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至尊,人王帝主之位,承擔著人道中最為強大的因果,也擁有著人道中最為濃厚的氣數。一名皇帝的御口御筆封賞,可以幫助一處福地洞天凝練自身的虛空,產生獨特的法理,乃是所謂“人道統天”的境界,玄妙非常。

因著絕地天通之後的規矩,歷朝歷代的皇帝們都不能求得任何一門道統在身,可就這樣一名沒有修成神通法術的凡人,卻是要叫天地間所有的修士都忌憚三分,沒有任何一個修士敢於在朝堂之中,龍椅之前對抗天子,卻是皇帝一聲令下,莫大神通也是枉然,在其口諭發出的瞬間,天地間的法理自然要叫他言出法隨,仙人也難逃飲恨斬頭大刀之下。

正是因著皇帝有這樣的身份地位,實乃天子,才叫這天地之間的大能者個個對其敬而遠之,尋常不會在表面上違抗分毫,遇事頂多是封閉福地洞天的同道,萬萬不敢直接與其對抗。而皇帝對一處福地洞天的加封,也將為其帶來天下萬民的信仰,心念歸一,神道始成,也是十分要緊。

三清觀在南詔已經足足一甲子,歷經四代南詔國主而不衰,卻始終難以成為主流正統,只在南詔有些名聲,一旦來到中原,卻是沒有幾個人知道南詔還有個三清觀,更別提相信那裡還有什麼福地洞天了。

也是南詔始終是邊陲小國,其國主比不得中原天子,雖然名義上也是皇帝,實質上內裡還是有些發虛,在沒有大國皇帝的鼎力支持下,南詔國主的大位其實並不是十分穩當。國主自保都難,要想冊封三清觀,卻是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饒是降下詔書,也只在南詔境內有效,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故因此,當年皮羅閣一統六詔之時,也曾向唐王請下一封詔書,冊封了大土主廟的正統,為其正名,卻是那時還來不及顧及三清觀太多,靈均老道也沒有提出要求。再之後,南詔與李唐之間爆發戰爭,唐王自然是不可能降下詔書來為三清觀正名,靈均老道作為道門中人,又是不能接受吐蕃贊普的封賞,便也將此事耽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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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南詔再度歸唐,異牟尋心中也是頗有些打算,曉得道門對南詔的影響極大,又是隱隱左右著南詔的氣數,便也趁著兩國重歸舊好之際,請求唐王下詔為三清觀正名,保得南詔道統不滅,繼而維持南詔的國運昌隆。

這一點,靈均老道從來沒有指點或者暗示過任何一位南詔國主,卻是在他走後,異牟尋多番與熊道人交流,曉得了如今三清觀的不足之處,一時福到心靈,才有這般舉動,倒也是暗合了中原道門的意思,卻是多一處名正言順的福地洞天,對於道門日後對抗末法大劫也有極大的幫助,平白受了好處,今後定然會回報於南詔國主,卻是後話。

眾人一時聽得諸多好消息,心中倒也是暢快了不少,又是知道望舒將有下山的機緣,便也著實好生相聚了數日光景,卻是聽得陳老道的意思,此番望舒下山去,只怕還要花費不少時間,一別之後,再見就不只是何日,饒是眾人都有神通在身,輕易能夠叫音訊通達,卻也始終比不上相聚一處,自是十分珍惜。

不過因著有陳老道先前的保證,嘉月這一次倒不像以往那般表現得緊張,心態始終還是放鬆,倒是叫望舒有些覺得不適應起來,暗地裡覺得只怕嘉月還在生氣,只是表面上不顯露出來,後面總要爆發,卻是叫他心中有些莫名的驚惶。

這一日,望舒他們聽完了這一日的課程,與終南山的弟子們完成了禮儀,一時來到環繞著終南天宮的其中一座雪山之頂,極目遠眺,心境倒也一時開闊許多。

看著山下的諸多場景,望舒一時感嘆道:“終南山洞天,比之別處的確是要更為開闊許多。雖是那日我等都已經以元神之力遍觀全境,可今日再用肉眼看起來,卻是別有一番意趣,更能體會到這中間的真實。”

嘉月在一旁點頭,對望舒的觀點十分贊同,嘴上卻是還要損他幾句,說道:“師弟你就不懂了,福地洞天,雖是獨立於現世之外,卻也是真實存在,不容置疑的。你看山下一切種種,人煙稠密,卻都是現世中,生活在終南山下的老百姓呢!能夠做到叫洞天與俗世融洽如一,不分彼此,也就只有千年前的道門仙人了。如今你我,不過是享受著前人的恩澤,自己卻沒有這樣的偉力。”

望舒點頭,嘆道:“道統傳承,一千二百九十六年是一個坎;中原的歷史,大概也是一千二百九十六年為一個轉折。兩千年前,封神之戰斷絕了上古神話時代,絕地天通,神人永隔;一千年前,始皇帝焚書坑儒,破滅道統,隨後漢皇罷輟百家,萬六歸一。如今你我,遠遠比不上千年前的仙人大能,又是面臨著這一次的浩劫,不知道能不能度得過去。”

