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太陽狠辣,曬得人有一種流淚的衝動,特別當你此前在陰冷潮溼洞窟裡如同蛇一樣蝸居了一天一夜。鼻子裡嗅到竹子特有的清香味,我心裡產生了一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感悟。

能看到太陽真好。

我忍住強烈光線帶來的不適和眩暈感,扶著旁邊還有些失去重心的老道士,畢竟老人家了,摔一跤說不定人就沒了。

張培隅十分遵守承諾,說今天放人就今天放,他還將我和老道士的隨身物品都還給了我們,包括手機,錢包,以及巧克力。

我開啟手機,上面是五十多條簡訊,包括周遊劉邦以及運營商的推銷簡訊。還沒走兩步,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馬燁。”

我扭頭一看,牽著一隻猴子的陸陰陽和我四目相對,她睜大了眼,似乎在確定我是不是假的馬燁。

“你……真的被雞抓走了?”

原本心裡的一些重逢感動頓時消失無蹤。

陸陰陽就是有一句話惹毛人的本事,我糾正道:“不是雞,是七圩。”

“果然是他。”陸陰陽皺眉:“之前我抓了猴子,就是要透過猴子來確定到底誰才是養它的人。王鑫死了,猴子卻依舊沒有停止行動,只是七圩一直不見人,我們也沒法確定。”

陸陰陽兜裡傳來一陣滴滴聲,她翻開手機哦哦嗯嗯了兩聲,扭頭對我說:“周遊開車來接我們,說是廣福堂出事了。”

周遊的卡宴幾乎是在陸陰陽電話放下就停在了竹林外,看到我和老道士,他吹了聲口哨:“我就說馬燁沒事的,表姐可擔心你了,一夜沒睡,到處在找你。”

“真的嗎?”我看向陸陰陽。

陸陰陽瞪了周遊一眼:“我只是出來溜猴子。”

周遊聳聳肩打了個哈哈:“我眼花了。邊走邊說吧,張有德瘋了,拿了一把獵槍不準人靠近他們的停屍房。”

卡宴一路飛快掠過鄉間小道,這短暫時間裡我也從周遊嘴裡搞清楚了情況。我失蹤他們並不太擔心,因為多半是有人想要用這個方式束縛住陸家手腳,免得他們插手。

除去陸陰陽一個人漫山遍野找我,周遊和劉邦該睡睡該吃吃,毫無擔憂。陸陰陽卻堅信那只雞有問題,一定是雞身裡有靈怪,她認為我身上有衍的印記,很容易出事……

結果今天一早,駐守在廣福堂的楊堅就讓劉邦趕快過去,張有德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把獵槍,一槍打傷了張源,人也變得神智混亂,禁止所有人靠近停屍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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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將張培隅、人皮唐卡和張北邙的糾葛簡要告訴了他們。

“不好!”周遊咬牙道:“張北邙下手了!張有德要出大事!”

車子陡然加速。

當我們停車在張家那高巍的圍牆外,外面已經站滿了人,裡頭無比空曠,遠遠就能看到,老頭張有德坐在輪椅上,手持一杆老式獵槍,怒目警惕地看著這邊。

楊堅和劉邦倆人正和他遠遠說著什麼,老頭子一臉不屑,手指頭牢牢扣在扳機上。

“幾位……請不要靠近。”後面傳來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

我扭頭一看,發現是張源。

他胳膊上纏了白繃帶,臉色有些不好看,前面張有德一槍擊中他手臂,好在張源反應快逃到了外面,否則生死難講。

周遊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張源苦笑道:“昨晚大爺爺和兩位貴客在屋子裡談過話後脾氣就很差,半夜把我叫過去訓斥,然後精神就不對勁,早上我去推大爺爺用早餐,他就從櫃子裡翻出槍來打。”

“貴客?”我有些意外。

“喏,不就是他們囉。”周遊指了指靠牆處的兩個人。

羅胖子和他的搭檔老古都叼著一根煙,沒事兒人一樣抽著煙,懶洋洋看著老頭子張有德發瘋。看到我的眼神,羅胖還咧嘴朝我揮手。

我大概明白了,張北邙提前一步談妥了竹山教,張有德最重要的外援被切斷了,眼下張有德四面楚歌,已經是甕中之鱉。無論張北邙是要挾他予取予求,還是直接捅破三堂半犯惡倫常的習俗,張有德都無從抵抗。

