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留名青史的兩大成就,一個是他寫出的《推背圖》,另一個則是其創造的稱骨法。不得不說,他在占卜一門上,已經做到了前無古人的境界,而且很可能也是後無來者,混元大羅之下,在沒有人能夠像他這般,把握了天地間的人道發展,預言直達數千年之後而一一應驗,至少到彼時為止,其所做出的預言還從未出現過任何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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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就叫望舒感到困惑了,卻是按照道門一方諸多高人的推算,三百年後就將有浩劫降臨,屆時若是超有差池,應對不當,便是人道崩毀,道統不存的結局。如果說袁天罡的預言準確無誤,那麼就相當於他一早就預知了三百年後的劫數必將順利度過,相當於是註定了“果”,反過來作用於現在的“因”。而若是袁天罡的預言不準,那麼到底是什麼力量,導致了他的占卜出現問題,這種力量,難道是在袁天罡所把握的那一部分六壬五行之外麼?

對於前一種猜測,望舒只覺得絕對不會發生,卻是這種先註定結果,再尋求原因的因果法門,當今天下似乎只有上主才精通並把握,連陳老道那樣的仙人都難以想象,難以理解,就更不用說一個不修仙道的凡人;而後一種解釋,又是有些超出望舒的常識,卻是天地之間,六合之內,除了混元大羅聖人,再沒有一種存在能夠逃脫六壬五行的約束,使得其難以卜算得出。

因著不能直接與袁先生說起三百年後的滅法浩劫,望舒一時之間也是陷入了些許困惑之中。占卜法門,原本不是他所擅長,饒是他師父靈均老道是道門仙人之下的第一占卜高手,他自身也曾證得諸多宙光內的絕對唯一,可是卜算未來這種事情,的確是需要一定的天賦和手段,而這一種天賦,望舒本人是沒有的。

無奈之下,望舒只能尋了一個折中的辦法來解決自己的疑惑,卻是在這幾日時間之中,與那袁先生討教了不少關於他們一門占卜的獨特法門。照理來說,這種吃飯的手段一般是不會外傳的,卻是同行多有嫉妒,多出來一個知曉自身秘密的人,對這些需要雖是保持神秘的算命先生來說著實不利。

然而望舒乃是修道之人,並非凡塵俗世之中的算命先生,就算他要吃飯,顯然與袁先生吃的也不是同一碗,再加上先前望舒曾經指點了他不少,袁先生倒也樂得與這位修仙者說一說自家的些許奧秘法門,看看兩者討論能否將其改進些許,也好幫助自身更加接近先祖袁天罡。

這一日,望舒看著袁先生送走了今日第三位前來卜卦的達官貴人,十分滿意地手下了那一錠打著印記的金錠,這才走上前去,笑著對那袁先生說道:“我聽你為那人占卜,十句話裡倒真有九句是說的災殃禍患,看他臉色,似乎也不太好,只怕今後不會再來了。”

袁先生笑了笑,說道:“世人都喜歡聽好話,卻不知人到艱難,大多數人的一生並沒有許多好事可說。我等算卦之人,就算是真能算得前因後果,一般也要尋這些好聽的話來說,將一件小事無限誇大,才能討得主顧的歡心和信任,進而謀取錢財。然而我為人卜算,從來都是存了把握一線生機的意思,將這些災殃禍患說得通透,也叫他們有個迴避的機會,縱是把握不住,也不能說我算得不準,多少對得起這一兩黃金,才是叫生意長久的法門。”

望舒一聽也是笑了,卻是這袁先生看問題果然是十分通透,倒也是這天下願意花一兩黃金來占卜的人實在不多,不像是韭菜一般割了一茬又有一茬,總要長長久久,這生意才做得下去。再加上袁先生的卦象,從來都是靈驗非常,除了上次他卜算上主失手之外,望舒這些天竟是沒有見他算錯過一次,縱是有與望舒自己占卜結果有偏差的情況,事後也會證明是望舒自己學藝不精,卻是這袁先生能夠在洛陽立足,的確是頗有些神通手段。

兩人說了片刻閒話,望舒也就引入了正題,整了衣襟,向那袁先生恭敬問道:“我近日得先生指點,感觸良多,頗有所獲,卻是所知越多,未知越多,今日又要麻煩先生了。”

袁先生也是笑道:“不必這般客氣。望舒道友的五行陰陽理論,對我來說也是頗有啟發,大家相互交流而已,說不上什麼請教,還請直說就是。”

望舒點了點頭,說道:“先生說起五行陰陽,正是我的疑惑所在,卻是不知,在六壬五行之中,是否存在某種事物,不能被其囊括籠絡,從而無法占卜?”

