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先生,好久不見了,你怎麼也來了江南?”

木玄轉身一揖,太白飄然的落在了他的身邊。

“散散心。”太白一笑,簡明扼要的回答。

“散心是好,只是太白先生為什麼突然閒暇了?”木玄又問道。

“我不是一直都這麼閒?”

木玄這下沒有說話了,轉過身去繼續面對著廣闊的大江,感受著江上秋風。氣氛突然有些凝重,太白呵呵一笑,也是面向大江,頓時秋風颯颯的吹起他頜下胸前的長鬚,飄搖欲脫,其中居然有了幾根白鬚了。

一時無語。

木玄的心中,還在思考著乾陵的事。而太白,也正是如此。

二人雖沒有說話,心間所想,卻奇怪的不約而同,合在了一起。

“我聽說,你已經去過乾陵了?”

久久,太白這才開了口。

“是。”木玄淡淡一聲,旋即又迴歸了驀然。

“最近,江湖之上有一個訊息。”

“我知道。”木玄又道,這個訊息,自然就是那天藏就在乾陵這件事了。

“但是很奇怪。”

“天下之人,江湖豪傑,居然不為所動。”

太白一語,木玄又接著一語。

太白在風中微微點了點頭,目光凝視著遠處的一艘大船,那船上燈火通明,時不時還有華麗的聲樂順著秋風而來。

“那你知道他們為什麼不為所動?”太白又問道。

“大概是怕了吧,上次佛道大會,他們被殺的可不少,不可能再去送死。”

“這是其一。”

“其一?”

“對,正是其一。除了這一個,至少還有兩個原因。”太白說著比了一個二。

“太白先生,你倒是說說。”

木玄伸手一請。

“其二,你太低估那些江湖人士為了奪取天藏的決心了,他們現在不動手,無非就是一時惜命,李老兒給出的誠意還不夠。其三,你可知道,最近江湖上的一些動向吧?”

“太白先生說的動向是,江湖人士幾乎傾巢而出,往範陽而去?”木玄抱著手問道。

“正是了。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三個原因,有人想把散亂的力量,擰成一股繩。”

言之此處,太白的話不言自明。他說的“有人”,那人是誰,木玄心中自然有數。

“太白先生,那整件事的性質就變了。”木玄想了一想道。

“如何個變法?”

“從一場奪寶遊戲,正在慢慢演變成一場逐鹿問鼎的遊戲。”

……

會稽山,大禹陵。

風瀟瀟,雨悽悽。

天上秋雨淅淅瀝瀝,卻無一滴落下來,盡被參天的樹冠擋住了,地上還是十分乾燥。只是,不出須臾,煙雲乍起,朦朦朧朧。

在大禹陵外那高而粗的銅柱之下,那條盤繞的狂龍,依舊威嚴赫赫。在銅柱之下,長生兀立在那裡,面對著大禹陵的入口,那個巨大的山洞口,凝眸而視,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師父,神祖下令解散南道盟,南道盟中的人,都作了鳥獸散,現在只有我和神相二人了。”

長生語中含悽,面色冷峻。

而那大禹陵中,並無半點迴音。

“南道盟算是完了,壽終正寢。最近江湖人士都往範陽去了,投奔安祿山。”長生自言自語似的又道。

“我也是想去的,但轉念一想,蕭家有組訓,復我北疆。呵呵,若是我依附了一個胡人番類,蕭家祖上,恐會不齒啊。”

一聲嘆息,久久不絕。

……

“陛下,如此的話……”

陳玄禮目光凝重,他正與李隆基相對坐在龍車之中,正在去往華清池的路上。

本來,與皇帝同車而坐,坐在這與他身份不符的龍車之上,已經是誠惶誠恐了,然而再聽李隆基的一番話,陳玄禮更是驚恐萬分。

“陛下難道不知,江湖人士,幾乎是傾巢而動,往範陽去了嗎?安祿山從當年冷陘山之事開始,一路高升,至今已經統領東北,若是再吸收江湖人士,恐怕……”陳玄禮又是一問,驚慌無比。

“這又如何?”李隆基微微含笑道。

“要說之前,那些江湖人士如巫山賊、南道盟等等,雖也強盛,但實際只是一盤散沙,互相攻殺,水火不容,我們尚能以一制二,驅狼吞虎,使之互相消耗,以至於百年以來難成大事。可是此番……陛下的計策一出,那些本是一盤散沙的江湖人士,紛紛前往范陽……一隻螞蟻雖小,但若是一群螞蟻,也足能吞噬一頭狂象……”

語重心長,陳玄禮說了很長一句話。

然而,李隆基臉上的笑意,絲毫未減,那眼神,猶如兩個深邃的黑洞,幽深恐怖,直勾勾的盯著陳玄禮,陳玄禮垂首沉目,心中如履薄冰忐忑不安,自知說的太多了。

“玄禮,朕知道你的意思。”過了片刻,李隆基才又開口言道。

“一隻只的螞蟻聚在一起,自然有其恐怖之處,朕自然明白。”李隆基又道。

陳玄禮一直低垂的頭,微微點了兩下。

“可是,玄禮,我想你應該聽過一個故事。”

陳玄禮抬起頭來,李隆基雙眼一凝,抬頭捋了一下頜下龍鬚:“鄭伯克段於鄢,這個故事你肯定知道。”

鄭伯克段於鄢?

春秋上的故事,陳玄禮自然知道的。春秋之時,共叔段驕橫無禮,不將鄭莊公放在眼裡,索求無度,但是鄭莊公有求必應,共叔段要什麼,鄭莊公都一一滿足。

之後,共叔段愈發驕橫無度,至於認為鄭莊公根本無法制止他的地步,於是動了取而代之之心,起兵作亂,結果被鄭莊公輕而易舉的一舉殲滅了。

陳玄禮瞟了一眼李隆基,李隆基要當那鄭莊公,若是安祿山見好就收便好,若是安祿山不識好歹,那他的下場,肯定就和共叔段一樣!

然而……

自信是好事。所謂養虎為患……

“可是陛下,養虎為患,終要傷人。何不防微杜漸,防患於未然?”陳玄禮幾乎是戰戰兢兢的說出了這句話。

“呵呵。”李隆基當即一聲冷笑,陳玄禮幾乎要起身下跪了,登時嚇出一身冷汗來。

“朕想要捏死一隻牙太軟,爪不齊的幼虎當然很容易,可是那就不好玩了!要搏便搏猛虎,我倒要看誰有那個膽子與朕一搏,是他安祿山,還是其他人?”

“都可以!”

……

取道北上。

木玄獨自在馬背上,倒是優哉遊哉。本來他想邀太白一起北上的,回到長安的,但是太白卻斬釘截鐵的拒絕了。

如此,木玄一人一馬,獨自回去了。

“木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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