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前,南詔國主閣羅鳳剛剛繼位的時候,因著李唐在西南的一眾節度使與南詔烏蠻人之間頗有衝突,逼反了南詔,引發了兩國之間的幾番戰爭,各有勝敗。最開始,在道門和妖王的支援下,南詔戰勝了李唐多次,同時投靠了吐蕃,成為吐蕃屬國。近些年來,吐蕃國力勢微,閣羅鳳又是歸唐之心不死,加上靈均老道預言在先,苦苦算計數十年,終於叫南詔重新迴歸了李唐的治下,南詔國主再度獲封南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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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閣羅鳳已死,縱是神溶天道,只怕也看不見此時此刻的盛景,卻是靈均老道對他的預言,終究落空,閣羅鳳自己始終沒有多活兩年,堅持到南詔重歸李唐的時候,卻是抱憾而去,也是叫人唏噓。

眾人此時所在,乃是終南山而非三清觀,許多話可以不受顧忌地講出,對南詔的局勢也有一個把握。當年靈均老道已經準確預言,吐蕃在一番極盛之後,必定轉為衰敗,饒是赤松德贊請來蓮花生大師弘揚密宗佛法,妄圖延續國運,最終還是神通不敵天數,開始走向了衰敗的路途。

南詔歷任國主,得到靈均老道的指點,曉得這一天機變數,自是無時無刻不想著脫離吐蕃而歸唐。到得如今,吐蕃對南詔的傾軋突破了新任國主異牟尋的底線,又是這位國主,為人蠻直,沒有多少彎彎腸子,在有心人的引導下,還是引領著南詔諸多百姓,重新歸於李唐。

如此一來,百年之內,南詔與李唐的氣數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雖是難逃李唐破滅帶來的莫大危機,始終是保住了百餘年的國運氣數,已經是十分難得,卻是邊陲小國,想要名留青史已是萬難,要保國祚永昌,那是絕不可能的。

而南詔一旦脫離吐蕃,吐蕃的國運就要開始大幅衰落,只待赤松德贊歸天,其國內苯教和密宗之間的矛盾,奴隸和奴隸主之間的矛盾,貴族奴隸主內部的矛盾就要一時爆發,卻是在一眾道門高人的算計中,吐蕃必將分崩離析,徹底衰敗,饒是後人再有作為,也不可能再重現如今這般景象,卻是徹底衰亡,比之南詔和李唐更為悽慘。

也正因此,當年道門眾人聯手,佈下法理天塹,卻是不多不少,剛好足夠撐到赤松德贊歸天。如此一來,就算是吐蕃和南詔之間的法理天塹消失,只怕吐蕃內部也要同時發生大亂,自是無暇顧及南詔,只得眼睜睜看著南詔與李唐之間交好,無可奈何。

終南掌教仔細與眾人說了此番南詔歸唐的細節,著重提到了一位喚作“鄧回”的漢人,卻是在此人的大力推動之下,才叫一切機緣吻合,使得南詔毫無顧忌地迴歸了李唐。靈均老道一面聽著,一面微微點頭,片刻之後又是取出一道玉符,記錄下諸多話語,劃破虛空,送往南詔,與熊道人交流通氣,告知他李唐這邊的情況。

陳老道也知道師徒四人雖是離開南詔,卻是始終對那片土地抱有莫大的關心,才在今日獲得訊息之時,便喚了幾人前來,名為喝茶,實為告知這等訊息,見得眾人臉上都是露出一絲滿意神情,陳老道也是微微點頭,知道這樣一來,至少十幾年內,靈均老道師徒四人不必為了南詔之事費心了。

望舒看著破空而去的玉符,一時笑道:“師父這一手,說不定要嚇壞了熊道長。”

靈均老道搖頭笑罵道:“你也太小看了他!不管怎麼說,熊道長也是我道門高人,這點雕蟲小技,只是他不願意染指而已,怎會被嚇到。更何況為師的符篆一到,委蛇道友他們自有感應,也會前往幫著解讀,倒不怕熊道長收不到。”

望舒這才想起,自己怕不是有幾個月不曾見到委蛇他們了,不提還好,一提起來時頗覺的想念,又是暗暗後悔,卻是早知道靈均老道的符篆要落入委蛇手中,自己也該稍去一句問候才是。

又聽一旁的陳老道感慨道:“熊道人明晰事理,看問題比我們這些俗人要通透得多,真正逍遙自在,萬事不管。哪裡會像你我,煉成法術,反要受法術所制時時刻刻都離不開,萬事總想著捷徑。也虧他不曾煉成法術,才有這等通透澄澈之心吧!”

