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臂抓住了它的脖子，將它從我的腿上扯下來，光是拉扯的這股力道都讓我腿上傳來摩擦的劇痛。
陸陰陽仔細辨認了一番手裡蛇，蛇將她手臂一圈圈纏繞住，烏黑軀體不斷翻滾，十分痛苦。三角形狀的蛇頭讓我打了個寒顫，這可是毒蛇啊！這荒山野外的，被毒一口，我實在想不出自己能夠準時進醫院的辦法。
“圓頭蛇也有劇毒的，你的鑑別方法不對。這是白頭蝰，毒液能凝固血液。”陸陰陽辨認出了手中蛇的種類：“今晚能加餐了。”
說罷她隨手將蛇頭在石頭上砰砰砸了幾下，我看著都替蛇兄頭疼。她又在腳下找了一根藤曼將蛇頭捆綁起來，做好了充足防備措施，最後把它裝進揹包裡。
我用胳膊撞了撞旁邊的周遊：“你表姐……”
周遊露出尷尬的笑容：“山裡人，山裡人從小玩蛇長大……不要介意。”
說山裡人從小玩蛇長大不就是和蒙古人每天騎馬上學廣西人天天對歌一個意思嗎？你當我傻啊！
周遊抓了抓頭：“表姐我也是小時候和她一起呆過，那時候她腦子還沒現在的問題……人很好的，而且超級溫柔。只是植入天官，就有這種後遺症，習慣就好啦。”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指了指我揹包：“把薛定諤拿出來，它可以給你預警。”
我拉開揹包，發現薛定諤在裡頭蜷曲身體睡得真香，用手指捅了下，它終於醒了，從裡頭靈巧跳出，好奇地打量外面這片原始森林。
遛狗我聽過，溜貓還是第一次。好在薛定諤一直跟著我，倒是不用我去擔心走丟。
陸陰陽突然停下腳步，神色有些怪異。我和周遊也只能停下，問她是怎麼回事，她不回答，只是左右在尋找什麼。
然後陸陰陽翻出尋蟲指，又皺起眉，這才繼續上路。
最後的一個小時行程比起之前幾個小時還要艱難，前面還有些樹可以抓拿，後面完全是不斷上坡下坡，加上泥土泥濘溼滑，弄得我摔倒了幾次，走在最前面的陸陰陽腳下很穩，周遊也不遑多讓，就我一個比較慘。
體力消耗到冰點，我只能猛嚼士力架，各種翻山越水，我感覺自己大腦都在缺氧了。周圍霧氣也越來越濃，差不多到了夜裡，越來越冷的空氣鑽進脖子裡，讓人難以忍受。
終於聽到了那一聲“到了”。
陸陰陽停步在一棵歪脖子大樹前，這棵樹看起來樹齡至少十年往上，直徑有一米多，高度在十幾米，枝杈粗壯。
我左右看去，還是一片樹林，哪有什麼宅子，還是說陸家老宅就是這棵樹？
陸陰陽丈量腳步，從大樹往東南方向走了十五步，又轉身朝北走了二十幾步，然後把地上的葉子泥土扒拉開，拉開一層又一層的厚粽葉墊，下面出現了一塊紅漆斑駁的木板。她把木板往旁邊一推，一個黑漆漆的黑洞往下蔓延，洞壁上掛著兩根鎖鏈，鏈子之間有木板，做成簡易軟梯。
“往下走，出去就是陸家了。”陸陰陽開啟手電，自顧自踩上梯子往下走。
周遊讓我先下去，他好把洞口遮住。
我把貓再次塞進揹包，用嘴咬著手電，雙手抓住冰涼的鎖鏈，小心翼翼一步步往下，不時有各種形狀奇特的小蟲子從手背上爬過，我也只能裝作沒看到。好在這個洞穴並不深，大概六七米，我就腳碰到了底。
接下來是一條地下通道，和我想的不同，這通道做得很講究，四周都用堅硬考究的等大石方毛石混合混凝土固定，裡頭空氣流通，絕不是幾個石匠就能隨便開鑿出來的。腳下石板路雖然不少水窪，上面故意鑲嵌了碎石子，哪怕跑起來也不會滑。
這個專業的地下隧道和之前那個明顯粗糙的洞口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
周遊也好奇問起這個問題。
“之前原本是個土司的一個逃生通道。”陸陰陽揹著大包，腳步聲在通道裡來回盪漾，“陸折救過他，土司就告訴他這裡有個通道，讓陸折以後逃難有個地方去。後來土司死了，陸家恰好遇到麻煩，就搬了過來，房子其實也是土司花了大力氣造的，當時為了躲避可能的入侵戰爭。”
