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裡功夫我不如蔡嫧這個海邊長大的姑娘,等我費勁兒地爬上岸,她已經不知哪兒去了,此時天濛濛黑,海邊老遠才有一根搭在椰子樹上的路燈,周圍看起來一切都是隱隱綽綽的,伴隨海風和海浪聲,更顯四下寂靜。兩個小時還瞅著前人潮湧動,眼下已是人去灘空。
我喊了兩聲蔡嫧的名字,沒有任何回應,只有一個穿著紅色游泳褲的救生員走過來看了我一眼,提醒我早點回去,免得被浪頭卷走。
等了大概十分鐘,我終於看到蔡嫧赤腳走了過來,她朝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我跟著一路走入椰子林裡。
蔡嫧從一棵椰樹後拖出一條小皮艇,她一個人有些吃力,我趕緊過去幫忙。
我顧不得其他,問道:“你還要出海?”
她點點頭,晃了晃手裡東西,那東西晶瑩剔透,正是之前從水下獲得的東西。此時我才看清楚,這原來是一個小小玉質葫蘆,碧玉潤膩,巧奪天工,葫蘆約莫手掌大小,葫口還有一枚木塞,塞子上蒙了一層青綠色藻類,沒有完全洗刷乾淨。
我還要再說,蔡嫧突然比了個一個噓的手勢。樹影裡我看不清她臉上表情,但從她鄭重的動作來看一定十分重要。
她指了指遠處海面,比劃示意我不要說話。
我扭頭望去,這一看讓我愣住了。
海邊不遠處停著一道黑影。
我趕緊跑出椰子林仔細定睛一看,那是一艘渾身如同被石油塗抹過的黑色長船,它距離海岸邊約莫有三、四十米,靜靜停在海面上,原本周圍的風起浪湧此時全部銷聲匿跡,在黑船駕臨前安靜地沉默。
的確如同鄭良奎所言,翹起的船頭上有一根高高的十字桅杆,頂端上有一盞白色燈籠,驅散了周遭黯淡,形成一團又大又圓的光暈,像是月亮。
船身是側對我們,我不太能夠立即辨認出它是否有蛇形弧度,只是從目測來講,這黑船實在有些長,加上甲板上並沒有往上構建的船艙,給人一種極度荒涼的感覺,縈繞著一股死亡氣息。
此刻蔡嫧已經將小船推入了水裡,她划著一隻木漿,我趕緊跟著爬上船,坐上船我就覺得不對勁,她是什麼時候準備了一艘船在這裡?
自從來到陵水,蔡嫧就一直處於被人監控的境地,開始她一直身處鄭良奎的辦公室,房門反鎖,阿里定時送東西也是檢查。後來變成了我寸步不離,她根本沒有任何單人外出的時機,更不用說跑到十幾公裡之外這裡的香水灣。
難不成她能未卜先知,很早就在香水灣佈局?這怎麼可能。
蔡嫧專注地划船,眼睛牢牢盯著前方祖船,目光閃爍著一種我不能理解的狂熱,讓我覺得有些心悸。
冷不防我發現不對勁,蔡嫧脖子後面有一處地方明顯和其他地方的小麥色澤不一樣,她背對我划船,身體擺動,這一細節就暴露出來。我這時候看清楚,她背部往裡的地方皮膚是白色的,根本不是偏黑色。
這個人不是蔡嫧!我心神大震。
那麼她是誰?蔡嫧又去了哪兒?
我表面上裝作用手划水,實際注意觀察,發現她並沒有注意到我,而是全部精力都注視遠處的祖船。
揪準機會我猛地從後面撲過去,卻被她順勢反手一木漿差點砸到腦袋,我只能用胳膊擋隔,她反應很快,立刻扭過頭來,用木漿指著我鼻子,冷冷道:“別亂動。”
聲音又脆又有力,根本不是蔡嫧的少女聲線。
小艇也在海面上停了下來。
藉著月光,我看到眼前女人身高比蔡嫧略高一些,但也相對嬌小,她精心裝扮過,透過描眉擦粉,勾深了膚色,夜色下和蔡嫧倒是有八九分像。要不是她急著靠攏祖船,揮漿時裸露出一部分沒有染色到位的白皙膚色,我可能現在還蒙在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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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蔡嫧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嘴角動了動:“果然和聽說的一樣,的確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
我根本沒功夫生氣,而是冷靜問道:“你是誰?”
