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大軍進入南詔之後,一路長驅直下,直直朝著拓東城殺去。在神策軍的精銳,一眾外道修士的神通和當地蠻人的協助之下,不過十日不到,就已經攻到了拓東城外六十裡,安營紮寨,眼看著就要將南詔副度攻下。

而在李唐的軍營邊上,也搭起了諸多蘆棚,卻是供給一眾外道修士居住,叫他們遠離行軍漢子的血汗氣息,獨得一份清淨,享受世外高人的怡然自得,體現出與凡俗的不同之處來。

要說這蘆棚,倒也是頗有講究和說頭。彼時封神往事還不曾宣揚開來,只是修士之間隱隱傳說的上古秘聞,故而倒是無人知曉這等蘆棚焚香的好處。想當年封神戰中,元始天尊下屆臨凡,南極仙翁等一眾金仙也不過是著西岐一方搭起蘆棚,迎接聖人,便是取修士超凡脫俗,不拘物質享受,清淨自然的意思。

聖人都只需蘆棚供奉,一眾凡俗修士對此自然也是趨之若鶩,雖有些拾人牙慧的意思,卻也個個怡然自得,在那蘆棚之中住得十分安逸妥帖,與旁邊軍營之中,諸多軍士日夜操練,喊打喊殺的場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倒是頗有幾分仙人的意思。

軍士們雖然不知道這蘆棚的由頭,卻也在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真實不虛地見識了這些外道修士的厲害手段,幾乎要將他們當作仙人供奉起來,自是予取予求,好生服侍,不敢有絲毫怨言。這也是近百餘年來,修士隱約與皇權朝廷漸行漸遠,早年間那些修士和兵丁一起奮戰的歷史,早已被湮沒在傳說之中,才叫這些外道修士甫一登場,就有著實叫人驚歎的表現。

這一日正午,李晟在幾名親衛的簇擁下朝著這片蘆棚走來,求見外道修士的領頭人物,與他商量進攻拓東城之事,卻是如今一切準備都已完成,只待軍中一聲令下,整個拓東城就要被團團圍住,難逃滅城之禍。

修士們對這位神策軍統帥也是十分熟悉,雖是自持身份,不願意主動與這些凡人往來,如今他登門拜訪,眾人對其還是十分禮待,連忙領著他去了蘆棚正中,那領頭之人靜修之處。

此番唐王降下手詔,從中原全國各地招納能人異士,共得外道修士近百人,其中修為最為高明的,便是如今李晟所求見的這一位,自稱是修煉太一道道法,喚作“太一道人”的。

被兩名修士領著,李晟也是緩步走進了一間靜室之內,就見怕有十餘名修士趺坐其中,部分高低尊卑,盡皆隨意落座,此刻正就著清冽茶水,討論著一些閒雲野鶴的事情。

太一道人正坐在靜室大門對面,一眼就看見了李晟小心走進來,也是片刻之前就已經知道這位神策將軍到來,早有準備,此刻這般閒雲野鶴模樣,多少也有些裝腔作勢的意思在其中。

李晟從推開門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了這靜室之內的獨特氛圍和氣息,卻是一種隱隱約約,不存在於物質,只作用於精神的微妙感覺,叫他一時間也是多加了小心,心頭上似乎懸著什麼東西一般,又有一種被人看透的詭異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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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那太一道人作揖行禮,李晟也是輕聲說道:“太一道人,小可神策軍將軍李晟,有禮了!”

那太一道人不過四五十歲模樣,臉龐圓潤飽滿,身形也是十分高大,此刻就算是坐著,也要比旁邊眾人高出不少,卻是一臉和藹笑容,見李晟行禮也伸手虛扶,卻不起身,也不曾動用法術,施施然受了李晟一禮,這才笑道:“李將軍大駕光臨,有何見教?”

李晟見周圍沒有自己的坐處,也知道這些修士個個都是有些心氣的高人,只怕是看不上與自己同席而坐,便也站直身子,朝那太一道人道:“真人,我此番前來,是想與你商量攻打拓東城一事。如今四野周邊,一切城池寨子,都已經被我們拿下,只待攻下拓東城,便能功德圓滿,班師回朝,向陛下交代。卻不知真人這邊,有何打算?”

