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間了,乖,上床睡覺吧。”

這房子裡滿是草藥的味道,柏曼習慣了聞著這種味道入睡,但他不習慣沒有睡前故事。

“講個故事吧,奶奶。”

奶奶緩緩坐在柏曼的小床邊,和藹地笑道:“那你想聽什麼呢?”

柏曼裹緊被子,小眼珠提溜提溜轉地那麼討喜:“撈星星的漁夫,嗯……不,這個故事聽得太多了……”

“那,我給你講一個有關於一匹狼、一個獵人、還有一個巫醫的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人們還在北方來回遷徙,尋找自己的樂土。】”

“為什麼所有的故事開頭都需要一個‘很久很久以前’?”柏曼對於老套的開頭提出抗議。

“那是因為童話都需要一個簡單易懂的故事背景,”奶奶笑著刮了刮柏曼的小鼻子:“好讓你們能夠聽懂。”

柏曼癢癢地歡笑著,將脖子縮排被子:“然後呢?快繼續講!”

“【終於,那是一片沃土,有連綿的山脈,有清澈的泉水,與之相伴的還有適宜的溫度。】”

“那可真是好地方啊。”柏曼好奇的想象著,在他的想象中他小小的身軀展望著這片淨土。

奶奶細細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是啊……但其實也沒那麼好吧。”

“【那片淨土唯一的威脅就是一匹狼,那是一匹怪狼,它比其他的狼更加的兇狠、狡詐,長著猙獰的獠牙和細長的四肢,利爪宛如刀刃,就好像小孩子簡筆畫裡的那種,孩童想象中最深處的夢魘。】”

柏曼有一點嚇著了,不說話,小眼睛裡閃著驚恐,奶奶安撫著他的小腦袋。

“【它殘忍且嗜血,以人類為食,它的奸笑那麼可怕,會讓聽到的人連做三天的噩夢。它的行蹤變幻莫測,詭異且神秘,讓人們拿它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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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又是一個不聽話的孩子被它當做了晚餐,終於有兩個人站了出來,發誓要手刃餓狼。】”

柏曼從被窩裡露出兩隻小眼睛看著奶奶,示意她接著往下講。

“【那是一位獵人,他擁有高超的身手,敏銳的嗅覺可與獵犬比肩,還有鷹一樣的眼睛,只需一掃就能發現蛛絲馬跡,即使是最狡猾的獵物也膽寒他三分。】”

“【而另一位,則是德高望重的巫醫,他使用草藥的手法聲名遠播,在他的手裡草藥既可以起死回生,也可以置人於死地,他特製的淬毒箭頭泛著致死的綠光,只需一箭,無論多麼強大的怪物都難逃一死。】”

“哇哦……”柏曼的眼睛裡泛著小星星:“他們可真是……帥呆了。”

“是啊,很帥。”奶奶點點頭。

“【獵人找尋到了怪狼藏匿的蹤跡,為此他新做了一把弓,將上等的牛筋弦拉滿,用這張弓可以一箭穿透松樹。】”

“【而巫醫配製出了最新的毒藥,那簡直是一道死亡的命令,觸之即死,他將磨得鋒銳無比的箭頭交給了獵人。】”

“【他們立下了同生共死的誓言:石中之蕊,張弦之弓,彼之鋒銳,吾之劇毒;執此利箭,誅殺狼咒,歃血以證誓言,前路再無迷霧。】”

“【落葉堆滿了那條老路,樹林間充斥著腐爛的黑暗和不散的瘴氣,他們在那條路上埋伏了三天三夜,直到他們的雙腳幾乎與那冰冷的土地融為一體,怪狼終於出現了,於胸腔中壓抑的怒火和殺意統統指向那畸形的怪物。】”

“【地刺挺起,天網降落,箭鋒與利爪交錯;術式顯現,毒液四濺,匕首與獵刀在那血盆大口之間切割盤旋。】”

