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道在出發之前,已經算到了眼前的一切,眼下見一眾外道修士在三清觀中掛單,倒也沒有表現出多少驚奇來。

外道修士,人數比起道門高人來只多不少,大多都是傳承上古散仙的道統,與道門正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走了歪路像九幽道教宗那般的,也是知道天數運轉,曉得順天行事;而像熊道人這樣的高人,則是連靈均老道都要向他問道求法,地位不比道門正統低上一絲半毫的。

隨著一眾外道修士的禮數迎接,跟隨陳老道前來的八位教宗高人也緩緩落到了地面,終於腳踏實地,小心翼翼地將陳老道所乘的轎子放穩,便有一人上前,撩開門簾,將骷髏架子一般的陳老道緩緩攙扶出來,站在眾人面前。

三個月前,陳老道與張老道在終南山洞天作法,以浩大法力,穿越無盡虛空,破開聖人法理,將浩瀚靈氣隔空灌注在望舒體內,卻是受了天數和聖人法理的兩重鎮壓反噬,張老道失去了半張麵皮,陳老道更是下半截都化作了虛無,肉身重創。

三個月時間過去,在道門全力以赴的救治和陳老道自己的大法神通之下,他腰部以下的半截竟然是又長了出來,看上去與先前一般無二,也是一副骷髏樣子,就像絲毫沒有受損過一般。

斷肢重生的法門,乃是人體奧妙中最為深邃的一環,與虛空法門一般,一個對外,一個對內,各有玄妙,都是通往無上道果的大法。尋常修士修行,頂多是能以法術彌合傷口,用神通奪舍轉生,要想憑空創造已經消失的身體結構,卻是難上加難,幾乎不可能辦到。

先前望舒被九幽道教宗偷襲挖心,一眾人為了將其救回,卻是犧牲了一顆千年狐狸的內丹,加上西南三大妖王的精血,配合上大師兄和嘉月的無上法術,斬斷生死,誦唸經文,才堪堪為他重造了一顆心臟,卻還是未能將其徹底治好,叫他如今還在昏迷之中。

當時出手相救望舒的幾人,聯起手來幾乎已經可以覆滅一個小國;而所使用的內丹和妖王精血,更是尋常修士可遇而不可求的寶貴材料,加上大師兄斬斷“概念”的法門,嘉月言出法隨的神通,以三大妖王加起來近三千年的修為閱歷,才能勉強做到重塑肉身的壯舉,也就足見陳老道這半截身子重新長出,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眼見陳老道從轎子裡走出來,一眾外道修士都是十分興奮而激動,卻是眾人修行這麼多年,終於得見一位道門的祖師人物,若是能得他指點一二,對於這些外道修士來說,都是莫大的福緣。

熊道人本身與道門也有些關係,雖然身處外道修士之中,心裡對陳老道這樣的高人還是十分尊重,卻是雖然不曾見面,他多少也有些耳聞,知道這一位終南山的祖師,乃是真正的得道高人,沖虛平和,最是友善不過。加上千年前陳老道修行之時,外道與正統的衝突還不像如今這般激烈,在陳老道的心裡,對外道修士也算是比較友好。

見眾人齊聚在此,迎接自己,陳老道倒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訝,卻是他早已算定天機,把握天數,三清觀這邊的情況,他不說瞭若指掌,也是知曉甚多。一時間,陳老道也是在弟子的攙扶之下,朝著眾人拱了拱手道:“老道得蒙諸位道友相迎,心中不甚惶恐,原該還以大禮,奈何這身子實在難以全禮,只得向諸位告罪則個。”

眾人聞言之下,個個都是激動萬分,卻是陳老道言語寬和不說,態度也是十分謙卑。能夠被一位祖師以“道友”相稱,卻是足夠這些外道修士吹噓一輩子了,也是十分難得。況且眾人多少也都有些眼力,看得出陳老道的這一具肉身已經逼近了極限,不能行禮之事也不是他的託辭,而是實際情況。

事實上,陳老道能夠跋涉千里,來南詔走上一遭,已經算是十分難得的事情,卻是他原本壽元就已經接近枯竭,又是被近年來的諸多事情打斷了太陰煉形的修為,先前更是受了天數法理的反噬重創,雖然斷肢重生,也是強弩之末了。

這一次陳老道出行,由八位教宗弟子沿途護持,並非是他擺祖師架子,而是客觀情況擺在這裡,由不得他自己決定,若沒有這幾人一路上照顧護持,只怕憑他自己,走到半路就肉身奔潰了。

否則若是陳老道願意擺譜,只要傳下一道法旨,就是如今身陷大軍圍城,自顧不暇的李唐皇帝都要捨棄一切來迎合這位道門祖師。到時候只怕陳老道要駕著天子儀仗出行,也不會有人說上半點不是,卻是他雖然身為祖師,倒也十分低調,一路趕來,除了諸多修士,並沒有其餘人員知曉。

陳老道與眾人見過禮,又是在一眾修士的簇擁之下走進了三清觀,先是領著眾人,拜見了已經化作尋常泥胎的三清天尊神像,隨後才長出一口氣,緩緩道:“老道今日前來,原是為了望舒小友之事,不得不先失陪片刻。待得望舒小友無恙,若是諸位道友不棄,老道願意與諸位一同討論道法,講述無上大道。”

