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刺客,穿梭於光影之中,綻放於殺戮之間。

雷佛歐在房梁上靜靜躺著,他感覺自己的脊椎都要長到房梁上了,不管梁下如何刀光劍影,在沒有訊號的前提下他永遠置若罔聞,梁上永遠那麼漆黑寂靜,如若無物。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是他和特魯·哈特的計劃,他先特魯·哈特一步悄悄潛了進來,等待了很久。

“如果你能斬下我的頭顱,那就試試看。”

梁下是五十個邪教徒,他們把特魯·哈特團團圍住,等待著他的頭顱落地。雷佛歐知道自己該動了,他是埋在敵後的伏兵,是暗影中的一柄利劍,神不知鬼不覺,在適當的時機就將狠狠地插入敵人的心臟。

血液在沸騰,像是發動機啟動了,猛虎在黑夜中睜開眼睛,時機到了。

“五十個目標,披甲戴刃。”雷佛歐唇齒輕啟:“來啊,讓我們歡騰起來……”

一道暗影從樑上躍起,動作絕不拖泥帶水,看上去像是黑暗小角度波動了一下,帶著突戾的弧線驟然落地,卻不發出一絲聲音。

他知道自己遠稱不上最頂尖的刺客,他知道過去獵殺的目標不過是些三腳貓貨色,他從未在一場真正的戰鬥中獲勝,他也能想象得出獵殺五十個全服武裝的邪教徒有多難。

但他願意嘗試,即使代價是自己的生命,他也要登上自己不曾跨越的巔峰,向所有人證明,自己並非泛泛之輩!

雷佛歐大步邁開他流線型的雙腿,無聲地疾行,這雙腿簡直就是為此刻而生的!他暴戾兇狠地咬著牙關,血液乘以百倍地流動著,殺戮的慾望一下子衝上了大腦,在他的視線裡一切都是血紅的,像是獵豹般迅捷,又好似公牛暴怒。

他苦練多年就是為了今天,大腦與本能完美的協調,瞬間就鎖定了一隻離群的獵物,這只獵物是離羊群最遠的……他必須第一個死!因為他忘記了畏懼自己的影子!

幾乎只是一剎那,雷佛歐的幾乎都已經貼到了獵物的後頸,雙臂呈環狀高舉,雙手伸向獵物的頸部,這誇張的動作看起來危險而又致命,猶如惡魔正想偷偷給它的祭品割喉放血,似乎下一刻淒厲的尖牙就會從雷佛歐的嘴中伸出來,狀若惡鬼。

“恥辱,必將,洗刷!”雷佛歐在獵物耳邊低語:“記住我的名字,雷佛歐(Lethal·致死)。”

甚至獵物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捂住口鼻,右手的刀鋒輕輕一劃,咽喉的血就像一股清流緩緩淌下。

一條生命就這樣逝去了……還有四十九條生命等待收割。

雷佛歐輕聲放下獵物的屍體,擇人而噬的目光又投向前方的兩隻獵物,左手又從肋下拔出一柄匕首,雙手同時朝兩隻獵物腰部的要害處狠狠地插了下去……

……

“好。”普西輕蔑地嘲笑特魯·哈特的倔強:“真是個死腦筋,那就如你所願。”

後排佇列的邪教徒們突然傳出騷動,普西疑惑地看了那個方向一眼,然後惡狠狠地質問特魯·哈特:“該死,這也是你計算好的嗎?但此刻你的脖子就在我的刀下,什麼都救不了你!”

的確,只需要刀刃用力的一推特魯·哈特的喉管就會斷裂,但命運似乎並不贊同他所說的。

一道黑影以驚人的速度穿梭在人群之間,來回紛飛、輾轉騰挪。

黑影總是能在獵物的身體與身體之間找到縫隙,並在合適的時候穿過它,順便精準用力地劃過獵物的心臟、咽喉或是動脈,優雅得像是一隻獵取生命的蝴蝶……或者魔鬼,收割生命一刻都不曾停歇。

雷佛歐已經殺歡了,他的目標就是血流成河。

繩索失去了控制它的人,同時也失去了束縛特魯·哈特的力量,特魯·哈特在生死關頭的千分之一秒爆發出了生命的閃光,他發誓,他從來就沒有這麼用力地呼喚這股力量。

“【美德·無畏】!”