“【怪狼嘶吼,鋼鐵鏗鳴,毒箭刺進了怪狼的軀幹,它強健的四肢開始乾癟枯萎,失去活力,直到它的心臟也不再跳動,只剩下無力的喘息和神采漸漸消逝的雙眼。】”

“【怪狼解決了,但仍有很多挑戰在等著他們,人們因此將獵殺怪狼的英雄們選為領袖,也就是那位獵人和巫醫,他們終於帶領人們入駐了那塊心念已久的土地。】”

“聽起來他們佔盡了優勢!”柏曼聽見怪狼的慘狀心生憐憫:“這對怪狼不公平,它被偷襲了。”

“的確,這並不是一場對等的戰鬥。”奶奶對於柏曼的想法感到驚奇,但她很高興孩子可以培養出這種客觀冷靜且公平的思維:“但是讓人類以血肉之軀去對戰那個近乎不死的怪物本身就不太公平。”

柏曼奇怪地問:“怪狼……不會死嗎?”

“傳說中,只有戰神提爾的證物,才能夠殺死邪神的怨念,但那是神物,價值無法估量,不知何處才能覓得……”

“那怪狼沒有死嗎?”柏曼追問道,奶奶的話讓他感覺到不對勁。

“在故事裡它的確是死了,【它的血與骨再也無法離開那低沉的深淵,在廣闊的黑暗中無盡沉淪……】”奶奶替柏曼蓋上被子:“好了,故事時間結束了,睡吧,明天帶你去集市玩,這可是你人生中第一次去集市。”

房門慢慢合攏,燭火被擋在門外,小屋安靜了下來陷入一片昏暗,柏曼沉沉地睡去,腦子裡滿是光怪陸離。

……

無光的白晝總是讓人喜歡早起,因為在黑夜裡生活了太久,即使沒有太陽也會讓人格外珍惜醒著的時候。

畢竟沒有人希望在無邊黑暗裡渾渾噩噩的度過每一天。

維德鐵山除了維吉爾村還有其他四個村子,每一個村子分別管理著一個礦場。而今天是山脈一年一度的集市,所有居民都會到海拔最高的沃特村聚會。

在Sol的光耀下,大家都顯得比平時更加精神,不少孩子到了歲數第一次來和長輩參加集市,他們好奇的觀察著一切,仰望著高高在上的Sol,眼中滿是憧憬與嚮往。

大家會在集市上交換物資,和老朋友談談一年中發生的趣事,講自己精心準備的笑話,並且商量後輩們的婚事。

他們嚎叫,他們喧鬧,暢飲著美酒開懷大笑,在無光的歲月裡這些人們彷彿就是太陽,當他們聚集在一起的時候那麼溫暖照人,光彩奪目。

“護具,足具,各式武器!都是新採的寒鐵啊,堅不可摧,鋒利無比!”

“昨天才收成的各式培育蔬菜,絕對的鮮嫩爽口,個肥味道香,必不可少的家常料理食材!”

“最肥最壯實的耗牛肉和羊肉!還有未知的黑暗生物盡請期待!”

“來來來,聞一聞!百年冰窖!祖上流傳下來的烈酒,今日開窖啦!”

“…………”

“哥哥,你為什麼不吆喝呢?你難道不賣東西嗎?”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吸著鼻涕站在霍爾德的攤前。

霍爾德看了他一眼,微笑著說:“因為我沒那麼大嗓門,喊不過他們。”

“那樣的話,大家都不會知道你是賣什麼的呀!”

霍爾德被這個孩子逗笑了,回答他:“是啊……那麼你想來我這買什麼呢?”

“你這什麼都有嗎?”孩子大大的眼睛裡閃動著慢慢的好奇,他們這個年齡正是對於一切新事物都充滿好感的時候,像一塊海綿一樣汲取著知識。

“嗯……如果你在別家找不到想要的,就可以來我這裡試試看。”

“我……”孩子很激動,手舞足蹈地比劃著自己的夢想:“我想要飛起來!飛得要那麼高,那麼高!要飛到雲層的上面,只要伸手就能摘到星星!”