此言一出,諸多外道修士都是一時歡喜得差點要跳起來,卻是陳老道的意思,乃是要為一眾外道修士講道說法,闡述無上道理,便是這些外道修士一直期望的機緣。眾人真是做夢也想不到,自己西南之行,雖是未能得到聖人遺蹟的好處,卻是歪打正著,有機會聽聞道門祖師說法,自是十分歡喜,也是連聲感謝不提。

安撫了一眾外道修士,靈均老道便自己上前攙扶著陳老道,與熊道人,嘉月和大師兄一道,連同剛剛趕來的委蛇等人一起,一步踏出,走進一片虛空之中,消弭不見。至於陳老道帶來的八名教宗弟子,則是自身機緣不夠,不能雖陳老道一同前去,便留在三清觀中,與一眾外道修士相聚論道,倒也是一種積累和交流。

而靈均老道一眾人一步踏出,便來到了望舒所在的丹房之中,卻是與現實空間相互獨立,乃是福地洞天隔絕出的虛空所在。

一見望舒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樣子,陳老道也是長嘆了一口氣道:“老道當時看望舒氣數濃烈,想著他或有仙緣,這才鼓動他去了那遺蹟之中,卻不料叫他受了這麼大的劫數。”

靈均老道一時也是嘆氣,又道:“祖師不必自責,原是望舒自己命中的劫數。況且此番前往遺蹟,他們一眾小輩都是得了莫大的機緣,雖然望舒應了劫數,倒也不是沒有收穫。待他醒來之後,只怕還要感謝祖師相助,才叫他爭得這一份機緣。”

陳老道還是嘆氣,也是被望舒胸口那一個碩大的傷口所震住,一時感嘆心疼。他雖然先前已經卜算到望舒會有一劫,也知道此刻的他情況只怕不好,卻也實在沒有想到,他會被傷得這般厲害,卻是連陳老道自己種在他體內的那一道元神符篆都已經被擊破,先前灌注來的一切靈氣盡皆消散殆盡,如今的望舒雖是不曾死去,情況也不容樂觀。

九幽道教宗出手偷襲之時,乃是元神顯化之身,周身上下縈繞著凝結他數百年修為的九幽地獄氣息,一時偷襲得手,不單是挖出了望舒的心臟,損毀了他的肉身,更是將一絲地獄氣息融入了望舒的體內,傷害了他的元神,可謂是靈肉一體的攻擊,在外道修士之中也是十分罕見。

因著九幽道教宗的拼死一擊,望舒肉身和元神都是受到重創,好在釋迦摩尼如來莫名顯化說法,以浩大佛法道理壓制了望舒身上的一絲幽冥死氣,隨後又有委蛇等人為他重塑心臟,延續生命,才將他的性命保了下來。

靈均老道雖然是教宗之中的高手,本身卻是不擅長治療,雖然以仙丹妙藥遏制了望舒的傷勢,卻一時沒有更好的辦法將其喚醒。相比起來,修煉近千年,掌握太陰煉形法門,在無盡歲月之中已經將靈肉之間的關係摸得十分透徹的陳老道,卻是自有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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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感慨之後,陳老道也就在靈均老道的攙扶之下來到的望舒面前,一時伸出一根枯瘦細長的手指,按在望舒胸口已經稍稍彌合,卻不曾痊癒的傷口之上。

之間陳老道的手指上一時瀰漫起淡淡的清光,隨即便滲入了望舒的體內,將已經被打碎在他體內的那一道元神符篆重新凝聚起來,在望舒的胸口成型,一時間便是自主開始了運轉,吸納周圍的靈氣。靈均老道見狀,便是立刻操縱洞天福地,將周圍方圓幾里的靈氣都抽調過來,補充進陳老道的元神符篆之中。

那道元神符篆得了靈氣的滋養,一時間也是清光瀰漫,隨即化作無數光點,一點一滴地融入了望舒的身體之中,憑藉陳老道修煉近千年的強悍元神之力,一時開始彌合望舒的傷口,同時補充安撫他重創的元神,為他治療傷勢。

陳老道在一旁仔細看著,就見一道灰黑色的氣息隨著望舒氣血的流動,開始在他體內的經絡之中流轉起來。這道氣息便是九幽道教宗的九幽死氣,卻是一時間被陳老道的元神之力逼迫的四下遊走,無處可藏。陳老道看得分明,趁著這道死氣遊走到望舒脖頸之間,最靠近體表的血脈之上時,一指點出,將其壓住,隨即運轉法門,便是將其從望舒的身體裡抽離出來。

那死氣一時離開了望舒的身體,就像是被從泥土中抓出的泥鰍一般,在陳老道的指尖不斷掙扎,演化出各種各樣地猙獰面孔,看上去十分恐怖。不過莫說這區區一道幽冥死氣,就是整個九幽道教宗站在這裡,也不是陳老道一招之敵,卻見他手指微微一顫,一股大力便將這股氣息震散消弭,隨即靈均老道也是呼叫周圍虛空之力,將其徹底吞噬彌散,不復存在。

一時間,望舒胸口的傷勢便是迅速好轉,隨即臉上也開始浮現出絲絲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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