心靈賜予他最強大的力量,精神的具象體立場排斥一切外物,不管是身上的繩索,還是即將加身的刀刃,亦或是普西·哈特。

“該死!!”普西也從未如此惱羞成怒過,日思夜想的人頭曾距離自己的獵刀只有咫尺,但刀刃卻再也無法推進半寸,無畏的具象體在排斥所有異物,手腕上受到的巨大壓力讓他不得不後退,距離這場戰鬥的勝利明明只差一點點。

但美德和咒力一樣,會逐漸消耗使用者的精神力,這種牢不可破的防禦力也說明特魯·哈特正在盡全力燃燒靈魂。

“【血咒·撕裂】!”普西將自己的血之咒力聚於三寸刀鋒之上,這是一場意志力的比拼。

兩股巨大的力量在一點之間相互碰撞、摩擦、排斥,最終碎裂……

“嘭!”

普西的刀刃在一聲悶響之後碎成無數的碎片,躲避利刃的本能終於迫使兩人分離。

特魯·哈特的喉嚨發出嘶啞之音,虛弱地撿起自己的斬馬刀,豪邁地笑道:“看吧,我說了你斬不下我的頭顱,來啊!讓我們再來廝殺……”

“【光明照亮了黑暗,黑暗卻容不下光明,日光下所見一切皆是虛幻,捕風捉影!】”雷佛歐輕盈得如同一隻飛燕起舞,飛舞在空中高聲吟誦這隱秘而莊嚴的誓約,每個刺客都曾許下這失落的誓言。

吟誦它,就如同為敵人唱響的輓歌,唯有淋漓鮮血才能撫平他對尊嚴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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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摒棄萬物假象,我將藏身於陰影,獨自沿著虛空前行,在硬幣背面尋求生命的真相,在恰當的時候予以終結!】”跳躍,旋轉,又是一個刀下亡魂!雷佛歐完全將自己從緊張之中解放出來,他幾近高聲吼叫:“聽見了嗎?!我將結束你們可憐的性命!”

“給我上!不要害怕,點亮火把!”普西在亂戰之中還在指揮他的隊伍,特魯·哈特一刀劈了過來:“專心點,你的對手是我!”

火炬一支支亮起,黑暗退散,雷佛歐無所遁形,但他再也不會倉皇逃竄,就在這一刻,雷佛歐只為了證明自己而活著,否則他甘願死亡。

雷佛歐的血脈正在覺醒,他仿若開啟了嶄新的次元!力量在他體內脈動,感覺好極了……

兩柄刀刃交叉朝他劈砍,帶著破風的銳氣,雷佛歐輕輕往後一退閃開了斬擊,卻進入了邪教徒的包圍之中。

火把的照耀讓邪教徒的隊形井然有序,數把利刃整齊劃一的圍成一圈,刀尖直指著裡面,腳步一寸一寸的迫近雷佛歐,接著一擁而上要把雷佛歐刺成肉串。

“【若是信仰即為神明,我願躬耕於黑暗,生於斯,長於斯……】”雷佛尤拉開自己的斗篷,把裡面的所有藥瓶猛然傾倒在地,漫天飛揚,火把在顆粒的散射下模糊不清,只能看見一個黃色虛影縹緲,隨時都會熄滅。

兵刃撞在一起,發出了尖銳刺耳的聲音,顯然他們並沒有刺中雷佛歐。

霧太濃了,就連站在一起的同伴都看不清楚。

“不要胡亂攻擊,把北面的窗戶開啟,霧很快就會吹散……”邪教頭子大聲地下達指令,但忽然就沒了聲音,透過大霧只能看見他模糊的影子一動也不動。

接著,他就倒了下去,他的心臟被完全摧毀,只留下一個血淋淋的大洞,屍體癱軟在地上顯得可怖詭異。

所有人都不自覺的加重呼吸,眼睛瞪得鬥大死盯著周圍,汗珠從臉頰上滑落,雙腳像是在地上扎了根,一步也不敢動彈,這濃霧裡藏著惡魔,生怕下一個目標就是自己。

雷佛歐在這濃霧中無聲無息,甚至無影無形,他遊走過每個角落,無處不在,目光從每只獵物的身上劃過,沒人察覺到他,而他卻洞察一切,這片煙霧之中他猶如死神。

只要雷佛歐的身形不時從濃霧中顯現輪廓,敵人就會驚慌莽撞地拔刀斬過去,像是戲耍一群豬玀,那樣子多麼可笑。

聲音從四周響起,無根無源飄忽不定,萬分傷感卻又帶著無盡恨意:“【以刺客之名行討暴之事,叩伏於霍德爾(Hoder)的名下,願黑之神免我痴,免我苦,免我無枝可依,免我顛沛流離……】”