對方衝我一笑:“你猜?”
我略略一思索就悟出門道,之前陸陰陽和孫倪總是忙忙碌碌,想必此人就是暗處的麻煩之一。
於是我冷笑道:“鄭良奎真是好算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就是他佈下的最後暗子吧。”
“喲,不算笨。”她用水抹了把臉,露出自己真容來。
月光下女人的臉有一種奇異的光潔質感,她皮膚極好,眉眼精緻地如同瓷娃娃一般,笑盈盈看著我:“唉,逼得我不得不滅口了,真是讓人為難。”
她慢悠悠張開嘴,從舌頭上取出一塊刀片夾在左手食指中指間,依舊在笑。
蛇蠍美人就是眼前這種型別。
我忍住內心動搖,嘴上不露怯:“其實我們未必一定是立場對立。”
“是嗎?我可不覺得。”她若無其事地清洗著胳膊上抹黑膚色的化妝塗物,一會兒就恢復了真身。
我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在倒計時,在水上我是孤立無援的,看對方這熟練的架勢十分熟悉滅口這一行為,我必須展示出自己活著比死了更重要的價值。價值!
冷不防刀片已經抵住我脖子上大動脈,女人笑顏如花:“你說呀,馬燁,你說我們怎麼樣才能從對頭變成一夥兒?說得不對,我就切下去了。”
腦子裡前所未有瘋狂運轉起來。
我只有一次機會,一次!
過去重重無數經驗浮現在眼前,我調整呼吸後開口道:“我能看出,你和鄭良奎並不是一條線。原因很簡單,如果你從頭到尾按照鄭良奎要求,那麼這時候你應該給他彙報等待他本人過來,而不是採取這麼主動的方式靠近祖船。所以,我能確定,你有自己的需求,這個目的鄭良奎給不了你。”
刀片刺入了皮膚一點。
她點點頭:“好像有點道理,還有呢?我耐心很差的,如果有人不討我喜歡,我就會丟掉他,是男人的話,還是殺掉比較好,反正這個世界上那麼多男人。對了,忘記自我介紹,我是直女癌。”
直女癌是什麼鬼!
我可不敢在這個關頭和她辯論,於是儘可能尋找準確的表達方式:“你要以現在的狀態上祖船是不可能的。”
“哦?你說這個呀。”她抿嘴一笑,用刀片在我脖子上刮了刮,弄得我汗毛倒豎:“葫蘆藤我當然已經拿到了,喏,看。”
我餘光瞄到,她胳膊上果然纏著蔡嫧的葫蘆藤,顯然她已經完全控制了蔡嫧。
“還是不行。”
我強硬道。
“馬燁,我心情好時會給機會,可我不喜歡說謊的人,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說謊的人要扎一千根針哦。”
女人舌頭一卷,居然從嘴裡拔出一根針來,捏在手裡,對準我的眼睛,只差一兩公分就會觸碰到我的眼球晶狀體,我卻不敢閉眼,強自撐著。
“因為你被蔡嫧給騙了。”
我見好就收。
她動作一頓:“你是什麼意思?”
“你看船周圍。”
她扭頭看去,頓時一驚:“這些蛇是哪兒來的?”
水面上遊蕩著一條條佈滿鱗片的細長爬行動物,它們在水裡扭曲身體,組成了一大片如同沼澤一樣的翻騰浮萍,將我們的小艇完全包圍起來,光是肉眼看到就有五六十條水蛇。能做到這種事情的,只有一個人。
我嘆了口氣:“還用說嗎?當然是蔡嫧做的。”
旁邊傳來一聲幽幽嘆息:“哥哥,你還是那麼聰明,可惜你還是得再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