霍爾德從攤後起身,走到孩子面前蹲了下來,和他近距離的對視:“你很喜歡星星嗎?”

在這麼近的距離,男孩突然意識到這個哥哥長得好漂亮,有著好長的睫毛;眼睛也長得很好看,像是黑色的寶石或者龍眼,大大的,圓潤有神……臉蛋也很好看,鼻子也很好看,就連嘴唇都是小小的櫻紅色……

孩子漲紅了臉回答道:“嗯!我很喜歡!雖然天空總是亮不起來,那麼黑暗,但是天上的星星多的可以

匯聚成河!我想乘著船在銀河間遊弋,收集每一顆星星,然後把星星聚集到一起,這樣說不定星星就能變成太陽了!”

真是童趣的想法,就好像是童話裡講的那樣,撈星星的漁夫。

“哼哼,那好吧!”霍爾德笑著揉了揉男孩的腦袋,然後一頭扎進了貨物堆裡:“我記得就在這附近的……啊!有了。”

霍爾德翻出一份皮革卷軸,看上去質地非常好,但是卻佈滿了灰塵,已經好久沒開啟過了。

“這是什麼?”

“這是一份圖紙。你聽說過斯基德普拉特尼(Skidbladnir)嗎?那是傳說中的神船,清風永遠吹拂它的船帆,大海天空陸地它都能前行。”霍爾德拂去圖紙上的灰塵,眼中滿是回憶:“我廢了好大功夫才弄到這幅圖紙,斯基德普拉特尼是我曾經的夢想,可惜我沒能完成……希望它能對你有所幫助。”

看起來孩子對這份圖紙很感興趣,但他卻問道:“那……那你想要什麼呢?”

“我?”

“大哥哥你不是賣東西的嗎?如果讓我拿走這份圖紙的話,那你就只是在送東西而已啊!”

“沒事反正也不是原圖,這份是我後來畫的復刻圖,拿去好了。”

“可是我奶奶說如果我變成了佔別人好處,貪圖小便宜的人,怪狼就會把我吃掉!怪狼會吃掉壞孩子的!”

霍爾德心想,不管過了多少年大人還是喜歡拿這些童話故事來嚇小孩。

“是被獵人和巫醫射死的那個嗎?它都已經被射死了怎麼會來吃你呢?”

“可是我奶奶說它並沒有死,而是以別的方式沉淪……”

霍爾德挑了挑眉毛,這童話故事聽起來要變成鬼故事了啊。

“你叫什麼?”

“柏曼,我叫柏曼!”

“好吧,柏曼,你有金幣或是銀幣嗎?”

“沒有……但是我也有一張地圖,這是我從奶奶那拿來的!“柏曼從揹包裡掏出一張羊皮卷軸交給霍爾德:“你看!”

霍爾德開啟地圖,希望能看出個所以然。

這幅地圖的名字叫做熒光峽間……熒光峽間這名字聽起來倒是很唬人,但畫的有些粗糙了,看上去像是無良商販用來騙小孩的。好在指北座標還是齊全的,或許這幅地圖在什麼意想不到的地方可以用上?這可能性或許不大。

柏曼心滿意足的帶著圖紙離開了,或許他真的能研究出些什麼,或許不能。這種事誰說的準呢。

霍爾德坐回到攤位上,用水壺從旁邊的泉眼接了一壺水放到火堆上煮沸,並且從桶裡拿出一塊肉扔給了雪橇犬們。

維德鐵山的人們都逐水而居,所以這個集市最熱鬧的地方無非是維吉爾村的三處泉眼,霍爾德的攤位就在其中一處的邊上,已經可以說是這個集市最好的位置了。

這也是因為霍爾德和蘭斯魯特的交情所以才得到了這個位置,但是霍爾德頗有些站著茅坑不拉屎的意味,明明有著最好的攤位,生意卻是門可羅雀,完全沒什麼人來光顧。引得泉水另一側的皮草商頻頻側目。

霍爾德心說你看什麼看,我三年不開張一開張就吃三年,別拿我跟你們比。

自己的攤位無人光顧對於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這些集市對於霍爾德更大的意義是為自己補充各類生活必需品,所以他在集市上總是買多賣少。

人來人往,沒有太多的人在攤前駐足。在寒冷天氣的影響下,呆坐著的霍爾德開始打瞌睡了,長長的睫毛一抖一抖的。

在向下視野裡,半咪著眼的霍爾德只能看見行人的一雙雙腳從攤前走過,但是突然有一雙腳停了下來。

霍爾德搽了搽口水,順著腳跟往上看,然後笑了一笑:“我都不知道,我的勸說原來這麼感動人心嗎?”