鮮血潑灑在刀刃上,不遠處時不時就有影子倒地,根本看不清是敵人還是同伴,撲通的倒地聲,一聲又一聲,如同死神踩著收割的鼓點。

空氣中瀰漫的恐慌越來越濃重,既沒有哀嚎,也沒有苦痛,只是寂靜無聲的屠殺,對周遭的一切充滿不信任感,然後突然死亡,這就是羔羊的宿命。

陰影之下,皆為魚肉。

到底還有多少人活著?普西十分急切的想要呼喚自己的下屬,但這無疑是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下。

“你從哪找來這麼一隻怪物?”普西強作鎮定的冷笑,揮手就是一記御血術,掠過特魯·哈特的刀刃。

“哈特一族的血脈,還未斷絕。”特魯·哈特迎風一斬被普西空手入白刃,兩人僵持在原地:“你的末日卻很快就要到來,只是不經由我之手。”

普西的瞳孔在聽到這話的那一刻驟然睜大,從背後感覺到了不可知的危險,沾滿血跡的匕首在他身後閃爍寒光,雷佛歐就在他的身後,伸出了獠牙。

“我等這一刻很久了!”普西突然大吼一聲,在一切還在他的計算之內,他自信地笑道:“【御血術·屍爆】!”

此時這座大廳裡滿地都是邪教徒的屍體,簡直是血流成河,而這一刻所有血液都釋放出強大的咒力,如同液體炸彈,發出強光、火花,然後被引爆!這些傀儡的血液打一開始就被普西動了手腳,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刻。

“嘭!!”

巨大的響聲和震動,彷彿大地顫抖,大廈傾塌,狂野的爆風席捲了附近四周的街道,到處都是一片塵土飛揚,連呼吸都顯得困難。

方圓之內,所有活物,哀嚎遍野,卻終歸無聞。

塵埃落定,荒蕪的廢墟堆滿了這片大地,殘垣斷壁像是歪七扭八的墓碑,而撥開殘骸的普西活像一隻破土而出的喪屍。

“呃哈……!”普西用力的呼吸,像是要把肺裡的塵土全部呼出去,剛剛他差掉就被活埋了。

定下神來,掃視四周,盡是雜亂無章的殘骸,一柄斬馬刀灰頭土臉掉落其中,似乎預示了主人的危險處境。

“我還是贏了……”普西一邊說著,一邊跌跌撞撞的走到特魯·哈特的身邊,他被掩埋在廢墟之下苟延殘喘,燒光了所有精神力。

“你還活著運氣不錯,想必那個小子已經死的連屍體都不剩了。”普西撿起刀刃,對準特魯·哈特的咽喉:“這次總算沒有人……”

話剛說到一半,普西的後頸就感受到了命運吹來的寒意,斬馬刀變勢而動,從豎劈改為橫斬掄圓了砍向身後,刀刃在空中劃出半圓形弧線。

但大刀輪了個空,普西的身後空無一物,就像是從沒人在那裡停留過一樣。

空氣這麼寒冷,汗珠卻從他的頭上滲出,從下巴滑落,明明就在剛才普西感覺到了昭然若揭的殺意。

“哈哈哈……”特魯·哈特半死不活地笑了,他被壓在厚重的廢墟之下,肋骨斷了三根:“現在還來得及,告訴我,血庫在哪?”

“你給我閉嘴!”普西慌亂而兇狠地呵斥特魯·哈特,來回快速地掃視四周,心中惶恐不安,自己的命運似乎已不歸自己所有。

倏地,冰冷的雙眼從他身後掠過,普西回頭時只留下一絲血紅色的殘影。

“不可能啊,在那種爆炸中完好無損?沒有理由啊!就連我也是靠著……”普西的瞳孔因為而突然擴大,他似乎明白了什麼:“難道……”

“【吾等之名終會刻在孤高的碑上!受萬人敬仰,卻無人知曉我們的真相……】”這箴言從普西的背後驀然響起,那正是雷佛歐,只是此刻的他已經超脫了人類的範圍;

雷佛歐的身體不再擁有實體,而是化為一團類似人形的虛無縹緲的血色霧氣漂浮在空中,渾身上下唯一能讓人看清的就是他的雙眼,閃爍著暴虐的紅光,昭然若揭的殺意由此而來:“【御血術·幽魂形態】。”

普西僵直地扭過頭,他不可置信的失態大叫道:“為什麼!你為什麼會使用幽魂形態!?這不可能!除了哈特一族沒人能使用【御血術】!”他不信邪的對著雷佛歐的身體又是一刀,一刀一刀接著一刀,但這根本沒有辦法傷害無實體的雷佛歐,刀鋒只是徒勞的在他虛無的身體中一遍又一遍劃過,留下痕跡然後瞬間癒合。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絕望的揮動著刀刃,他無法理解這究竟是為什麼。

