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倪英姿颯爽直接坐在我旁邊,將手裡刀匣丟給我,我慌忙雙手接住,頓時變成了她的提刀侍衛。陸陰陽則是在我另一邊落座,她抵達之後就做一件事,吃,看起來是餓壞了,不過依舊是老樣子,喜歡冷食,不愛熱乎乎的東西。

“鄭老闆,我們家馬燁人臉皮薄,又沒什麼經驗,你找他是可能出現偏差的,到時候可很難負責呀。”

孫倪笑盈盈道:“有什麼還是找我吧,妖魔鬼怪,說到底還是得由我和陸陰陽處理。”

陸陰陽埋頭吃東西,一副不關我事的模樣——不過她看我抱著刀可憐,還給我夾了一塊烤鴨慰勞一下。

“千萬不要誤會。”鄭良奎趕緊解釋道:“我是打過孫小姐你的電話打不通,這才找了馬兄弟過來聊聊。”

“嗯,我明白。”孫倪點頭:“和他聊過了,這下該我們了吧。”

我頓時只覺得屋子裡氣氛緊張起來,不懂孫倪為什麼一副劍拔弩張的氣勢,我注意到阿學和阿里雙手都悄悄放在兜部,似準備隨時發難,讓我手心裡都是汗水。對付妖魔鬼怪陸陰陽和孫倪倆人的能耐,這裡其他人加起來都不夠她們打,但對手是人的話……我不覺得我們三人,加上蔡嫧能夠輕鬆走出這裡。

孫倪翹著長腿,一字一頓道:“鄭老闆,我需要你給我一個解釋。”

鄭良奎奇怪道:“什麼解釋?是不是其中有誤會?”

“我也希望是誤會,所以我們過來協商。”孫倪淡淡笑道:“希望鄭老闆就黃石公的事給我一個解釋,你既然知道他是禁鬼,為什麼要隱瞞這一點,製造緊張氣氛,控制蔡嫧又是為什麼。”

這一番話讓鄭良奎嘴唇動了動,最終他撓了撓頭:“孫小姐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禁鬼,我知道的話還不離他遠一點嗎?”

“事實是,你的確從頭到尾和他保持距離,而且,我在黃石公的東西裡發現了一件有趣的物品。”

孫倪從兜裡翻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桌子上。

鄭良奎被逗笑了:“孫小姐,你該不會說這張卡是我給他的吧?這種東西到處都有,我敢打保票,絕不是我和我認識的人的卡。”

“當然了,這張卡的主人叫做黃成,是一個福建年輕人的身份證辦理的。”孫倪不疾不徐說著:“不過恰好,我們就有一種辦法,能夠讓不會說話的東西說話。”

我看到卡邊沿破碎了一角,腦子裡閃過一個名字。

難不成是“召靈蟲”?

偷偷問了下陸陰陽,她點點頭:“嘗骨法就是判斷來源和成分的,除去黃石公本人的氣息,和鄭良奎的頭髮一比對,恰好吻合。”

鄭良奎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他站起來,面朝後面的窗戶,背對我們似乎在思考什麼,幾秒鐘後他身體輕微抖動起來,正當我覺得有危險時他笑出聲。

“不愧是名門之後,我這些小手段讓你們見笑啦。”

扭頭回來,鄭良奎又恢復了習慣性的笑容,調整情緒能力讓人驚歎。

他倒也認賭服輸,直言道:“我是商人,商人的第一原則是控制風險,黃石公的身份我有一點猜測,不過只要井水不犯河水我是不想招惹的。至於蔡嫧,是因為我發現沒有她我大概很難辨認葫蘆中的屍體,有蔡嫧,我才能同黃石公談價格。”

我聽得心裡很不舒服。原來鄭良奎的真正目標並非是蔡嫧,而是黃石公。也對,第一個找到黎舟的是黃石公,他能夠準確鎖定位置,想必對此有所瞭解。但黃石公的弱點就是目擊一切的蔡嫧,他必須消除這個障礙,而這一點就變成了鄭良奎可以利用的籌碼。