佐菲不屑地回答:“你還沒睡醒嗎?快收攤!”

……

蘭斯魯特簡直難以置信:“你是怎麼說動她的?”

“只是真情實意的感化而已。”霍爾德聳聳肩,他很識趣的沒有把佐菲跟他說的話講出來。

“你們看看這個。”佐菲扒開女孩厚重的背甲,但裡面並不是想象中的美好春光,而是一個可怖的瑩藍色瘡口,像是蜘蛛網一樣的蔓延在女孩的背部,周圍的皮膚乾枯且龜裂,宛如死灰。

“這是一種汲取生命力的詛咒,傷口裡流溢著死亡,這種咒力應該是來自海姆冥界。雖然這個女孩有月光的加護,但這也只能吊住她的性命。”

霍爾德歪歪頭:“好了,不用再嚇唬我們了,直接告訴我們該怎麼辦吧。“

佐菲沒有立刻回答,反而默默注視著蘭斯魯特。

“看我幹什麼?說啊,到底需要什麼怎麼做?”蘭斯魯特的語氣很微妙的變硬氣了,像是某種脅迫。

霍爾德注意到了他們兩個之間的氣氛似乎有點奇怪。

“我需要一味很重要的藥材,提爾的證物。”

“那是什麼?”

佐菲翻開自己的圖鑑解釋道:“提爾(Tyre)是傳說中的戰神和誓約之神,他是一切契約的見證人,他曾經為了捕獲怪狼芬裡厄獻出了自己的手腕,斷腕血流不止,鮮血流過的地方滋養出了一種神奇的月光植物,人們稱之為提爾的證詞,它可以使一切詛咒具有不可逆性,也可以解除大多數的詛咒。”

“那它有什麼特徵嗎?”

“那很難說,”蘭斯魯特好像非常瞭解這種植物,捋著大鬍子娓娓道來:“這種植物很少見,各種記載也是眾說紛紜,有人說那是一種發光的蘋果,也有人說那只是枯草敗木,甚至還有人說那並非植物。”

“沒有特徵……那該怎麼找?”

“還是有辦法的,提爾的證物喜歡生長在高寒的地區,所以……傳說有人在這附近發現過提爾的證詞,就在維德鐵山的主山上。”蘭斯魯特翻出一個指南針交給霍爾德:“維德鐵山的礦脈會讓一般的指南針失靈,但這部指南針是我家傳的,用秘術製作不受磁場的影響。”

“我知道了,”霍爾德接過指南針:“立刻出發。”

……

山巒疊嶂,冰峰叢生。這裡是維德鐵山的主山,終年都能受到月光的照耀,是月光植物最理想的棲息地。

但仰止的雪山必然與深淵相鄰,黑暗就潛伏在這些深淵之中。

霍爾德正沿著高聳猙獰的山脊行走,提燈在風中搖晃,而腳底的兩側是化不開的黑暗,只需一個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此時的他看起來就像是童話裡永遠在旅行的小丑,迎著月光走向未知的星空深處。

在這種起風的天氣裡行走在山脊上並不是明智的選擇,但這卻是一條捷徑,能夠幫助旅人迅速跨越山脈。

佐菲給出的期限是五天,按照傷口惡化的情況來看,那個女孩最多還能再支援五天。五天之後即使是月光女神的加護也是回天乏術,致死咒一旦發作諸天眾神也救不了她。

所以即使是諸多不利,霍爾德還是不得不冒這個險。

說起來蘭斯魯特究竟是為什麼要救這個女孩呢?按照他的說法,他與這個女孩互不相識,不過就是人家暈倒在了泉眼邊而已,何必做到這個份上?