前面過了一個轉彎一下子豁然開朗。原本壓抑腐爛的空氣一掃而空，我小心往前走去，站在陸陰陽身邊靠後一步的距離，往下一看——
下面黑漆漆深谷讓我大腦一陣發暈。地道直接連線到了一個峽谷，旁邊沿著峭壁有一條羊腸小道，好在有石柱和鐵索護欄，只要抓住不朝下看還不是很怕。
陸家老宅是一個巨大的兩層四合院，都是由毛石製造，夜裡黑漆漆的，其他我也看不清楚，只是覺得走進去就嗅到一股奇特的味道，介於消毒水和腥味之間，陸陰陽說這是特殊調製的藥水，灑在牆面周圍，蛇蟲就不會靠近。
陸陰陽很熟練地帶我們走到正中一個類似於會客廳的屋子，用打火機點燃爐子裡的火，關上門，又點燃了幾盞油燈，屋子裡一下亮了起來。
這裡大概有三四十平米，地面很乾燥，靠牆有長條狀的像是收納櫃一樣的低矮木制家具，我忍不住過去摸了摸。
“那是陸循生病後拼的床板，陸循就是死在那裡。”
我手指像是被燙了一下，迅速收回來。
屋子裡最顯眼的是兩個東西，巨大的書櫃堆積在兩側，上面書籍卻並不多，書本空間佔用率還不到百分之十，這讓人很意外。我用手電照了照，有一部分封皮發黃的古籍，看起來就像是古董，我不敢伸手觸碰，轉而小心抽出旁邊看起來較為現代的一本。
《高階小學語文課本》第二冊，封面是淳樸的深藍和白兩色，背景是天安門廣場下面有耕種機正在收割糧食的畫面。背面寫著書號1552，出版日期是1949年八月，新華書店。
我居然隨手就是建國時的第一本課本。
忍不住好奇翻開，我發現上面依舊是上下豎式閱讀方式，當時繁體和上下閱讀方式還沒有更改。第一章是國旗，第二章是快去看毛住席，第三章是我看見毛住席了，時代感十足。
放下這本課本，我又換了一欄，這邊的書是書架上看起來最新的部分。
從裡頭抽出一本封面最新的，居然是外文書，沙漠俯瞰圖的封面上大大的名字《NATIONAL GEOGRAPHIC》。
我用自己有些蹩腳的英文拼了下，這不就是國家地理雜志嗎？後面寫著1998年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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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驚訝的是，在書堆裡我還找到了不少英文原文書籍。透過圖畫我辨認出一本希臘神話史，另一本《Gray"s Anatomy（格氏解剖學）》則是因為之前追劇《實習醫生格蕾》，名字就是來自於這本很有名氣的書。
我回頭看去，發現陸陰陽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周遊則是脫下外套和T恤坐在一張藤搖椅上，不知從哪裡搞來一張毛毯搭在身上，靠著火爐取暖。
我手腳已經冰涼，靠近火焰頓時暖和了不少。
周遊熟練地從旁邊的一個箱子裡翻出一張毯子丟給我，我也找了個竹凳，脫下外套時我才意識到裡頭衣服已經溼透，只能全部脫下。
“你表姐會做飯？”我突然有些懷疑。
“當然！”周遊擺擺手：“只是不擅長而已，偶爾做一做也沒問題。”
外面突然響起一聲驚雷，嚇得薛定諤一下子跳到我懷裡，溼漉漉的毛弄得我肚子發冷。
我摸出手機，看到訊號網路更是完全切斷，不由想到一個問題——這裡大概沒法子充電了。
周遊突然神神秘秘道：“想不想看有趣的東西？”
火焰照得他一邊黑暗一邊光明，有些邪性。
還沒等我回答，他已經裹著毯子躡手躡腳出了門。
薛定諤也不知去了那裡，再次剩我孤身一人。
ps：毛住席是因為敏感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