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問題比我想的要更難。”羅子敷蹙眉道:“稍微檢查了一下,我看到那個人情況不一般。我們煉丹一脈雖然不如陸陰陽她們捉蟲人那麼精通妖魔之道,不過也是必修之一,理論水準未必比她低多少,只是實際經驗肯定沒得比就是……”

不忘記自捧一番,她這才說:“張保的抑鬱症是後天造成,但我聽他講了經歷,可以說從小到大他都沒有任何意外大難,這種平滑的生活環境一般都沒有土壤引起精神類疾病。而他真正抑鬱症開始,是從兩年前開始,那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開始易怒暴躁容易情緒失控……”

張保對自己的工作內容介紹說是在研究所修復古物,羅子敷也就沒放在心上,更多將注意力集中在詢問他第一次精神失控前後的情況。繼而一點點套出了一段讓人意外的經歷。

此前張保幼年時有一段時間患上自閉症,大概原因是張保一直智力較高,和同齡人不怎麼能夠溝通,雙方思考的東西完全不是一個階段的,這就和一個十四五歲孩子和八九歲小孩互相關注點的差異。他父母想了很多辦法,甚至一度帶他去康復醫院嘗試透過藥物輔助治療。

用張保自己的話說,這樣的過程不僅沒有讓他康復,反而讓他過早接觸到了成年人的複雜世界和真實社會,進一步將其提早催熟,他的自閉症變得更加深重。

無奈之下,張保的一個嬸嬸提出,讓江西老家一個老江湖醫生給他看看,家人焦急之下也是病急亂投醫,帶孩子去見了那個老人。說來也怪,老人給張保抓了很多草草花花,用布包裹好熬藥,分了很多包讓他每天喝,然後就是每天都要出去跑步,一定是要在空氣好的地方,跑完回來洗了澡就喝藥。就這麼一種土辦法居然真正把張保治好了,人也開朗了,心裡那股鬱郁不願說話的情緒也彷彿被疏散開來,人恢復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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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到這裡,羅子敷嘆了口氣:“他印象很深,說那藥草是黑色花蕊,花瓣白色中帶著紅色,就像是血液濺射的痕跡一樣,我一聽就知道,是裸心草。這東西副作用很大,會導致人致幻,而且這種對大腦的影響是不可逆的,只是潛伏期很長,運氣好的話一輩子都沒問題,運道不行吃下去人沒多久也可能發瘋。”

裸心草是一種很粗陋的辦法,毒性強,藥性也重,古時認為這是人心頭血澆灌而出的奇花,認為它能靜心明目,而一部分人發狂瘋癲則是因為暴露了本來兇性,名字“裸心草”也就是袒露心聲的意思。古時傳奇大抵套路如此,總能從好人壞人、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中找到一個可靠的切入點,給予一個可信的解釋。

“裸心草很難找,虧了那個老江湖居然還有。”羅子敷嘀咕了一句:“賣給我多好,還有一種丹方需要裸心草作為原料,浪費在一個小孩子身上……”

她忍不住將老人家拉出來批判一番:“江湖郎中就是江湖郎中,用藥有時候有奇招,不過隱患都不少。有病還是該相信正規三甲醫院的專家醫生,術業有專攻,接受過義務教育都應該明白這一點。”

我有求於她,也不好打斷,只能表現出同仇敵愾的樣子:“說得好,沒錯。”

羅子敷見我態度不錯,這才繼續:“裸心草會不會造成抑鬱症這不得而知,古時對精神類疾病都認為是譫妄,或者和鬼神之說有關係,都讓鬼神背了鍋。”

猶豫了一下,她看向我:“其他不提,如果張保真的如同你們所說被控制,我不可能察覺不到。因為我和你們不同,隨時隨地都相當於符咒施展的狀態,所差的只有最後一步的術,但這個樣子也足夠判斷有沒有道法痕跡,道法除去符籙法器,齋醮科儀也需要利用借神,妖魔就更是難以隱藏,我確定張保之前絕無被控制的跡象。”

我沒有不信她的意思,專業上羅子敷很可靠,只是我依舊不解:“但最後在張保身上發現了‘陰陽術’的痕跡,有點像是一個貓爪的青色印記,就在他後背肩胛骨位置。”

“哦,那應該是之後的事了。”羅子敷很是自信:“在我的‘大士天眼’下陰陽術根本不可能隱遁。”

這大士天眼來頭不小,原本是佛教用語,為佛教五眼之一。《大智度論》卷五中說:“於眼,得色界四大造清浄色,是名天眼。天眼所見,自地及下地六道中眾生諸物,若近,若遠,若麁,若細,諸色無不能照。”

大士天眼所照,預覩未來。

“厲害了,好羨慕你們,每個人好像都有天眼……”

我嘴上說著羨慕羨慕,心裡是真的很羨慕。

於是我眼睛一轉:“那個,你說,天眼能不能後天培養?”

“可以,就是比較難。”羅子敷抱著一盒酸奶慢慢喝著:“你那個女朋友陸陰陽不就是後天天眼嗎?據我觀察,多半和那只陸家傳承蟲子天官有關,帶來的一個附加作用。天眼其實也沒什麼好的,這東西不是那種能夠隨時關閉開啟的機器,一旦有了之後看這個世界就沒有之前那麼舒服了。”

她打了個比方,這就像是煙癮,天眼就像是一個人隨時隨地都必須不斷吸菸,無法斷絕,帶來的副作用一點不比肺衰竭弱。

“會看到各種妖魔鬼怪,沒意思,我最初開天眼後,每天一睜眼就能看到屋子裡的鬼怪,其中一個還在我最喜歡的木偶裡頭。”羅子敷擺弄著手裡酸奶盒子,神色有些漠然:“後來我就再也不要什麼玩具了,這些東西對我們只是負擔。”

羅子敷看向我:“真正的眼不見為淨,懂了嗎?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老馬。”

她打了個哈欠:“我得回酒店睡覺,還是說你想要和我一起?”

這麼一說我也只覺得睏意湧上大腦,眼睛都有些睜不開,身體軟軟的,手腳都重得要命。

“張嘴。”

閉著眼聽到一個聲音,不容我做出肌肉動作,只覺得嘴裡被塞入了一枚小小藥丸,這藥丸入口即化,變成了一種奇特的清涼感,湧入神經系統,眨眼之間滲透大腦,讓我猛地睜開眼。

“放心,一枚‘醒神丹’而已,我以前趕功課經常當糖豆吃。”羅子敷瞥了我一眼:“比咖啡好用多了,回去用鹽水漱口,刺激感就會消失,好好睡一覺,看你這樣子體力也太差了,陸陰陽怎麼培訓你的?以前我還有兩天兩夜不閉眼,就是為了抓一些特定獵物的時候呢,你真是養尊處優。走了。”

說罷她抓起平板電腦揚長而去,說走就走,瀟灑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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