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聲門響,從門口走進來一個雲鬢高挽身穿素袍氣質出塵的女人,正是天師夫人。眾人的目光都看向門外,天師夫人卻是怔怔的看著“張雲流”。

“你是……雲流?”知子莫若母,只是一眼她就已經認出了站在眼前的這個人是“張雲流”而非“張雲逸”。

“張雲流”看見母親,她優雅美麗的臉龐上,在這段時間以來,多了哀愁,添了皺紋。母子情深,天師夫人上前兩步,張開懷抱緊緊的擁住了“張雲流”,“張雲流”臉上竟然緩緩滑落兩行清淚。

在此之前,“張雲流”沒有來得及見父母最後一面,而這一抱卻是道別,從此以後生死永隔。

張清思仰起頭,一聲長嘆,眼睛中淚光閃動,但卻努力的剋制住了。

觀者無不為之惻然。

張雲逸看著眼前的情景,內心也是一陣酸澀,如果可以的話,他多麼希望哥哥仍然活著,而他依然喜愛著追隨著那個優秀的驕傲的哥哥,一家人幸福美滿。本來他只是以“殘魂”之名讓他短暫的上身,為他說清真相,只給了他短短的時間,可現在他卻只想安安靜靜的呆在一旁,不在催促,給哥哥更多的時間,讓他多和父母相處一會。

“張雲流”一整衣袖,跪在天師夫婦身前:“父親母親,孩兒有愧你們的養育之恩,不能盡孝二老膝前,你們的恩情,我只能來世再報。”

“張雲流”叩首,青石板上砰砰作響。

“如今孩兒只餘一縷殘魂,今日一別,天人永隔,請父母不必再掛念孩兒,而我就算魂飛魄散,也會永遠的陪伴在二老身邊。”

這一番話真情流露,場中的諸人聞者傷心觀者落淚。

張雲逸的淚水也隨之而落,在這一瞬間,他的內心都有些動搖了,也許讓哥哥的靈魂生活在自己的體內,也許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吧。

“雲流,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張清思含淚問道。

張雲流低下頭沉默半晌,:“孩兒有一個不情之請……”

“但講無妨,只要為父能為你做到,就一定會為你做到。”讓死者無憾,這是他必須要做的事情。

“孩兒已經魂飛魄散,只餘殘魂一縷,無法輪迴轉生再世為人,所以……我想請求父親,在山下的天師府道場中,為孩子塑像一枚,配享祖師左右,得享人間香火,使我一縷殘魂不至消散,仍有歸宿,百年以後魂魄圓滿,再入輪迴,來世仍可盡孝與二老膝前。”張雲流言辭懇切,雙目含淚。

位於山下人間的天師府中,準確的說更像是一座道觀,盛名在外,香火不絕。大殿之中供奉著的正是張道陵祖師,兩側則是護法的眾神,歷代天師府中卓有貢獻的人,才能塑像,配享殿中香火。張雲流還只是一個孩子,於天師府而言,寸功未建,完全達不到配享祖師殿的資格。

張清思猶豫片刻,這件事與禮制不和,可是張雲流的遭遇又太過可憐,身為父親若不能答應他最後的請求,也是與情不和。

天師夫人一雙美目淚光盈盈滿懷期待的望著張清思,張清成也是開口請求道:“天師,雖說有祖制在前,但我想列祖列宗也都會體諒。”

張清思一聲長嘆,緩緩點頭:“好。我答應你。”

“謝謝父親。”“張雲流”面色一喜,恍若奸計達成,但隨即掩藏住了,換之以悲苦的神情。

“張雲流”的目光掃過場中的各位長老,長稽及地:“天師府有勞各位了,雲流去也……”

房間內的陰風散去,張雲逸的身體再次僵住,那是“張雲逸”的殘魂離開,而“張雲逸”的魂魄還未歸位,身體失去控制的短暫現象。

“弟弟,身體交給你了。”張雲流叫著蹲在身體角落裡的張雲逸,他仍沉浸在父母和哥哥生離死別的悲傷,渾然未注意後面發生的事情,也未注意到張雲流已經交還了身體的控制權。

“如果你不想接手的話,那我就繼續使用哦。”張雲流臉上悲傷的表情已經一掃而空,彷彿剛剛的悲傷完全不存在一樣,他有些沉醉的說道,“能夠控制身體,可以走可以動的感覺……真好啊!如果不是怕繼續停留下去,會讓‘殘魂’的說辭穿幫,我還真不想走呢。”

以“殘魂”而言,“張雲流”上身張雲逸身體的時間已經是超出常規了,只是大家都沉浸在再見“張雲流”的震撼中,而未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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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雲逸回過神來,再一次接管了自己的身體。他動了動手腕和腳腕,覺得有些生澀,就像是開車的司機有段時間沒有開車再次上車需要找回熟悉的手感的過程一樣,但好在他很快就恢復了。

整個室內一陣寂靜,各自陷入沉思之中,沒有人注意到張雲逸已經回來了。白雪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置身事外,看得比較清楚。

“張雲逸,你還好嗎?”白雪問道。

“還好。”張雲逸淡淡的答。

天師夫婦及各位長老回過神來,目光落在了張雲逸的身上。

張清思目光裡多了一絲柔和與歉意:“真相大白,你的哥哥親口證明你是清白的,是我們錯怪了你。”

“不不不!”張清成跳了出來,“是我一時心急和失察,錯怪了少天師,請天師責罰!”

呵——之前恨不得置他與死地,現在真相清楚以後,立刻見風使舵,還第一時間改口稱呼他為“少天師”,這個老狐狸啊!張雲逸心中一陣鄙夷,不由得多看了張清成兩眼。

“不怪你,畢竟你也只是忠於職守而已。”張清思輕輕的揭過這件事。

張清成又轉向張雲逸,一臉誠懇的道:“還請少天師不要見怪。”

“怎麼會,這件事二長老並沒有過錯,也請你不要放在心上。”張雲逸面帶微笑,淡淡的說道。

張清思欣慰的看著張雲逸,那個總是一副對什麼事都不關心的少年,似乎成長了不少。張靈暗暗的呼了一口氣,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天師夫人上前握住了張雲逸的手,目光滿是憐惜:“孩子,你總算醒過來了,媽媽一直相信你是無辜的,你們不會手足相殘……”

張雲逸心頭一梗,是的,烏長老正是得到媽媽的命令,才在暗中保護她,只有自己的母親,才是永遠的無條件的相信和愛護著自己的孩子。

張清思目光一掃在場的各位長老,神情肅然的道:“傳我令:第一、撤銷張雲逸的絕殺令;第二、三日後正式冊封張雲逸為‘少天師’!”

眾長老及侍衛一起拱手,慨然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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