在只有師兄妹三人的時候,大師兄還是願意與師弟師妹說說話,聽著望舒這話中有些惆悵感慨,一時也是輕聲道:“人道傳承,並不止三千年光景。自開天闢地,女媧造人之後,人道在這天地之間,只怕流傳了萬年不止。這萬年中,能夠破滅聖人道統的浩劫怕不是發生了十餘次,卻是每一次都平安度過,延續至今。今時今日我等面臨的難題,也正是千年前諸多修士面臨的,他們能夠在秦漢之交,存續道統,我們自然也能。”

兩人聽著大師兄這般話語,一時都是連連點頭,卻是師兄永遠是師兄,眼界思路都要比兩人廣闊許多,直接指出聖人道統傳承,並不止眾人眼前的兩三千年,卻是萬古長青,薪火不滅,縱是諸多浩劫,最終還是一應度過,到得今時今日,眾人還是有神通在身,天地間依舊能夠出現仙人,便是前人之功,鼓勵後人,傳遞信心的好處了。

話說到這裡,已經有了幾分論道的意思流轉在幾人的語境中,望舒又是想起當年在女媧宮聖人道場之中,自己曾經親眼見識了上古神話時代的場景,面對天崩地裂的場面,一時道:“要說起來,上古那一次補天之事,只怕也是一次滅法的浩劫,卻是當時尚有女媧氏聖人直接出手,庇護眾生;兩千年前的封神之戰,更是六位聖人齊出,左右天下氣數。只是近千餘年來,聖人的身影也漸漸少在人間出現,千年前始皇帝掃平六合之時,似乎並無大能者在背後干預。”

嘉月搖了搖頭,道:“始皇帝時候的事情,如今天下,除了陳祖師,只怕再無一人明確知曉。史官鐵筆,記載下來的始終不是全部,又是那天道聖人之事,那裡是凡俗能夠知曉。許是當時也發生了什麼,才叫這道統存續不滅。我卻覺得,除卻當年的玉虛宮出世之外,或許還有其他隱秘發生,卻是無法考究了。”

望舒點頭,也是覺得合理,卻是相比起補天、封神之事,千餘年前的那一次滅法浩劫似乎太過平凡普通了一些,無論是神話傳說,還是歷史記載,都不曾詳細描述過當時的劫數。雖然靈均老道曾對眾人說起玉虛宮出世的情況,卻是如今看來,單單一處聖人遺蹟,只怕僅僅是浩劫的開端而已,正如今時今日的女媧陵一般,卻是難以憑著一個遺蹟,就幫助人類渡過浩劫。

說到這裡,望舒心中倒是起了些許念頭,想要去向陳老道問問千年前的情況,轉念又是放棄,卻是陳老道也與靈均老道一般,該說的不問也會說起,不該說的問到底也得不到什麼回應,活脫脫像個沒嘴的葫蘆,打不漏的砂鍋,神神秘秘,沒有什麼意思。

說話間,嘉月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時道:“我忽然想起,當日泰山會中,那如霜道姑的師祖,喚作什麼劉道姑的,是不是說了什麼有關望舒的話語,一時被諸位祖師攔住?後來因著泰山發生變故,我倒是忘了此事!”

望舒嘆了口氣,苦笑道:“始終說的不是你,你不上心。我可是記得清楚,也以此事詢問過師父,奈何師父他老人家點滴不肯透露,只說那事與我等無關,是劉道姑說起了一件秘辛,不許我再打聽。”

嘉月看了看望舒,嘆道:“那劉道姑的話裡話外,明明是曉得什麼有關你的隱秘之事,若是牽涉身世,只怕連我和大師兄都在其中,怎會與我無關?不過師父既然這般說了,倒是叫我也不好再去提起,也不知你我身世,到底有著什麼隱秘。生從何來,死往何處,對你我來說,竟是這般難解之謎!”

三人都是沉默,卻是盡皆想到自身的不同尋常之處,元神強大過人,隨著修行加深,眾人對自己的來歷都是愈發好奇,卻是以他們現在這般修為,竟是依舊難以徹底駕馭自己的元神,卻是太過駭人了一些,著實有些難以理解,只怕不是靈均老道一句“棄嬰孤兒”所能解釋的。若是隨便一個棄嬰都如三人這般恐怖,天底下的修道人卻是直接找塊豆腐撞死算了,還修什麼仙,求什麼道?

一時間,雪峰頂上陷入了沉默之中,又聽得眾人身後腳步聲響,轉頭看去,原是一名侍奉在終南掌教身邊的童子,此刻跑得氣喘吁吁,凍得臉頰耳根通紅,朝三人道:“三位師兄,師姐!可是叫我好找!祖師和掌教有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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