“那就記住我的名字,”雷佛歐猛地撞入他的懷中,血霧之中伸出一柄鋒利的匕首,就像是棉花裡的倒刺,扎入了普西的軀體,刀刃在他的臟器裡翻轉撕裂,雷佛歐在他耳邊輕輕訴說著那個名字:“雷佛歐·哈特(Lethal·heart)。”

“是嗎,這該死的……血脈。”普西往後退了兩步,拔出身上的匕首,然後壯烈的倒下。

鮮血沿著他的身下流入滿目瘡痍的廢墟,眼裡滿是天上的繁星,今夜月黯星明。

他輸了,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而且他很快就將死去。

雷佛歐俯視著他,身體重新凝聚,並沒有太多其他的言語:“血庫的下落,你不說也無所謂,有什麼其他遺言嗎?”

“……哼,虛張聲勢。”普西一邊說話,鮮血一邊從嘴裡不停湧出:“血庫是我留著反水用的,沒了它你們如何能殺死布里希嘉曼?”

“可你都要死了,我們還有什麼辦法強迫你說嗎?”雷佛歐一想到可能就要失去刺殺布里希嘉曼的唯一希望,便握緊了掌心,但嘴上還是說的很泰然:“所以,你可以不說。”

“……”普西咬緊牙關,緊抿嘴唇不說話,像是在思量些什麼,但他的身體不會給他太多時間了:“血庫……在這棟樓的地下室裡。”

“為什麼告訴我?”

“或許還是因為血脈吧。”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普西的出血量急劇加大,身體已經邁入死亡,他用大腦彌留之際餘下的清晰收回了前言:“不!我一生孤傲,我以此為榮,也以此為哀……”

他的眼裡映著滿天星辰,星辰依舊閃爍,但普西的雙眼卻隨著死亡而黯淡了下來。

普西·哈特,他以自己的姓氏為榮,也以此為哀,是一個出色的陰謀家也是一位強力的戰士,他試著用自己的努力去改變這格局,雖然與正義相去甚遠;他一生隱忍,不與人何人為伴,至此,這世界上再也不存在普西·哈特。

雷佛歐跨過普西·哈特的屍體,跨過滿地的雜亂,搬開特魯·哈特身上的廢墟,大聲問道:“你沒事吧?能聽見我說話嗎?!”

“勉強,還活著。”特魯·哈特躺在地上,扭頭看著普西·哈特的屍體,沉默無言,只是流下兩行清淚。

“你的腹部……都被鋼筋刺穿了,傷勢很不妙,需要立刻包紮。”雷佛歐顫抖著撫摸特魯·哈特的傷口周圍,想要做點什麼卻又不敢動,年輕的臉上少見的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稚嫩表情。

“沒事的不要慌,”特魯·哈特安慰道,經歷過太多風浪這點傷勢對他來說已經不算什麼:“砍斷露出來的多餘鋼筋,然後扶我起來。”

雷佛歐擔憂的看了他一眼,咬咬牙撿起匕首,一刀就砍斷了暴露在外的鋼筋,響聲清脆,幹淨利落,這樣做是為了將異物從傷者體內取出時,儘量的減少異物與臟器和傷口的碰撞摩擦,從而防止對傷者造成二次傷害。

“呃啊!嘶~!!”雖然雷佛歐的動作已經非常利落了,劇烈的震動還是讓特魯·哈特忍不住哀嚎:“扶我起來,快!”

雷佛歐別無他法,只得將特魯·哈特橫腰抱起,鋼筋脫離血肉時不斷發出模糊的響聲,令人牙酸。

雷佛歐實在是不忍心:“你不要逞強了,接下來的事交給我!”

“不!圖翰和霍爾德都在等我們,我必須得去!”特魯·哈特死死抓住雷佛歐的臂膀不肯放手:“而且我是哈特一族的族長,我必須要見證那一刻!必須要親手終結布里希嘉曼的罪惡生命,我……必須要見證家族的夙願得以實現,我……為此而生。”

這一刻,雷佛歐切實的感覺到了那個叫做【宿命】的東西,貫穿了每個人的一生,尤其是在這個名叫特魯·哈特的男人身上宿命感顯得更加強烈,這一輩子他都為了完成自己的宿命而活著,不屈不撓從不放棄。

雷佛歐點了點頭,露出了釋然而決絕的微笑:“好吧,我們共赴最後的戰場。”

就在市中心,在罪論之塔的殘骸中,火光漫天,一場更為宏大的戰鬥即將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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