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門的修行,與巫教原本是不一樣的。相較來說,道門是傳承自上古封神之後,三清天尊的道統;巫教則是活躍於封神之前,勢微在封神之後,探索人與山水自然關係。這幾千年過去,巫教的諸多高深理論已經逐漸軼失,只剩下一眾祭司畢摩啃老本吃;道門卻是日漸興隆,天仙都出了一位,自是相差甚遠,不能相比的。

這一點,巫教的一眾祭司畢摩都是知道,歷任烏蠻大祭司都表示無能為力。因著傳承斷絕太多,現在就是將道門的無上經典擺在他們面前,他們也看不懂許多,更別說照著修行。也因此,雖然靈均老道分享了些許宙光法門給烏蠻大祭司,卻奈何他自己也理解不了多少,雖是有些認識,卻也只能看著眼饞,要想說修行,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也正因為如此,才叫西南這邊的巫教勢力表現出一種十分詭異的不平衡。尋常若是動起手來,比較神通法術,十個烏蠻大祭司捆在一起也不是望舒的對手;可真要到了生死相較的時候,憑藉著前輩留下的隱秘法器,烏蠻大祭司還真叫人小覷不得,端的是坐鎮一方的高手。

眾祭司畢摩在白日裡看見了望舒證得諸多宙光絕對唯一的場景,心中震撼,隱約知道這是無上大法,著急要討教一二;可真到了望舒將此事與他們說得分明,又是叫他們個個無奈,曉得自己與這法門無緣,只得羨慕,再無他法。

不過這一次,一眾祭司畢摩雖是沒有學到望舒的宙光心得,卻也從他口中得知了中原煉丹家創造的硫磺火藥法門,自是一得一失,可謂“無心插柳柳成蔭”,也算是有收穫。從這一日起,拓東城的百姓們便時常聽見城外傳來“隆隆”雷鳴爆裂之聲,不為為何,原是巫教的一眾祭司畢摩實驗火藥,控制不當,損失慘重的緣故。

無論如何,這一次的火把節儀式可以說是十分成功。鳳伽異想要藉著這一次節日重振南詔威名,也的確是叫四面八方趕來的諸多商賈遊人見識到了他們的民族風情;巫教祭司畢摩也從望舒手中得到了火藥配方,不管能不能用,總歸是一種知識積累;至於望舒和文狸,則是藉著這一次儀式,引動了西南的天地法理,為百姓們加持了氣運,助他們避過即將到來的一場大劫。

次日清晨,望舒和文狸便早早向鳳伽異和老師娘告辭,急著趕回三清觀中,向靈均老道求教這宙光法門的深刻運用,以期了悟自身,明晰過往。鳳伽異和老師娘雖是不捨,卻也能夠理解望舒的急迫心情,挽留幾句之後,也就好生送兩人離開,又是給文狸打包了不少東西不提。

兩人大包小包,帶了不少,倒也不好再在沿途上花費時間。左右如今的望舒已經從宙光中窺見虛空,掌握了虛空挪移的法門,藉助自己參與南詔歷史積累下來的天意鍾愛,倒是能夠在南詔國土上瞬息挪移千里,不會太過困難。故而兩人一出城,尋了個無人不會嚇到百姓的地方,便由望舒拉著文狸的手,一時大袖一揮,虛空扭曲,隨即原地消失,降臨在三清觀中。

一迴轉三清觀,兩人便是感覺到一股不同於尋常的強大氣息存在,還不等兩人四下觀瞧,就見陳老道鬼魅一般地出現在兩人面前,一把推開文狸,雙手按住望舒,盯著他仔細瞧了許久,直看得望舒臉皮發燙,又驚又喜,卻是陳老道在這裡,許多事情也就變得簡單了。

原來昨日傍晚,陳老道接到靈均老道的傳信,著實歡喜了一番後,竟是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直接撕裂虛空,肉身降臨,出現在三清觀中,急急尋找望舒的身影。靈均老道見他這般,一面暗暗發笑,一面也是告訴陳老道望舒去了拓東城中。陳老道自己掐指一算,知道望舒將在明早歸來,自己也無謂追著他去湊烏蠻人的熱鬧,便好生在三清觀中住了一宿。

以陳老道天仙的修為,這人世間能夠撼動他心靈的事情實在是太少。就算是現在唐王忽然暴斃,李唐陷入混亂而土崩瓦解,遂了他的心願,也不至於叫他這般失態才是。也實在是望舒證得無窮宙光絕對唯一,別人不懂,陳老道卻是十分清楚其意義,知道這是望舒在成就天仙之前,邁出的最大一步,卻是提前擁有了仙人的些許好處,已經展現出了成仙資質,自然是叫他萬分歡喜=,難以自持。

望舒看著面前的陳老道死死盯著自己,一時間也是無法可施。如今的陳老道雖不是先前那般骷髏架子的駭人模樣,卻也不是豆蔻年華的妙齡少女,望舒自己一個小孩兒,被這樣一個老頭子緊緊抓著,死死盯著,也著實覺得有些尷尬。可要比起法力,整個望舒還比不過陳老道的一根頭髮,一旦被陳老道按住,望舒自己也是掙脫不開,只得無奈順從,哭笑不得。

好半天之後,陳老道才長出了一口氣,鬆開望舒,輕聲嘆道:“果然,老道看你在過去未來的諸多身影,都是靈動非常,不是尋常投影烙印,的確是證得時光唯一的樣子。也不知你小子哪裡來這麼好的福氣,仙緣竟是這般濃厚,還未成仙,就已經有了仙人的手段!”

