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後是一個男人,他站在葉振家的門口愁眉不展,沒有一句話或者是什麼多餘的動作。只是一支接一支的吸菸,青紫色的煙霧在路燈的光裡逐漸變得千變萬化,像一條條盤繞而上的青蛇。那人就是葉振的父親。葉振瘋了一般的衝向他,男人按死了一隻菸蒂。葉振瘋狂的哭喊,男人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葉振的腳下還是那條青石路,但它似乎被無限延長了一般,無論他如何瘋了一般的向前奔跑,他的位置都沒有挪動一絲一毫。男人的目光變得呆滯,菸蒂快要燒到手了也不知道丟掉。終於,男人把菸蒂猛地一摔。換上了一副笑臉,推開了家門。葉振知道,他做了那個決定,讓他家破人亡的那個決定。葉振跪倒在地上,腳下的青石路慢慢消失,隱入大地。葉振幾乎來不及站起,連滾帶爬的衝進了家。但他的面前卻只有已經空空如也的家和已經上吊的母親。母親的眼球向外凸著,嘴角斷斷續續的滴著血。葉振怔怔的看著這一切,母親嘴角的血卻是越滴越快,逐漸連成了一條暗紅色的細線,血慢慢變得像噴泉一般噴湧而出,幾乎要把母親的嘴撐破。地上的血液像一條條暗紅色的小河,鋪滿了潔白的地板。葉振的腳下開始變得粘稠起來,對面的牆上憑空出現了一扇門,早已斷氣母親的嘴角幾乎不可察覺得上揚了一下,凸出得眼珠死盯著葉振,又像是在看著背面的那扇門。他推開了下一扇門。

下一扇門似乎只能推開一道小縫,葉振慢慢的回頭,卻發現背後的場景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一片黑暗。門縫裡的小房間是他姑媽的房間,曾經給予他無限溫暖和希望的地方。門縫裡的昏暗燈光打在姑媽臃腫的身體上,門後的姑媽得意的才華、智慧,和……以後如何讓他變成他們家的一棵搖錢樹。姑媽拉開床頭櫃的一個櫃子,拿出葉振成摞的獎狀和證書擺在床上。姑媽痴痴的笑著,貪婪的看著那些證書,彷彿要把它們都吸進眼裡,最後竟然忘情的舔著那些證書。坐在一旁的姑父和表哥被抽去骨骼一般的癱坐在床上,眼裡放出空洞的光。

下一扇門是酒吧的舞池,葉振手裡緊牽著女友的手。林清還是那麼清秀,和這個場合顯得格格不入。旁人不斷的側目看她,酷似貓叫的音樂聲大到幾乎要震破耳膜。調酒師手中的酒杯隨著音樂節奏上下翻飛,火在酒杯中燃燒顯得絢麗無比。調酒師注意到了正在看他的葉振,放下了酒杯。轉身從櫃檯下拿出了一個孩子,調酒師的手劃過,孩子的手指現出了一抹紅。調酒師珍寶一般的把那孩子手上的血滴進酒杯,推給一個男人。男人一飲而盡,孩子的樣子葉振有些面熟。那孩子沒有了眼球、鼻子和耳朵。舌頭被泡在了不遠處的一瓶龍舌蘭裡。調酒師捧起孩子,把她像一個酒杯那樣拋起,花樣百出的讓孩子在空中翻飛。酒吧裡的人看著這場表演,人們呼喊的聲音、尖叫的聲音和口哨聲此起彼伏。調酒師一個失手,把孩子扔到了葉振的面前。葉振低頭看著那個孩子,抬頭的瞬間剛才還人聲鼎沸的酒吧瞬間空無一人,喧鬧的音樂也只剩下了餘音在純金屬的地板上震盪。無數聚光燈打在葉振身上,熱氣打在地上升騰起來。葉振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他一下子想起了哪個孩子是誰――那是他的妹妹。燈光的正中央,他的妹妹正對著他笑,正如十年前她看到他放學推開家門時的那個神情。

葉振瞬間血液倒流,回身尋找林清。“林清!你在哪?”清晰的腳步聲響起,身後的人沒有五官,像是無數人的臉的組合,那人的臉在不斷的變化,無數人的面孔快速交替浮現在她的臉上。葉振的腦袋像挨了一記重拳,那些人他認識。被他逼到跳樓的KTV老闆,有他為了生意被他投入海底的無辜收下,有被他下令槍決的女科學家……女友突然恢復了正常的模樣,一臉驚恐的撲到了葉振的懷裡,葉振手腳大亂,急問“林清?你怎麼了?你說話啊?”懷裡的林清仰起頭看他,輕輕的笑了笑。張開了自己的嘴,口腔裡空無一物,裡面沒有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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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振在無盡的青石路上推開了無數扇門,去面對那些他一生都無法面對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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