太一道人聞言微微一笑,又是看了看周邊眾人,見他們都沒有什麼表示,這才輕聲道:“我等都是奉陛下詔書,前來相助將軍,要說起來,不過是將軍手下而已。將軍有什麼安排,遣人通報一聲便是,不必親自前來。”

緩了口氣,太一道人又道:“此番攻打拓東城,乃是天意所在,王師佔天時地利人和,自是無往而不利。將軍進攻之時,只需知會一聲,我等自是全力相助。”

李晟點了點頭,也知道這群修士雖是看不起自己這些凡俗軍士,對唐王陛下的詔書還是十分尊崇,卻是天子一言,號令天地,他們也不敢拿此事開玩笑。只是李晟此番前來,原是還有些事情要說,便也一時站立原地,卻不開口,只是看著那太一道人,欲言又止。

太一道人見他這般,也是微微一笑,卻是他看上去四五十歲,實際年齡卻已經接近兩百,面前這神策將軍,在他眼中與小孩子也沒有太大的區別,卻是一點點小心思,全然是瞞不過他的。

輕咳一聲,太一道人揮了揮手,就見這靜室之中的其餘眾人盡皆煙消雲散,連著李晟帶來的兩人也是不見了蹤影,只留下太一道人與李晟兩人。李晟被此變化嚇了一條,又聽那太一道人輕聲道:“將軍莫慌,此乃老道的障眼法,方便將軍說話的。”

心中微微一定,李晟對著太一道人也是起了些忌憚的意思,卻是他這一手,若是用來刺殺,只怕十個神策將軍,受萬軍保護,也不是他的對手。不過李晟始終是見識過屍山血海的人物,一時驚訝之後也就安定下來,朝著太一道人一禮,小聲道:“真人神通廣大,我也不敢有所隱瞞。敢問真人,待得攻下拓東城後,真人一行是否願意隨我再走遠些,將那太和城也拿下,破滅南詔國統,將其徹底收歸陛下?”

太一道人微微一笑,暗道果然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李晟見近日來戰事順利,卻是已經起了貪功的心思,想要一舉滅亡南詔,立下青史留名的大功。要說起來,這也是人之常情,卻是唾手可及的勝利和軍功,又有誰會輕易將其放棄呢?

太一道人一時輕笑出聲,隨即道:“將軍所言,似乎與陛下的交代有所悖逆,倒是叫老道為難。南詔如今雖是落在了下風,卻是國運不至於衰敗如此,將軍若想乘勝追擊,攻下太和城,只怕還有些困難。”

李晟神色一變,又道:“南詔乃西南蠻荒之地,邪道妖人眾多,大妖邪魔橫行,若是單靠大軍,自是難以將其破滅。然而如今諸位真人道長在此,俱是法力無邊的高人,稍稍相助與我,想來破滅南詔,也不是困難之事。”

太一道人一時“呵呵”笑出聲來,竟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笑聲越來越大,直至響徹整個靜室,震得李晟耳朵生疼,這才驟然停下,神情卻是變得肅然,低聲道:“李將軍太過抬舉我等了!西南之地,的確有上古巫教道統傳承,可要說邪道妖人,老道卻是不敢出這等妄語!”

說話間,就見那太一道人緩緩站起身來,一步踏出,便站在了李晟面前,低頭看著他道:“那日瀾滄江邊,西南三位妖王齊聚,當中化身橋樑,身處江水之中那位,乃是西南第一妖王,修行了兩千餘載的大妖,已經近乎得道,法力通天,萬萬不可小覷!”

李晟看著比自己還高一頭的太一道人,只覺得頗有些壓力,又聽那太一道人繼續道:“而那日乘鳳而來的那位,更是道門高徒,證得教宗修為的高人,老道與之相比,也只是佔了年歲上的優勢,若是動起手來,勝負還在兩可之間。”

“至於那人的師父,只怕比之老道還要高明許多,一旦出手,老道亦不能敵。我等此番出山,乃是順應天數,幫助人王陛下,攻打南詔拓東城,挫傷南詔國運,促使其與天州重修舊好。順天而行易,我等尚能相助;逆天而行難,老道萬萬不敢答應!”

李晟不知道修士之間還有這些說法,一時間心頭也是有些疑惑,又是懷疑這太一道人故意推脫,不願意協助自己成就萬世功業。不過李晟自己倒也知道,這群修士個個都是身懷浩大法力,詭異神通的高人,憑自己一個凡人,卻是難以強迫了他們。

一時間,李晟的臉色也是有了些變化,隨即又是恢復正常,一時拱手道:“多謝真人指點,是我貪功冒失了!既然如此,我等便先將那拓東城攻下再說,倒也不好好高騖遠!”

太一道人微笑著點點頭,一時化作無盡煙霧,迷住了李晟的雙眼。再睜開眼,李晟就見自己依舊站在原地,周圍眾人似乎都沒有察覺到先前發生的一切,神色自然。又見前面依舊趺坐的太一道人微笑著說道:“將軍的意思,老道已經知道了。軍務繁忙,老道倒是不好多留將軍!”

有些回不過神來的,李晟搖了搖頭,順著太一道人的話語告辭離開。

靜室之中,先前一直沉默的諸位修士一時紛紛開口,嘲諷那李晟的貪功之心,卻是先前太一道人施展障眼法時,只是矇蔽了李晟和他的手下,並不曾避開眾人,一切言語對話,都被眾人聽得清清楚楚,又是議論紛紛。

太一道人聽著眾人說話,一時也是微笑不語,抬頭看向屋外,神情卻是一時變得深邃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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