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在聽見陳老道開口的瞬間,就知道他要為靈均老道師徒幾人說話維護,也是有了準備,冷聲道:“陳祖師,縱然你已經成仙,乃是如今道門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凡事也改為我們這些掙扎在苦海之中的弟子考慮些許!南詔與中原之事,事關重大,牽涉甚多,直接影響著應對末法大劫。你為區區一名弟子,冒著這麼大的風險許他出手,也太不負責任了一些!”

說著話,如霜也是轉頭看向蘆棚,一眼就看見了望舒等人,眼神中帶著些許譏諷,又是絲毫沒有避諱,直接對上了望舒那就要噴出火來的雙眼。

陳老道聽得如霜這般說話,卻是輕笑一聲道:“如霜,幫助望舒了斷因果,也是大事,不比敗壞李唐氣數,來得輕巧半分。今日乃是質詢靈均有關外道修士之事,你若要抓著些旁枝末節不放,只怕泰山府君也不願意奉陪。”

如霜聞言冷哼,卻也一時無法,卻是好不容易才抓到靈均老道的把柄,就算是陳老道為他開脫,也不能違反了規矩去。只是陳老道所言也是不差,陽世間召來泰山府君和十殿閻羅的力量,原本就是打破了兩界之間的規則,自是不能長久,每維持泰山府君的神力一刻,對整個蓬玄洞天都是極大的負擔。

兩難之際,就聽得先前與如霜道姑說話的那修士一時站起身來,開口說道:“為了弄清南詔之事,一切問題都可問得。如霜,你接著問!”

那人的聲音十分尖銳,聽起來應該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嫗,卻是她這般大的口氣,完全無視了陳老道,卻見陳老道一時神色一凜,說道:“劉師妹!靈均那弟子,有成仙的機緣!百年後老道飛昇,浩劫降臨,沒有仙人,你們如何對抗?你倒是說說,助一個成仙的苗子了斷因果,是否重要!”

那被稱作“劉師妹”的老嫗,乃是如霜的始祖,羅浮山的祖師,因著其俗家身份特殊,乃是兩漢皇室劉家的直系血脈,貴為公主,入道之後一路修行到祖師級別,年紀與陳老道不相上下,又是女流,在道門千年的歷史中多受了不少高人的照顧,從來都是說一不二,言出法隨的,今日卻是被陳老道這般呵斥,一時間整個人都顫抖起來,頭上的黑紗也被抖落,露出鶴發雞皮的相貌來,一時狠狠盯著陳老道。

見得劉道姑這般樣子,整個廣場之中一時都是寂靜一片,卻是羅浮山洞天的厲害,全是仗著這老嫗的威風,如今她被激怒,只怕陳老道也要為難,卻是沒有誰敢在這個時候招惹了她。劉道姑看了陳老道半晌,一時冷笑出聲道:“好好好!成了仙人的,就容不得別人說話了!靈均那弟子何德何能,竟是要叫‘陳祖師’這般青睞,斷言他有成仙的機緣?就算他是……”

劉道姑說道這裡,忽然覺得幾股銳利無匹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射來,一時叫她渾身一個哆嗦,自覺失言,不敢再說,卻是她先前那話,要是在此時此地說出來,只怕其餘幾位祖師就要直接將她推到泰山府君面前,代替靈均老道了。

陳老道見劉道姑住嘴,也是著實看了她好半天,一時竟是凌空漂浮起來,整個人再不掩藏氣勢,盡數爆發,一時鬚髮皆張,震懾眾人,聲音響徹全場道:“我說誰能成仙,自有我的道理!諸位道友若有疑惑,今日之後隨時可以來問!現在是在商量外道修士之事,其餘的,不得再提!”

一時間,在座諸多高人都是被陳老道的仙人氣勢鎮住,連著劉道姑都是一時動彈不得,隨即冷哼一聲,撿起黑紗,重新罩在頭上,坐回自己的蒲團去,不再說話。

所有人裡,此刻心緒最為混亂的莫過於望舒,卻是陳老道所說的話語,到底是為他開脫的藉口,還是真實不虛的事實,他自己也不清楚;可是先前劉道姑想說而未說出的話語,分明是與他的身世有關,卻是叫陳老道有這般失態的反應,一時叫他心中也是亂成一片,各種思慮不斷湧上心頭,難以自持。

而也就在此時,蘆棚之上的一名青年道士突然開口,道:“靈均,你說你殺了太一道人,卻是有沒有對其餘人下手?當日死在拓東城外的外道修士,並不止太一道人一人。”

靈均老道聽得此人發問,一時松了口氣,暗道總算是將這話題轉過去了,未曾惹出什麼麻煩來,便也好生回答道:“我只誅殺了太一道人,並未對其餘修士下手。他們是如何死的,我如今也十分疑惑。”

發問那人,正是青城山的掌教,這下聽得靈均老道這般回答,又是感覺到周圍眾人都在不斷竊竊私語,討論不休,一時也是皺著眉頭,問道:“你當時就在現場,以你的修為,竟然會不知道那些外道修士是怎麼死的?靈均,你把話說清楚!”