真的是做好事嗎?作為商人霍爾德並不相信會有純粹出於善意的行動,但又總不見得真的是這個老頭子見色起意。

“嗚~汪!”基利不小心踩在了一塊鬆動的積雪上,雪塊沿著崖邊陷入深淵,連迴響都聽不見。

霍爾德向下看了看,咽了口唾沫,回頭囑咐弗雷奇和基利:“你們兩個小心一點。”

這麼崎嶇的山峰,雪橇氈房根本無法通行,只好選擇把其他的雪橇犬和氈房留在村裡。

把提燈交給弗雷奇叼著,霍爾德坐在山脊上開啟地圖辨認方向。

維德鐵山的主山並非是獵戶們青睞的捕獵場所,海拔太高、氣溫太低,而且地形險惡,在這裡打獵根本是事倍功半。所以這裡一直沒有詳細的地形圖,霍爾德手上的這份地圖還是花了十個銀幣請村裡的一位長者畫出來的,也不知道靠不靠譜。

這張地圖中間有一塊是空著的,根據長者所說,那是主山的山頂盆地,傳說是天火砸出來的大坑,地形十分陡峭沒有路可以下去,而且村規也禁止獵人進入盆地,據說裡面棲息著可怕的生物。

可怕的生物?霍爾德不知道有多可怕,但是少女將死管不了這麼多了,收人錢財替人消災是行腳商的準則。雖說一般的行腳商都不會幹這種賞金獵人的活。

揹包裡已經空空如也,乾糧、淡水和燃料都已經所剩無幾,寒冷和疾風也已經讓霍爾德的精力接近極限。

“按照指南針的刻度變化,我已經在盆地的邊緣轉了一圈了。”霍爾德拿起筆在地圖上做標記:“但還是找不到適合放置繩索的地方。我帶來的繩索太短,不過太長的我一個人又背不動……誰讓村裡的那幫獵人都不願意來這呢。”

懷錶顯示現在是晚上五點,而霍爾德環顧四周,山脊上並非紮營生火的好地方,他需要快速的翻過這個山脊找低地紮營,霍爾德已經在山脊上連續行走了五六個小時,如果再不生火休息的話可能會導致身體失溫,而在這裡失溫意同死亡。

“什麼聲音?”

霍爾德隱約聽見有細碎的聲音從崖下傳來,就像是砂礫在流動……

不……那是最近新下的積雪開始鬆動,這裡要滑坡了!

“糟糕!”

他驚喝一聲,還沒起身腳下的積雪就整塊的下陷,以萬鈞之力向下滑墜,霍爾德耳邊全是撕裂的風聲和滾落的雪塊,山呼海嘯地滾向地面。

霍爾德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快從嘴裡甩出去了,自己就好像一個球一樣,被斜坡上裸露的岩石磕得生不如死,然後滾到坡度平緩慣力消失,再被滑落的雪塊一層層的活埋。

眼前是一片黑暗,月光無法穿透冰雪,渾身上下也無法動彈。

如此的可怕……狹小、黑暗、寒冷,雪在侵蝕他的體溫,四肢漸漸的麻木,唯有孤獨和寂靜會成為霍爾德死前最後的伴侶。

這讓他想起了小時候,那時候他覺得眼前的黑暗是一堵斷界的城牆,高的望不到頂,把他的世界和別人的世界一分為二,他在城下使盡渾身的解數,但那就像是蜉蝣憾樹,螳臂擋車,他漸漸的溺死在牆下黑色的水裡,直到最後還是無人知曉他。

以此而始,以此而終,這種死法或許就是屬於他的宿命……

“嗚汪!!汪!”

