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剛過下午一點，江寧鑽進咖啡店那道矮門。
他彎著腰走進去時，脖子感到一陣陣疼痛，昨天果然喝得太多，到現在酒勁兒也沒退。
老闆一看到江寧便出聲恭喜他，接著努了努下巴指向裡側的桌子說：“一早就在等你了。”
華美正獨自坐在一眾死黨的指定席上。
“恭喜！真不愧是你。”
“託了公雪的福。”
“公雪？”華美頓時斂起笑容，江寧轉頭朝吧檯說：“老闆，麻煩給我杯熱水。”
“話說回來，你以後不準備打網球了嗎？”
江寧朝她伸開右掌，“今天不談網球。”
“為什麼？我就是來聽你聊比賽的啊。”
“那不成了我在自誇……”
“有什麼關係嘛，我願意聽呀。”
“不了，還有更重要的事跟你談。”江寧旋即環顧一下四周，剛過中午，客人差不多要陸續進來了，不過附近的座位還是空的，“之前你說，你和公雪他哥見過面？”
“嗯，見過了。”華美告訴過江寧，是她去看公雪房間那天。
“那時候她哥哥好像說過，‘女子組決賽結束後，公雪就變得很奇怪’。”
“是啊。”華美一臉疑惑地點了點頭，大概是搞不懂江寧為何突然提起這件事。
“之後我想了很久，的確，那場比賽結束後，總覺得公雪對網球失去了以往的熱情。她平時雖然慵懶，但想成為冠軍的野心應該比誰都強烈，說不定還勝過我。這麼說來，那場比賽肯定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我完全沒有頭緒。如果公雪意志消沉單純是因為輸了比賽，她肯定會更加努力練習才對啊。我們所認識的公雪肯定會這麼做的，不是嗎？”
“嗯，我也有同感。”
“那場比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昨天出賽時我也在思考這件事，之後在總決賽，我覺得我好像能理解了。”
“怎麼說？”華美問。
江寧舔了舔唇，“我想，公雪一定無法釋懷自己怎麼會輸掉比賽。”
“她一直覺得自己不可能輸……”
“不，我說的是更具體的懷疑。”江寧頓了頓，老闆這時剛好端來熱水，杯子裡升騰著蒸氣，他端起杯子，“我猜公雪可能懷疑那場比賽有人在幕後操控。”
“幕後操控？”華美皺著眉問：“要怎麼操控？”
“用藥物。”
“藥物？！”
“可能有人害她在比賽前喝下一些東西，比如說會讓人全身提不起勁的藥物。”
“怎麼可能……”
“那場比賽後，很多人做了評論，大部份的反應都是‘想不到’，尤其有許多人指出，比賽進入下半場後，公雪的狀態下滑得厲害。”
“所以你推判公雪被陷害喝下藥物？這樣的推理有些草率了吧，再說又沒有證據。”
“這次比賽也有類似的案例。”江寧把從唐佳華那兒聽來的事告訴了華美，也就是一位女選手辯解說：她在比賽開始前，突然感到身體不適、無法發揮出實力。
“那場比賽我也聽說了，楊穎選手輕易落敗的確很讓人出人意料，可她跟公雪毫無關聯啊？”
“你知道楊穎的對手是誰嗎？公雪在和鄭歆陽的比賽中無法發揮出實力；接下來，楊穎在和鄭歆陽的表姐對戰後，也覺得自己身體狀況有異常。你覺得這兩件事只是偶然，聽聽就算了？”
華美輕輕環起胳臂，宛如偵探似的用食指與拇指捏著下巴，“所以你的意思是，鄭氏姐妹在那兩場比賽前，都對對手下了藥，是嗎？”
“對手是公雪的那一次，鄭歆陽順利得手了；而表姐的對手是楊穎時，藥效卻比較慢。應該就是這麼回事了。”
“怎樣才能讓她們喝下藥物呢？”
“重點就在這兒。”江寧喝了口水潤了潤唇，“我應該和你說過吧，那場比賽之後，公雪每次去網球場，都會調查一些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嗯，之前聽你說過。”
“公雪問學妹有沒有社員名單，還拉住一名學弟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全是謎一樣的行徑。不過按照我剛才假設，就說得通她這些行為都其來有自了。”
江寧又喝了一口熱水潤喉，他只覺得口乾舌燥。
一方面是因為情緒有些激動，另一方面，昨晚喝的酒還沒退吧。
“你想想，那名學弟是S高畢業的，鄭歆陽也是Ｓ高的。”
華美怔怔地望著江寧，“你是說，鄭歆陽請高中學弟幫她弄出假比賽？所以公雪為了查出是誰在幫忙鄭歆陽，才想透過社員名單調查出哪些人是Ｓ高畢業的？”接著華美彷彿想起了什麼，突地屏住了呼吸。
“你也想到什麼了吧。”江寧盯著華美，似乎很滿意對方的反應。
“我應該跟你說過，公雪她老爸在看了那場比賽後大罵，‘那是場假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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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優秀的律師，看得相當清楚啊……”江寧又補了一句，“當然，跟上場的是自己的女兒也有關係吧。”
“好吧，假如事實如同你的推理……”華美望著空無一物的地面說：“你覺得是誰下的藥？還有，這件事和公雪的案子又有什麼關聯？自殺動機麼？說不通吧？”
華美戳到關鍵點了，江寧不由得撇了撇嘴，“問題就出在這兒。我想，一切答案都得等揪出下藥的那個人再說了。不過，我甚至覺得，這件事和一連串的案子可能也脫不了關係……”
“你是指李淼死後，一切事情都偏離了軌道嗎……可說來說去，謎團依然沒解開，不是嗎？”華美垂下了眼。
兩人沉默了良久。
……
離開咖啡店，江寧沒有見其他人的打算，而是直接朝車站走去，他已經決定，今天一定要去那個地方。
要到那個目的地，必須搭上一趟火車，過了一站地，還得換乘公交。
江寧在門口買了香，捏著幾朵山菊，靜靜地走在墓園裡。
夕陽將西邊的天空染得通紅，大大小小墓碑的影子奇妙地微微晃動。大概因為今天是週一，四下不見前來掃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