靈均老道點了點頭,說道:“我誅殺太一道人之後,急著救下弟子和南詔的三位妖王,一時未能仔細觀察周圍。待得救下眾人,一眾外道道友已經盡數化為飛灰,不復存在,連著痕跡都被抹消。當時我並不曾感覺到任何力量流轉,那些外道道友竟像是自行湮滅了一般,縱是事後回溯時光,也不曾看見些許端倪,還因著回溯時光,叫一股莫名力量從過去湧來,重傷於我。”

此言一出,眾皆譁然,卻不是靈均老道所說的話語太過難以置信,而是眾人都知道他說的這話代表著什麼。當年安史之亂時,大能者上主兩次插手道門的計劃,根據陳老道回溯時光和仔細推算的結果,加上先前終南山祖師莫名身死一時,已經大概揣摩出上主的些許手段和威能,卻是這肉身化作飛灰,存在一併抹消,不能被回溯時光的法門照見,又能透過時光傷人的,普天之下,除了上主,再不做第二人想。

如霜聽得靈均老道這般說,一時又是鼓起勇氣,冷笑道:“靈均,你這解釋倒是圓滿,將一切都推到了那莫名的大能者身上。聽你這意思,那些外道修士都是被那上主所殺,卻是一切回溯時光,追溯因果的法門,對上主都是無用,死無對證,任憑你說了?”

靈均老道看了看如霜道姑,輕聲道:“如霜師姐,我所說的一切,句句屬實,人神可鑑。泰山府君就在你我身後,正神的力量至今還在我身上流轉。若是我所說的話語,有半句不實之處,早該受到泰山府君的懲罰才是。難不成,師姐認為,我能與泰山府君串通麼?”

如霜一時神情大變,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卻是先前昏了頭腦,這下才想起來,靈均老道至今還在泰山府君的控制之下,是非對錯卻是輪不到凡人來指揮半分。

一時間,如霜的心裡竟是生出了一絲後悔,後悔自己先前為何要為了折磨靈均老道,之意要求在泰山府君的面前質詢,這下卻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自己出面請了泰山府君為靈均老道作證,叫別人一時都是無話可說。

若是現在沒有判斷是非的神明力量在場,僅憑靈均老道這一番話語描述的確是叫人難以信服,卻是那上主本身的特異之處,除非當場被人看見,否則事後卻是不會留下任何證據。若是靈均老道說此事乃是上主所為,只怕絕大部分修士心中都會有些懷疑,縱是不擺明了說出來,卻也始終不會徹底相信,難免要留下懷疑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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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泰山府君的力量在場,眾人懷疑誰也不能懷疑這位判斷是非的神明,卻是反過來由泰山府君為靈均老道做了證,叫如霜一時無話可說。

沉默片刻,如霜道姑才又說道:“泰山府君在場,我自是沒有懷疑。只是你就算不曾殺死其餘的外道修士,始終還是誅殺了太一道人。那太一道人乃是外道修士之中的高明之輩,名氣浩大,交友廣泛,如今你與他結下因果,豈不是要叫我道門與外道修士反目成仇?此事你又如何解釋?”

靈均老道臉上此刻也是有了一絲疲憊神情,似乎在泰山府君的力量之下也是有些心力不濟。聽得如霜道姑這般說,老道卻是一時抬起頭來,難得地露出冷笑,說道:“如霜師妹,你今日定是昏了頭的。我道門與外道,自古以來都是亮亮相爭之中,無論是死在外道手中的道士,還是死在道門手中的外道,都不是一個小數目。我坐鎮南詔道統,出手擊殺太一道人,乃是他以超凡之身,干涉凡俗之事的因果。若是有百餘名外道進了你羅浮山去,只怕你出手比我要快了不知多少,又有哪裡不妥呢?”

在場這麼多人,聽得靈均老道這般說,一時都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卻是這老頭子雖然平時正正經經,可一眾與他相熟的老友都知道他還有出口傷人的時候。今日如霜道姑找他的麻煩,已經是叫好多人暗中覺得不滿,這下子聽得靈均老道終於反唇相譏,他們再也忍不住了笑意。

如霜臉上一時變顏變色,好半天才恨恨道:“靈均,你莫要東拉西扯!外道修士進入你南詔,你若是要出手,也該向道門稟報才是,怎可輕易將其擊殺?修道人的無為慈悲,你放倒哪裡去了?”

靈均老道聞言一笑,不顧泰山府君的力量正在侵入自己的身體,說道:“師姐,待你找到你的無為慈悲,我自然就找到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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