從頭到尾,明面上重點是蔡嫧,其實不過是待價而沽,雙方還沒有談妥最後的暗地交換。

哪怕遲鈍如我也能夠立刻推斷出來,鄭良奎找來孫倪和陸陰陽,目的並非是要直接插手弱水葫蘆,而是敲山震虎,讓身懷禁鬼的黃石公投鼠忌器,不敢明目張膽硬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他萬萬沒想到,孫倪如此聰敏,一眼就發現了疑似關鍵的黃石公,蛇打七寸,令鄭良奎十分被動,恰好此時又遇到工人暴動討薪,令他疲於應對,反而失去了之前的掌控能力,只能作壁上觀。

“鄭老闆想必還有所保留資訊。”孫倪說開之後卻沒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氣勢,看起來又恢復了和氣,笑道:“那鄭老闆看看,是現在咱們的委託就結束,還是再有其他委託?”

鄭良奎一臉無奈,笑容也變得幾分無力:“孫小姐既然已經從頭到尾把我扒乾淨,我還有什麼餘地呢?事已至此,先前種種的確是我鄭良奎不道義,我自罰三杯。”

說罷他就給自己倒了三杯啤酒一飲而盡,一副豪邁模樣。看得我心裡無語,大家都說自罰三杯,沒想到還真遇到一個這麼沒皮臉的,動輒生死的隱瞞輕飄飄三杯酒帶過。

讓我意外的是孫倪卻沒有窮追猛打,而是問道:“那還請鄭老闆將你所沒說的弱水葫蘆訊息告訴我們。”

鄭良奎喝了一杯茶,又夾了一塊黃瓜壓住酒精,這才開口:“這事往上走,得從一艘船說起……”

鄭良奎不是馬來西亞本土人,他祖上是下南洋的華人,下南洋的華人幾乎都是走同一條路,依靠勤奮在馬來西亞做生意,進出口販賣到其他國家,但要站穩跟腳就必須和當地人通婚。

他祖上最早在檳城安家,也是一位小小的海商。不過鄭良奎的母親卻既非華人又不是大馬人,甚至無人知道他母親來自於何處。鄭良奎的父親鄭守旺是在一次海上風暴時救起了一個年輕女人,這女人不會說華語也不會講英語,說的是一種古怪原始語言,船上無人能懂。

但就是這樣一位不知來由的女人,卻讓鄭守旺十分著迷,後來和她結婚生子也是力排眾議,承擔著極大風險。

鄭良奎的母親叫做“海安”,與當時鄭守旺救她的那艘船同名——這也是她自己取的名。海安大多數時間和普通人家女人一樣,安安分分,養兒育女,也慢慢學會了華語英語和當地方言,十幾年來大家也逐漸認可了這一位本性良善女子,將她看成是鄭家大家庭一份子。

然而海安從未講過自己來自於哪兒,她只是說,自己記不起來了,失去了記憶,倒也沒人說什麼。背後有人懷疑她曾經是海盜,或者是逃難的軍妓,被生性火爆的鄭守旺正面打上家門,此後再無人敢亂嚼舌根。

鄭良奎從小到大和大馬其他孩子沒什麼不同,直到二十五歲海安病重彌留之際,母親將年輕的兒子叫到面前,讓他關上門,聽她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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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我來自於一艘古老的大船,它渾身漆黑,沒有船帆,它上面會結出一個個果實,這些果實裡頭的枝葉能讓人不生病不飢餓,還可以當做小舟。它在召喚我了,我得回到船上去,你帶我去海邊,去海邊……”

鄭良奎以為母親病糊塗了,這怎麼可能?然而最後他受不了母親虛弱的哀求,咬牙揹著她一路來到海邊,等了一整天,母親直愣愣看著海岸線,就是沒有等到那一艘船。

直到入夜,鄭良奎想要帶母親回到祖宅。

母親輕輕欣喜道:“船來了,我要回家了……”

黑乎乎水面上,驀然出現了一艘幽靈般的黑色怪船,船頭上懸有一盞很大的白燈籠,它那麼亮,就像是掛了一顆從天上摘來的星星,照亮了周圍深沉寂靜的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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