望舒這下總算可以喘口氣,一時嘿嘿笑道:“祖師這般說,我心裡便安定許多了。昨日事發突然,我也是一時有所感悟,其間頗有兇險之處,都是僥倖挨了過來。我雖感覺自身變化,卻也一時不敢確定,直到祖師一言,才叫我安心許多。”

陳老道圍著望舒轉了兩圈,一時又是看向三清觀外,拓東城的方向,眼中神光流轉,諸多人事景物穿梭,一時追溯宙光,看見了昨日望舒證道前後的一切種種,也是感慨道:“我從未想到,當今修士中還有人能夠踏出這一步,倒是不曾提醒你們個中危險。你能獨自承受幾番劫數,守住本心,也足見你修為深厚,不能說是僥倖。”

望舒點了點頭,又是四下關小尋找靈均老道的身影。陳老道見他這般,便輕聲道:“莫慌,你師父他們還在丹房之中,為你煉製消除外魔,穩固元神的丹藥,卻是你渡過了諸多劫數,卻也還有些隱患。老道給了他們丹方材料,倒也不是什麼難以煉成的仙丹,左不過是些尋常藥物,估計再有片刻就能煉成了。”

望舒聞言一愣,隨即湧起感動,暗歎自己身為道門中人,果然是有諸多好處,受到許多關懷。昨日早上,自己才堪堪證道,不過一日光景,便驚動了一位天仙降臨,更是勞動師父和同門兄妹,為自己徹夜辛苦,煉製丹藥,祛除隱患。

陳老道自己說得輕鬆,望舒卻是知道這丹藥不是這般容易煉成。能夠作用於元神本質的丹藥,已經可以算是仙丹一流,不是俗物,要在一日之內趕製出來,無論是對材料的要求,還是對煉丹之人功力的損耗都是極大。也是兩個老頭實在太關心望舒,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為他消除這還不知道有沒有的隱患,著實辛苦,也是莫大的手筆。

陳老道自也知道望舒心裡所想,卻是這小子實在是太簡單了一些。到得今日為止,陳老道已經活了上千年,見過的人事,見過的變遷,不能用任何話語來描述和表達。尋常就是機心詭詐的朝中大臣,叫陳老道看上一眼也能將其看個通透,更別提望舒這個心無雜念的小道士了。

輕輕拍了拍望舒的肩頭,陳老道一時笑道:“我原還想問問你如今的感覺,這下倒是覺得還是等你師父來了再說的好。證道雖然叫人歡喜,卻也不是那般輕鬆的事情,多少耗費精力,也無益叫你將一番話說上兩邊。”

望舒聽陳老道說得這般體貼,一時也是笑道:“祖師說得哪裡話,我說得再辛苦,也比不上祖師和師父為我操心來的辛苦。祖師怕我說得厭煩,我害怕祖師聽得厭煩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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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道哈哈一笑,正好看見靈均老道和嘉月等人從後院走了過來,一時笑道:“靈均,看看你教的好徒弟!這張巧嘴,不比你年輕時候弱多少啊!”

靈均老道先前就已經聽見望舒的聲音,這下也就微微一笑,輕聲道:“祖師過譽了。望舒心思少,我不曾教他多少花言巧語。若是他的話語叫祖師滿意了,定是他的心思合了祖師的心意才是。”

陳老道微笑點頭,接過靈均老道手中的白玉瓷瓶來,仔細看了看,讚道:“這丸丹藥煉得十成圓滿,足見你還是費了不少功夫在上面。不錯,不錯!望舒,快些將這丹藥服下,莫要辜負了你師父的一番心意!”

望舒連忙結果瓷瓶,倒出裡面那一枚渾圓飽滿,散發著淡淡荷花香氣的藥丸,一口吞下,又聽靈均老道說道:“煉丹一夜而已,哪裡會有祖師多年辛苦收集諸多藥材來得實在?此藥所用雪蓮,只怕崑崙山洞天的掌教也要為難,卻是祖師這般輕易就拿出來了。”

陳老道擺了擺手,一面觀察望舒的情況,一面隨口說道:“左不過是千年前那一次機緣,從西王母哪裡弄出來的。道門中雖是不多,倒也足夠用上許久,不必在意。”

望舒只覺得那藥丸一落入腹中,便有一股清爽寒涼的意思從丹田緩緩湧動,隨即湧入識海金丹,包裹在元神之外,緩緩安撫著元神,叫他精神一時鎮定許多,又是只覺得清醒,再無一絲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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