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她剛才看我的眼神怪怪的。罷了，反正她是你的人，就算有心結也與我無關。”十三輕笑著打了一個響指，內室的房門應聲關閉。
望著天默臉上轉瞬即逝的驚訝表情，十三又興致勃勃地提議道：“長夜漫漫，值此良辰，我們作為老朋友，像普通人一樣敘敘舊如何？”
“如果只是普通的敘舊，為什麼還怕別人聽見？”天默無奈地苦笑著，隨口調侃了一句之後，便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算了，就當看在舊識的份上，我相信你不會傷害寒雨凝。更何況她的父母，你也不想招惹吧？”
“這種事情不用特意提醒兩遍。”十三告饒般地舉起雙手，逗趣地為自己辯解道：“我只是覺得，兩個男人之間，夾著一個女人，有些話說起來會變得很不方便。”
“如果你要講十八禁的黃段子打發時間，還是另尋知音吧。”天默卸掉一直掛在腰間的包裹，有氣無力地嘆息道：“我可不想跟一個硬邦邦的殭屍，在夜裡探討這種東西，簡直比恐怖故事還詭異。”
“這是什麼東西？”十三接過天默遞來的包裹，感覺有些莫名其妙。開啟之後才發現，是一瓶經過冷凍的血漿。
開啟瓶蓋，冒著寒氣嗅了嗅，十三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回味般地微笑：“唔——人血，還是商人的血。真不錯，這年頭算是奢侈品了，你從哪兒找的倒黴鬼？”
“志願者而已。放心，那家夥還活著。”望著十三欣慰地目光，天默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徐福讓我來找你，但是好久不見了，總要準備一些見面禮吧？話說回來，真虧你能分的出來，味道真的不同嗎？”
“當然，如果認真一點的話，區別還是蠻大的。”十三用指尖沾了沾瓶口，然後放到嘴邊細細品味道：“普通人的血略帶鹹味，很寡淡，也很單純。小人的血有點酸澀，本質上和普通人沒有區別。惡人的血則帶著一股濃郁的腐臭味。商人的血可能鑑於三者之間，對我而言剛剛好。可能是對自己從不吝嗇吧？所以口感也十分細膩，味道也很有層次感。其實最難喝的是學者，就好像是家裡的自來水一樣，夾雜著一股奇怪的鐵鏽，還有漂白粉的味道。”
天默莞爾一笑，調侃道：“挑食，可是會捱餓的。”
“事實上，我已經很久沒進食了。最後一次大概是在秩序徹底崩潰前後吧？”十三重新蓋好瓶蓋，有些意猶未盡地坦白說：“殭屍和吸血鬼不同，血對我而言不是口糧，而是精神上的安慰劑。我以前沒跟你說過嗎？”
望著天默迷茫地聳了聳肩膀，十三無奈地解釋道：“血是靈魂的代幣，細細品嚐其中的滋味，如同是在體驗其他人的人生一樣，多少能給枯燥的生活帶來些許色彩和感動。”
“聽起來你也感覺很無聊？”看著十三贊同地點了點頭，天默苦笑著附和道：“我還以為有這種感覺的，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呢。”
“你不是一個人……”十三脫口而出之際，突然感覺有些一語雙關，便含笑坦言道：“在某種意義上，你跟我很相似。區別可能就像你之前的答案一樣，你是人類，而我不是。”
看著天默不明所以的表情，十三卻突然陷入了一種莫名惆悵。靠在椅背上望著指尖沾染的血漬，用一種近乎抱怨般地低聲質詢道：“我對人類情感的定義很模糊，你或許可以體會我的感受，但是我卻理解你的選擇。這也是我之前沒有問完的問題——關於神域城，當時既然都已經選擇離開了，那又為什麼要回去呢？”
“只是轉了一圈兒之後，無處可去而已。”天默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環顧著整個房間內一成不變的光景，逗趣地反問道：“人總要有個地方落腳，或許感覺很模糊，但這棟房子就是最好等證明。除了這些時鐘以外，所有的擺設都沒有改變過，你不是也一直守在這裡嗎？”
十三莞爾一笑，略顯尷尬地否定道：“事實上，我只是在無事可做而已。秩序徹底崩潰之後，就像房間裡停擺的時鐘一樣，很多緣都消失了。徐叔決定加入洗罪人的時候，臨行前叮囑我要看管好這間屋子，雖然很久之前就知道他不會回來了，但約定好的事情總是要履行的。”
“聽起來像是一隻看門狗，除了我們以外，還有其他人找過你嗎？”看著十三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既沒有生氣，也沒有往常溫和地笑容的臉龐。天默有些內疚地改口試探道：“一步都沒有離開過？”
“倒也不是，我剛搬到這裡的時候，曾試著跟那群吸血鬼待過一段時間。”彷彿回想起了一些糗事，十三的臉上又露出了無奈地笑容，“本來以為食宿起居差異不大，可以蹭吃蹭喝一段日子。不過可能是存在文化上的差異吧？在我眼中，他們就像一場永無休止Cosplay盛宴，而我在他們眼中，就是那個意外闖入，並且不解風情的土包子。總之，最終的結果是不歡而散。”
“不用在意，你本身確實和其他的異種不太一樣。”天默對結果意料之中的同時，更多的是感同身受。
十三聞言異常認真地盯著天默，完全無法理解地質問道：“異類想要融入一個群體，那就要放下自己的個性和與眾不同，然後配合周圍人的步調行事。如果做不到，就是要有被驅逐，或者主動離開的思想準備。假若一個新環境讓我感覺不適，那我絕對會主動離開，而且永遠都不會回去。你仍舊沒有給我答案，為什麼要回去？”
“因為那裡有願意遷就我的人。”聽到這裡，天默似乎終於明白了十三的意思。重新更正自己回答的同時，好有些無法確定地解釋道：“在神域城，我不需要改頭換面，也不需要做一些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即使改變不了過去和現在犯下的錯誤，那些傢伙也願意縱容我繼續胡作非為下去。這就是神域城最初設想的模樣，一片能真正包容，接納一切的理想之地。”
“但僅限於人類和洗罪人，對嗎？”十三自嘲般地冷哼了一聲，淡然地感慨道：“或許，你一開始的答案是正確的，因為你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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