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人在做,天在看;鬼在做,誰在看?

而這個問題在我把黛澤踹下去、卻恰好被聞聲而來的幽冥王逮了個正著時突然有了答案:鬼在做,鬼王看。

判官兩姐弟一人拿著生簿一人拿著死簿端詳了大半天,在我不斷擠眉弄眼地暗示下,焱焱終於咳了一聲,道:“按死簿判,相龔所為乃大逆不道之罪,理應去烈火地獄受苦五百年。”

我一聽,“嗝”地一聲背過了氣去。

“然,生簿有雲:事出有因者,當從輕發落。兩相權衡,”焱焱抱拳道,“殿下,當罰其在幽冥義務勞動十年。”

我一聽,“嗝”地一聲又活了過來。

幽冥蘿莉王坐在比她身軀大兩倍的桌子上,兩條羊角辮隨著她晃動的腿和身軀也來回地晃,標誌性的綿羊音蘇炸了我糙漢的心:“嗯。相龔,你對此處罰可還有異議?”

“有有有!我說殿下,您既稱我相公,是不是多少念及一下伉儷之情啊?”

小蘿莉懵懂地眨了眨眼,手指在空中一劃:“好呀。二十年。”

“還有異議嗎?”

好你個暗黑蘿莉王!我揪著最後一絲作為男人的尊嚴,吼道:“我!沒有!”

“很好。”小矮子身影一隱一現,已經移到了我身邊,“反正現在奈何橋落地,也沒什麼鬼願意坐船了,讓你掃掃地也算人盡其力啦~”

她蹦蹦跳跳遠去,我卻在幽冥寒冷的風中僵立成一個寂寞的背影。

淼淼嘆了口氣,將他手中的掃帚遞給我,囑咐道:“這掃帚可是幽冥唯一的一把了,你要好好儲存,萬不能丟掉啊!”

看著手上幾乎掉毛掉成一根杆子的掃帚,我擰眉道:“就這?還,最後一把?”

淼淼點頭:“相兄,咱們幽冥已經有一千多年沒人掃過地了,還能找到一把,已是萬幸啊。”

“…………”

我捂臉捉著掃帚離開幽冥大殿,身後淼淼大喊:“相兄,此乃處罰,萬不可動用法術啊……”

熙攘的奈何橋頭,眾鬼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唯獨從我身邊走過時,皆是睜大眼睛倒吸口氣。

“稀奇稀奇,真是稀奇!我自水谷到幽冥少說數十回,竟是頭回見鬼拿著竹竿掃地啊!”

“是啊,看來這幽冥果然是鬼才輩出!我木原實在汗顏,汗顏啊!”

“哼,這算什麼?我們羽涯用得還是羽毛呢,我們有得瑟麼?”

“就是!拿竹竿掃地,一看就是譁眾取寵!我們石塹子弟才不做這種事!”

眾鬼嘰嘰喳喳。

我:“…………”

“哎呦喂,這不是相大公子麼!”這陰陽怪氣的聲音,一聽便是我的死對頭墨卿。

果然,抬頭就對上了那張倭瓜臉,只見他敲著扇子嘖嘖感慨,“昔日風流倜儻、四處留情的渡船使者,如今不撐船,改撐掃帚——哦不,改撐竹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快來看快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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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面前便圍了一大群鬼。

墨卿抬高聲音道:“這位,便是自詡風流的相龔,相大公子。以往最得意的就是靠女人橫行霸道,怎麼如今倒成了喪家之犬?哦對對對,差點忘了,大家夥兒,咱們相大公子,被幽冥王罰掃地二十年,咱們幽冥得有一千多年沒出過掃地奴了罷,幽冥王殿下可真是對你寄予厚望啊!哈哈哈哈!”

眾鬼不知發生了什麼,見有人笑,便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不禁扁了扁嘴。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落毛的鳳凰不如雞!要不是蘿莉王不許我動用法力,他哪敢如此囂張。

不過話說回來,墨卿這麼對我,我也能理解,畢竟以前為了得到情報,我曾經很不地道地調戲過一個女鬼,而那個女鬼恰好是他老相好。只恨我當初不知這回事,若是知道,打死我也不會招惹這尊瘟神。

這時,眼前一襲黑袍落下,向著墨卿便是一掌,墨卿本就是沒多大法力的小鬼,被這麼一掌直接打到了奈何橋上,印出一個人的形狀。

吾囚擋在我面前,寬大的帽簷下,低低吼出一聲:“滾!”

方才還在看熱鬧的眾鬼終於回過神來,四散逃離。

我怔了一瞬,難以置信道:“吾囚?”

吾囚回過頭來,“嗯”了一聲。

“不,不用這樣,他們也沒什麼惡意。”

吾囚點頭:“我知道。可是,”他看向墨卿,“他有。”

墨卿捂著肚子恨道:“不過就是一條狗,還搖著尾巴邀功,簡直不……啊——!”

這聲慘叫,是我給的,於是墨卿又在橋上留下了一個人印。

“再讓我聽見你說他半句不好,下次直接廢了你!滾蛋!”

墨卿咬牙爬遠。

吾囚低下頭沒說話,我拍了拍他的肩:“這傢伙口無遮攔,你就當他在放屁。”

然後拿起掃帚繼續掃地,吾囚卻依舊站在原地。

我納悶道:“怎麼還不回去,愣在這作甚?”

吾囚道:“你方才用了法術。”

“哦,用就用吧。小蘿莉不會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鬼就把你大哥我怎麼著的,畢竟還有孟娘撐腰呢。”

吾囚張了張嘴,最後卻什麼話也沒說,飛離了橋頭。

沒多久,淼淼就飄飄然飛了過來,輕描淡寫的說了句“動用法力再加五十年”,然後又飄飄然飛走。

我…………

好在我的小詞及時送來了慰問,她提了一籃酒菜放在我面前,親切地攥著我的手,滿含熱淚地道:“小幽,我找到定魂杖藏身之處了,就在幽冥殿密室的櫃子裡!”

我立時僵住,宛如幽冥大門前風雨不動的一座石像。

“我知道這件事不容易,但是除此之外我們已無路可走。你在幽冥名聲不好,蘿莉王對你的疑心最小,由你下手最安全。”孟詞握著我的手緊了緊,道,“小幽,寒氏一族生死存亡,就交付於你了!”

說罷,她提起籃子:“三途河那邊的分店有客官欽點了一盤幹煸人心,我且順路給他送去。你找個機會儘快行動,這幾日我和其他人好好籌備,你單槍匹馬可千萬小心!”

我看著她將地上的籃子挎起,在我渴望的視線裡轉過身,嘴角無奈擠出一個禮貌的弧度:“再見。”

我看著她手裡漸行漸遠的籃子,彷彿聽見了心碎的聲音。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面掃地,一面在心裡規劃偷定魂杖的策略,可是總在最後一步停住——要怎麼樣才能讓那法杖認主呢?倘若它死活不認,即便偷來了也無濟於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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