眾人盡皆點頭,對熊道人的道德理論沒有絲毫懷疑,卻是真金不怕火來煉,這麼多年以來,他們與熊道人朝夕相處,見識了他不少厲害之處,除了神通法術之外,望舒自己竟是一點都比不上熊道長,自是叫他佩服。

說話間,又見陳老道招呼那終南掌教一併坐下,將剛剛摻水燒開的茶湯又分給眾人一輪,口中說道:“如今南詔之事多少已經瞭解,歸唐之後熊道人也能過幾年安穩清平日子,有幾位妖王相助,鎮守南詔道統倒也相宜。老道今日請諸位來,除了這南詔歸唐一事外,另有一樁,想請望舒幫忙。”

望舒得了南詔的訊息,心中歡喜,這下竟是茶湯喝在嘴裡都覺得清甜,心情大好下也就懇切道:“陳祖師請說就是,不必這般客氣。能夠為仙人效勞,也是我的一樁機緣哩!”

陳老道見他說笑,自是知他心情極好,也就微笑著又給望舒加了茶水,緩緩道:“先前我道門之事,多受了那位大能上主的干預,有成有敗,不盡如人意。如今南詔事了,那上主只怕也來到了中原,卻是老道隱約感覺,其行事種種都是緊隨著我道門的安排。此人神通廣大,超越常理,乃是莫大變數。如今望舒有空,老道想請你去尋一尋那上主,能夠摸清他的意圖最好,最不濟也有個提醒,不至於叫道門處處被動,受制於人。”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驚駭,還不等望舒說話,嘉月就首先叫出聲道:“不行!那上主高深莫測,只怕陳祖師都不是他的對手,望舒一個毛頭小子,人才也不出眾,說話也不玲瓏,法術神通,平凡無奇,哪裡能夠承擔這般風險!請祖師收回成命!”

陳老道也沒想到嘉月反應這麼大,一時苦笑道:“嘉月且聽我說。望舒與那上主,有冥冥之中的緣分,幾番得見,都是得了幫助,不曾受到傷害,可見那上主行事,並非毫無準則,多少還是有些規律可尋。原本此事,老道也不願勞動小輩效勞,也知道那上主的手段過人,的確我自己也不是他的對手。只是當今天下,只怕除了望舒,再無第二人能夠尋到那上主的蹤跡,又不受到他的威脅。你們也可放心,老道的算計,自然不會有錯,望舒此去,不單沒有災禍,反而有些機緣。”

嘉月先前情急之下,言語衝突冒失,其實已經衝撞了陳老道。可此時此刻,卻不是個講理的時候,也由不得她不開口,又聽她稍稍調整了口氣,說道:“陳祖師,你的算計,我等盡皆佩服。現下師父不開口,顯然也是同意了此事,卻是我有一句話,想要問問兩位,這把握天命,預測未來之事,可是絕對作準,毫無偏差的麼?”

陳老道預設,靈均老道輕聲道:“遠非如此。不正混元大羅,不脫紅塵因果,自身就在斯世,不可能看透一切種種。”

嘉月看了看靈均老道,稍有些猶豫,隨即也就鼓起勇氣,說道:“既然不能絕對作準,就不該叫望舒去冒這等險才是!更何況縱是兩位算準了一切機緣,卻不能忘了那上主本人就能扭轉未來,顛倒因果,若是他暴起發瘋,只怕一眼就能叫望舒灰飛煙滅,一旦發生意外,在場誰能承擔?非是我不敬祖師,不尊師父,而是此事人命關天,不可輕易下了決斷才是!”

陳老道看了看嘉月,一時嘆氣道:“你說這些,我們都已經想到,也是仔細考慮,半百思索,實在無奈,在出此下策,卻是真沒了法子。”

此言一出,望舒倒是有些好奇,不顧嘉月怒目盯著他,一時開口道:“陳祖師,有何難處,還請你告知於我,才好叫我有所準備。望舒身為道門弟子,深受陳祖師和師父大恩,永世難報,但有差遣,卻是絕不敢推辭半分的。”

陳老道點了點頭,又是嘆氣,一時看向眾人,說出了一句叫人驚訝的話語道:“非是我等不願派出別人,而是這普天之下,人世之間,除了望舒,再無第二人能夠找到上主。不,應該說,沒有望舒的因果機緣,就算上主站在你我面前,我們只怕也看不見他。”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氣,卻是隱約覺得,陳老道這般描述上主,已然是將他當作了一隻幽魂野鬼一般,著實叫人心底發涼。

望舒端起淺杯啜飲,潤了潤嗓子才道:“陳祖師這般說,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看以往的情況,那上主也是絕對唯一的人物,無論是回溯宙光還是追溯投影,只要看見他的瞬間,也就要被他看見。以他的神通,若是有心,從任何人眼中消失都是正常,這也是宙光上絕對唯一的特殊之處,我卻還不曾修得這等大能。只是若是因著這般,以陳祖師的仙人修為,未嘗不能搜天索地地尋他出來,又何必要我大海撈針,去找一個不願意被我們找到的人呢?”

此言一出,陳老道一時長嘆,看了看靈均老道,才輕聲道:“望舒你卻是高估了我。仙人也不是聖人,做不到無所不能。你且問問你師父,便知道我所說的意思,卻是細說起來,此事實在叫人無法,老道也是無奈得緊。”

這下子,眾人都是轉頭看向了靈均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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