最終,張北邙這條過江猛龍終究是步步為營,壓住了這頭年老體衰的地頭蛇。

竹山教倆人就冷冷遠處圍觀,彼此聊著什麼,還算心情愉快。

我不由想到了之前羅胖子對劉邦說的話。

——“放心,我們很快就走,最遲明天。”

那時候我還以為他們會第二天直接攤牌助拳,沒想到是過來給張有德拔掉最後一疊救命稻草。

羅胖子見我過來立刻掐了菸頭:“小馬哥,嘿嘿,怎麼樣,我就說我們不會成對立面的。否則我也不會過來了。”

我低聲問:“張一卓和張有臣的死,是不是和張北邙有關?”

“這可不能亂講的,法治社會,怎麼會有人敢隨便傷人嘛。”羅胖這人一如既往笑面虎,嘴巴嚴得不行。

不過看在我們是經常一起行動的夥伴基礎上,羅胖低聲說:“不過一個人如果生病,或者受到打擊,也是很脆弱的嘛。”

旁邊老古重重咳嗽了兩聲,羅胖對他笑笑:“我可什麼都沒說。”

瘦子老古繼續抽著悶煙,也不說話。

“總之,小馬哥,馬上這事兒就該告一段落了。”羅立看向那個守在廣福堂傳承之地前面最後的老人:“時代已經不同了,規矩也不再一樣,老辦法是沒法在新世界生活的,該沒的要沒的。”

一聲槍響,打亂了現場本就脆弱的平衡。

老人一手推著輪椅,槍口對外,此前他一槍對空鳴響用作警告。

“不準過來!都給我站遠了!”

張有德聲音裡帶著一種窮途末路的瘋狂。

“張北邙!”老人雙眼發紅,在我們這些人之間來回,想要找出那個一手導演廣福堂分崩離析的幕後商人。

“我與你不共戴天!你出來,你出來!你是個男人,就出來!”

回應他的只有我們躲在掩體後,身體更是收縮。好在他雙腿無法自主移動,殺傷範圍有限,如果四肢健全,說不定就要有無謂傷亡了。

老人的吼叫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這給他悲憤決絕更多了一層可憐的色彩。

就如同羅立才說的話。

時代已經不同了,這個老人再也沒法、也無力去駕馭這一艘過於老邁的船繼續乘風破浪。

甚至張北邙人都不需要親到,環環巢狀,稍作手段,就讓曾經不可一世極具威勢的廣福堂面臨滅頂之災。

“張北邙,我就是死也不會把屍種給你!你死了這條心!”

老人嗓音已經有些聲嘶力竭:“你什麼也得不到,你什麼也得不到,我們沒輸!”

“你們輸了。”

一個冷冷的聲音道。

七圩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此時他雙目清明,平靜看著眼前老人:“原本就是一個充滿屍臭腐爛味的地方,早就不該繼續存在了。”

張有德用槍口對準七圩,雙眼血紅:“你到底是誰!你就是張北邙?”

“不。我的名字,你應該很熟悉,你曾祖父是我的太叔公,你父親是我的表弟,你母親是我的堂妹,我的名字反覆被你們提及,我的妻子被你們溺死,我是一個早就死了的人,我也原本應該是站在你的位置上。”

這一番話說得張有德手臂顫抖,雙眼無比驚恐:“張……張培隅……”

張培隅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我來替妻兒討公道了,為了一具女屍,你們殺了那麼多人,堆成亂墳崗。那屍體的滋味是不是很美?你現在還記得自己年輕時和她纏綿的時候嗎……”

張有德慌忙滾著輪椅躲進停屍房內,哐當一聲關上了大門。

接著大門頂部擴音器傳來老人倔強決絕的聲音:“胡說八道,胡說八道!張北邙,你騙不了我!”

停屍房內突然冒氣滾滾濃煙。

幾十秒後,整個房子燃起大火,從窗戶口冒出火舌,更多的是源源不斷的黑煙,高溫灼燒著周圍的土地,把空氣都扭曲起來,讓人無法靠近。

羅胖子開口說:“事情完了,我先撤了。到寧泗回見啊小馬哥。”

說罷他就和老古一起往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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