那老者客氣笑了笑,引著望舒朝院落中的正屋大堂走去,一時又見那法師連忙起身,手上的茶水都灑了一身,無論如何都要讓望舒上座,愈發叫這老者心中頗有計較,暗暗交代家人準備上好的菜餚,卻是已經隱約看出望舒的不凡之處,一時間心裡也是有些打算。

望舒雖然遠來是客,卻也知道客隨主便的道理,幾番推辭之後,不得以坐上了上座,端上了香茶,倒也不急著飲用,而是朝那坐立不安,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的法師問道:“敢問道友高姓大名,道號如何?小可望舒,途徑此處,見得有同道中人,一時前來,卻是頗有些失禮之處,還請道友海涵。”

那法師聽得望舒言語客氣,一時倒也放鬆了些許,依舊揣著恭敬,好生答道:“貧道自幼出家,沒個俗家名號,師父賜道號曰‘松鶴’,拜見望舒道長!”

望舒點點頭,心中卻是腹誹這法師的師父,取名字的手段著實比不上靈均老道,這‘松鶴’二字,頗有些俗氣。不過想是這樣想,望舒自是不會說出,又是好言問道:“原來是松鶴道長,久仰大名,不如一見!卻不知道長今日在此,做得是什麼法事,卻是看來十分盛大,不像是尋常該有?”

那松鶴道士聞言,也不認為望舒先前聽聞過自己的名號,知道這是客氣,倒也頗有自知之明,說道:“區區賤名,有辱道長清聽。我等今日在此,原是做一場鎮妖驅鬼的法事,卻是這村中開年以來,遇上了許多奇怪之事,神神鬼鬼,難以揣摩,做一場法事,安撫周遭的妖物鬼神罷了。”

卻是這松鶴道士自己知道,先前所做的那一場法事並沒有什麼作用,此刻說起來也是十分謙虛,並不曾想先前他與眾村民吹噓的那般,說這法事能夠“震懾千年大妖,驅逐萬年惡鬼,上達太上老君,下至九幽地獄,一旦誦唸真言,九天十地,諸多神祈,都有感應,消災解難,只在一念之間”這般誇張。

望舒聽得出了怪事,倒也一時來了興致,卻是先前曾聽靈均老道說起,李唐一朝從來都是神魔妖仙,混居凡俗百姓之間,乃是十分罕見的人神共存的局面,諸多神祈要比前朝時候靈應許多,妖族也有不少混跡人世。只是話雖如此,望舒自來到中原,除了那猥瑣的鼠妖灰仙兒,其餘並未遇上什麼精彩波瀾之事,便也十分好奇,仔細追問。

那松鶴道士對自己的法事也是著實沒有什麼信心,此刻聽得望舒過問,便也起了一絲請求幫助的心思,開口道:“上秉望舒道長天聽,今年開春以來,這村子中出了不少奇怪之事。先是一族人的墳地之中,不少先人墳塋被人挖掘來開,屍骸暴露,肢體也有殘缺;隨後更是村中接連丟了兩名嬰兒,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徹底沒了蹤跡,又是夜夜傳來嬰兒啼哭之聲,叫村民們心中不安,故而請我來做了法事。”

望舒聞言,沉默片刻,暗道原還以為是什麼狐妖作祟,這下子確實牽涉到了死者和嬰孩,似乎此事也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簡單。死者的屍骸和嬰兒的純淨氣息,從來都是妖道和邪道修士修煉法門之時的上乘之物,只是因著有傷天和,中原大教對此多有鎮壓,近些年來已經甚少聽聞還有誰敢這般操作。

也是“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卻是李唐盛世之時,這天下自然是人神共存,如今國運衰敗,這人神共存搞不好就要變成百鬼夜行,卻是一眾宵小邪道之輩,都紛紛出世,又要禍亂人間,順應國運崩毀的天意來。

一時間,望舒也是心中頗有些糾結,又是問那松鶴道士道:“道友這般說起,倒是十分叫人驚訝。卻不知道友又是如何處理,為何要在那儀軌之中誦唸佛門經文呢?”

那松鶴道士一時尷尬,說道:“我猜想那村民先人的骨骸被驚動,只怕是冤魂厲鬼作祟,故而以佛門真言經文來對其進行超度和鎮壓;至於嬰孩丟失一事,許是開春以來,山中的妖物出動為禍眾生,我便叫村民們以黑狗血潑灑家門,驅逐妖物,同時用降妖伏魔的真言,來將其驅逐。”

望舒聽到這裡,幾乎就要忍不住罵出聲來,卻是這松鶴道士所使用的這些法門,並沒有他自己所說的這般有效,甚至很可能是一點效果都沒有,卻是道門儀軌完整的前提下,的確能多多少少引動一絲天地間的偉力加持,也便是所謂的請動神明,即使不能斬妖除魔,多少也是有些庇護村民的作用。只是這松鶴道士又是佛經,又是狗血,直接破壞了儀式的完整性,卻是一點作用都不會有,搞不好血腥還真會引來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望舒對於此事,多少也有些判斷,卻是認為這嬰孩丟失與屍骨暴露,應該是同一股力量所為,無論這股力量是邪道的修士,還是混跡的妖族,甚至是九幽的厲鬼都有可能,還要進一步觀察瞭解,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像這松鶴道士一般,胡亂猜測,亂來一通。

見得望舒臉色不善,那松鶴道士倒也是十分知趣,曉得自己的法事並沒有太大的效果,便小心道:“雖然我已經為村中做了法事,卻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權且方法。望舒道長有沒有什麼徹底了斷此事的法門,卻是保得一方百姓平安,也是功德無量的事情。”

望舒一聽,暗道這松鶴道士也是給自己留足了後路,只怕他先前與村民們說起之時,就不曾承諾會徹底根除此事,一旦怪事繼續發生,想來他也有許多推脫的話語,卻是平白欺騙了眾人一場,什麼代價都不曾付出。

嘆了口氣,望舒說道:“若是道友的法門不能徹底了斷此事,我倒也願意看看能否幫忙。只是我先前聽道友誦唸真言,倒是頗有些佛性。若是此事能夠解決,我倒是建議道友轉投佛門的好,卻是這人各不同,大家還是要尋適合自己的道路來走才好。”

松鶴道士一愣,卻見望舒施施然起身,轉瞬後聽得那老者殷切的呼喚,卻是招呼兩人去用些齋菜飯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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