那是熟悉的叫聲,響亮而又笨拙,同時還伴隨著熱騰騰的哈氣,粘滑扁平的舌頭以及一大撮銀色的毛……

“呃————呼、呼!”霍爾德大口的呼吸新鮮的空氣,氧氣重新灌入肺中的感覺真好,“弗雷奇,你來救我了,真好……”

弗雷奇一直在舔著霍爾德的鼻子,以此來提高他的體溫,它用爪子向下刨了一米多深,最後精準的挖出了霍爾德,這仰賴於它靈敏的嗅覺。

“嘿,老夥計……再幫個忙,把我挖出來。”他的力氣太小,使勁扭動身子卻怎麼也沒辦法鑽出來,只好讓弗雷奇再往下挖。當雙手撐住雪地把自己拔出來的時候,霍爾德感覺自己像是從墳墓裡起身的屍鬼。

鹿絨帽已經丟失了,東風掠過霍爾德的素淨的面龐和黑髮,這個少年現在有些無措。

帽子丟了倒是小事,但是揹包、提燈、地圖也一起丟了,沒這些東西恐怕很難走出這片盆地。

最最關鍵的是基利也不見了。

不過打火石還在,指南針也在身上。還好,如果丟了指南針就真的沒法走出去了。

沒錯,事情還沒有糟糕到那種地步……起碼霍爾德已經進入了盆地,雖然方法有點出人意料。

眼前是淨是光怪陸離的植物,奇形怪色的花卉和泛著熒光的大樹,整片森林都閃爍著各種各樣的光芒,只有在夢裡才會見到這樣的景色。

這片盆地的底部有一片月光森林,草藥、食物、淡水在月光森林裡都有。在這個黑暗的世界,月光森林就像沙漠裡的綠洲,代表未知的發現和機遇。

“我們或許可以靠著這片月光森林走出盆地……”霍爾德蹲下來順撫弗雷奇的襟毛:“不過我們首先得把基利找到。弗雷奇,能嗅出基利的味道嗎?”

“嗷嗚~”弗雷奇一聲長嚎之後就開始狂奔,霍爾德循著足跡在雪崩處的另一邊找到了基利,它的上半身都被埋在了雪裡,只剩兩隻爪子露在外面無助的亂蹬。

霍爾德抓住了基利的後腿說道:“好了,我來救你了!別晃你的尾巴了,我不好使勁。”

“嗯?你嘴裡叼著什麼?“拽出基利之後,霍爾德發現它嘴裡叼著東西:“這是地圖……你居然保住了地圖,真是乖狗狗!”

地圖失而復得對於霍爾德是一樁意外之喜,有這張地圖和沒這張地圖的處境會大不相同,比如說現在他就可以用這份地圖修訂回村的路線。

霍爾德一時間腦中轉過了很多思緒,但首先要做的還是用地圖確定自己的方位,他迫不及待的開啟了地圖。

“……”

“熒光峽間?……”因為光線不好他生怕看錯,捧著地圖打量了半天,確認這並非是主山的地形圖,而是在集市和那個少年,和柏曼所交換的地圖。

“我跋山涉水怎麼還把這玩意帶上了啊。”霍爾德沮喪的嘆了口氣,跌坐在雪地上。

基利吐著舌頭歪歪腦袋,不太明白為什麼主人的情緒突然就低落下來,按照流程自己應該去邀功了才對。

霍爾德轉過頭看了看基利,它一臉無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再看看弗雷奇,它一直用臉頰蹭著霍爾德的袖管,好像是在安慰他。

“沒事,再不濟我還有你們。”霍爾德摸著弗雷奇和基利的頭笑了笑,正準備把柏曼的地圖收起來的時候卻覺得有些蹊蹺。

“熒光峽間?”霍爾德咀嚼著這個名字,抬頭看了看眼前的月光森林,用手指比劃了一下周圍的地形。

這幅地圖的地形和很像……不,應該說是一模一樣。這張地圖畫的或許就是這片盆地,難道就是所謂的瞌睡了來枕頭?他這輩子還沒碰見過這麼好的事。

霍爾德撥開長袍,拔出腿上的匕首砍下一根樹枝當做手杖,踱步走進了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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