袁先生一愣,也是沒想到望舒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沉思片刻之後,才輕聲說道:“天干凡十,而課獨取乎壬者,蓋壬乃陽水,天一生水,為數之始,壬寄在亥,亥屬幹宮,亦易卦首幹之義。此立名為六壬故也。歸根到底,六壬之術所依靠的,還是術數一流,卻是數皆出於五行,五行囊括天地,照理來說,道門所謂的混元大羅,佛門所謂的無量佛陀之下,並沒有不在五行之中事物。”

“我家先祖得秦漢以來,最為高明的六壬之術傳承,已經將天地間所存在的一切化為數字,融入卜算之中,故而道門大法,乃是推演天地;我家一門,卻是靠著計算和推斷。要說起來,天地間的確有某些東西不再五行之內,可這些東西也到底不能徹底脫離五行,故而最終還是要落在卦數之中。我學藝不精,只能算算凡人之間的諸多種種,可是先祖卻是能夠把握天地間的一切,無所不包,甚至《推背圖》一書,已是洩露天機,恐遭天譴,才寫得模糊許多。”

望舒點點頭,知道袁先生所言不錯,道理上沒有什麼差池,卻是袁天罡當年,已經把握到了陳老道成仙之事,手段比之道門諸多高人還有不同,另闢蹊徑,靠著計算占卜一切,卻是歸根到底,一切都有規律,而這規律,便是把握在了袁天罡一人手中。

只是這樣一來,望舒便是愈發疑惑了,卻是這天地浩劫,原本也是大道規律之中的一種,沒理由那袁天罡把握了其他一切種種,《推背圖》預言到了幾千年後,卻看不清幾百年後的莫大浩劫,這不合情理,也不合規律。除非……

一時間,望舒像是想通了什麼,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來,抬頭盯著那袁先生,問道:“不知先生對‘劫數’一說,可有什麼見解?”

袁先生一愣,不知道望舒的念頭如何轉動,竟是一時跳到了這邊,便思索後道:“要說劫數,我輩凡人對其理解,遠遠比不上修仙求道之人。不過占卜一道,從來離不開吉凶生死,倒也頗有些觀點。天地之間,萬物之屬,一切運轉,都有因果糾纏其中。因果推動運動,造成變化與發展,變化和發展便打破了天地之間的規律和平衡,使其愈發無序,愈發混亂。天地生於混沌,開天之時創造了最大的秩序,便是陰陽和五行,而維持秩序的存在,便是天地存續的最根本需求。”

“所謂螻蟻尚且偷生,天道雖是無情,卻是有其本身延續存在的願望。這種願望在本質上與因果相對,互為矛盾,故而因果糾纏,天地就要消除因果;而這消除因果的法門,就是稱之為劫數。就像一盤棋局,擺在你我面前,你我自然是能夠將其推演得愈發複雜,愈發精確,愈發完善,也愈發困難。到得一定程度,棋子耗盡,黑白焦灼,難解難分之時,這一局棋也就到了盡頭,卻是要打翻棋盤,重拾棋子,黑歸黑,白歸白,無序重歸有序,才能開啟下一盤棋局。而天地間衍生劫數,便如這對弈之人收整局面一般,初時提子互吃,是為尋常劫數;到得一定時候,一切都要重歸起始,便是浩劫降臨了。”

望舒聽著這話,不由得眼前一亮,卻是這袁先生以棋局來形容因果劫數,頗有一番說不清,道不明,卻又叫他覺得認可贊同的意境在其中。而這提子、收盤的比喻,則是與他先前得出了一點猜想不謀而合,叫他心中激動,又是問道:“無量量劫之後,天地重歸寂滅,萬物迴歸混沌,可謂是打翻棋盤。那尋常人世間的兵禍戰爭,人道糾紛,豈不是正如打劫提子一般,是棋子之間本身的鬥爭,卻也是對弈者算計降下的劫數麼?”

袁先生不由點頭,面帶微笑道:“不錯,正是此意。”

望舒此刻只覺得心中似乎有一隻什麼毛茸茸的東西一般,叫他又是興奮,又是激動,又是害怕,又是畏懼,一時間幾乎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那先生以為,若是有些劫數,非是棋子本身引發,而是對弈之人,約定了某個時候提走某些棋子,是否就是超出了六壬卦數之外,不能被占卜預見呢?”

袁先生搖了搖頭,道:“六壬之術,算計的是某一時刻,絕對的局面如何,無論這規矩如何約定,中間經過了如何的糾葛,到了那個時候,局面便是一定會如此。只是尋常占卜之人,輕易可以算得局面,卻是難以把握局面發生的時機,就像我說你我面前的條案終有一日會被撤走,此地會生出新的野草鮮花來一樣,結果早已註定,只是我並不知道此事何時才會發生。”

望舒一時點頭,眼神卻是逐漸飄忽遠去。在與袁先生的一番交流之中,他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這次滅法浩劫,袁天罡並不是沒有算到;相反,浩劫只怕就在《推背圖》中,或許是某一場兵禍,或許是某一次天災,無論如何,註定發生,而之後的一切,只怕是道統破滅之後的無數年,聖人再度傳下道統的人到場景。袁天罡的預言,只怕是一直到了無量量劫之時,卻不是單純描述某一次的人道發展,而是概括了今後的“每一次”。

一時間,春雷陣陣,一場淅瀝瀝的小雨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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