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斯不知道為什麼楊希恩突然下定決心與南聯挑起衝突,他沒去問楊希恩也沒主動告訴他,因為兩個人都不太在乎海因斯是不是知道戰鬥的具體理由。對於海因斯來說只要有戰鬥就夠了,那是他的天性也是他的愛好,也許幾十年之後等到他再也打不動或者打膩歪了的時候他可能會變成一個全新的好人,至少目前這個傢伙還是對戰爭非常感興趣,即使未來的敵人會是自己的同窗好友。

說實話,在得知帝國準備和南聯發生正面軍事衝突的時候,海因斯心裡是相當高興的,身為軍人能和世界上最厲害的指揮官當對手,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興奮了嗎?海因斯熱切地盼望著能和張松嵐來一場真刀真槍的較量,那是自從他認識張松嵐以來就期盼已久的事情,他願意為了完成這個期望而付出任何代價。

如果張松嵐因此不幸死在了自己的槍口之下海因斯會為他悲嘆和哀悼,海因斯也相信如果自己死在張松嵐槍口之下對方同樣會這麼做,但他絕不會後悔和張松嵐刀兵相向這件事本身,對於他來說和張松嵐的戰鬥是人生中必須經過的一條路,如果沒有在這條路上走過他就永遠無法變得更加強大,那對於海因斯來說將是永遠的痛苦。

所以海因斯欣然接受了楊希恩指派他來伊甸組織帝國軍在這個星系的前期部署,他很清楚張松嵐和楊希恩這樣的決定性人物只會在熱戰真正被點燃的那一刻才加入戰場,能先和張松嵐的部下們玩玩海因斯也覺得不錯,他相信張松嵐看人的眼光相信張松嵐用人的本事,即使即將面對的將領沒有那麼聲名遠播,那只是因為他們在張松嵐過於耀眼的光環下被奪去了本該屬於他們的光芒而已。

事實確實如此。

莉莉婭承認自己不是個天才,儘管在剛從故鄉離開的那段時間裡她曾經有過自己是個天才的自負,但是絕不能因此就認為那時候的她是個井底之蛙。在常年戰亂的羅宋侯領地裡活下來這件事本身就已經相當了不起,憑藉自己的力量離開那裡又是一項艱辛的挑戰,再將這些苦痛的經歷轉化成自己的戰爭經驗和精神食糧,這絕不是隨隨便便哪個人就能做出來的成績,莉莉婭有充分的理由和資格為自己的一切感到自豪。

然而這和天才與否是兩碼事,天才不是絕對概念而是相對概念,當你遇見真正的天才時自然就會懂得那份天賦差距所帶來的無力感,以及隨著這份無力感滋生出來的醜陋嫉妒。

為什麼自己不能像他做得那麼好?到底是哪裡不對差在哪裡?無數次自問得不到合理的解釋之後就漸漸變成了痛苦的根源,對自身無能的惱怒需要一個發洩出口,這個出口只能是引發一切的源頭,那個比自己更加優秀無論如何努力也追不上的人,最初在莉莉婭眼中的張松嵐就是那個倒黴蛋。

如果她只是個把一切過錯歸咎於世界的平庸之輩,可能兩人之間的關係就僅止於此了,好在莉莉婭是個優秀的人,早就學會了從人生的挫折之中汲取養分來餵養自身的強大。隨著接觸的時間越來越長,莉莉婭明白了這個男人其實不像看上去那麼無懈可擊,他有他的苦惱他的無助只是他掩飾得很好讓旁人都難以察覺,意識到這些的同時莉莉婭也意識到隨便去比對兩個人就像不設前提去討論方和圓的優劣般無稽可笑。

釋然了,解脫了,都只是明悟之後一瞬間的事,然後想為那份強大背後的脆弱出一份力,讓他變成真真正正無懈可擊的強大,似乎屆時弱小的自己也能成為這份強大的一部分,變成了如此這般單方面從來沒有對誰坦白過的白日夢。

既然是單方面的白日夢,做不做得到本身就已經變得無所謂,重點只是要不要去做,要做到什麼地步。對於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莉莉婭來說她的人生只有兩個檔位,要麼不做要麼竭盡全力。

希望挑戰那份強大的人和希望完善那份強大的人,抱著各自的目的並不算巧合地出現在了同一個星系裡。

——伊甸·新都柏林——

布萊克這個男人陰險得讓莉莉婭感到厭煩,明明是個軍閥卻彷彿只要能夠獲得更高的利益就可以將親媽也明碼標價,但莉莉婭不得不承認布萊克為南聯的到來做出了充足的準備——足夠艦隊預先支取一段時間的補給儲存、大量時效性強的有用情報和守護嚴密的艦隊駐地,莉莉婭很難想象布萊克這是在形勢惡化之後才做出的準備,這個傢伙無時無刻都在進行著背叛伊甸投靠南聯的先期投資。

儘管不知道新高昌是否對帝國也提供了如此周到的歡迎,當前南聯在伊甸的對峙態勢中處於弱勢依然是明擺著的情況。不只因為新高昌和新樓蘭同時投靠向帝國,還因為羅伯特控制下的新貝爾法斯特出於舊日仇怨無論如何都沒可能投靠到南聯這邊來,蘭帕德的中立立場現在不是莉莉婭能夠輕易動搖,他會投靠到那邊取決於哪邊能給這些哈蘭遺民的好處更多,最壞的局面下帝國和南聯對伊甸的控制比例會達到三比一甚至四比一,如果放任局面演變成那個樣子她這個先鋒指揮官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出兵新貝爾法斯特勢在必行,控制了這個伊甸唯一的農業星球就意味著至少在吃飯問題上南聯不必從後方調集有限的運力來餵飽新都柏林和以後任何有可能會被南聯控制的伊甸殖民地。讓當地民眾吃飽飯才不會導致前方打得熱鬧的時候發現後院起火,就衝這個一個原因莉莉婭也有必要在帝國對新貝爾法斯特伸手之前就把這個她熟悉無比的星球再次拿下。

張松嵐在調遣莉莉婭到伊甸的時候就給予了她全權現場指揮權,也就是說她不必向張松嵐請示即可執行任何她認為必要的獨立判斷,包括和伊甸星系內的任何勢力發生交火,自然也包括佔領那些不願意和南聯合作的殖民地行星。

決定了,先發制人!

“布萊克將軍,我聽說您在新都柏林訓練了一支十分精銳的機甲部隊?”南聯的陸軍還在後方集結之中暫時派不上用場,而布萊克手裡“剛好”就有那麼一支強力的機甲部隊。

“精銳麼,我就替他們大言不慚地說一聲算是吧。”布萊克回以冷淡的笑容,“這些人裡不少都是當年麥克亞當剩下的舊部,原本就是在維撒克斯內戰中一遍遍淘洗出來的人才,與其把他們丟在民間任由這些人掌握的戰鬥經驗被慢慢遺忘,還不如將這些人重新聚攏起來讓他們的能力得以發揮,您看現在不就用上了?”

“麥克亞當的舊部啊……”聽到這個久違的名字莉莉婭皺起了眉頭,當初把麥克亞當打垮的正是張松嵐和紅蜘蛛團,可想而知這些麥克亞當的舊部對由紅蜘蛛團發展而來的南聯不會很友好。

“呵,提督小姐不必擔心,我們維撒克斯人向來很現實,誰強大又肯付錢就會追隨誰,哪怕以往兩邊曾經有過不愉快那也只是曾經而已,人總是要向前看的嘛。”看穿莉莉婭擔心的布萊克笑笑,臉上滿是不以為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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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用這些人攻下新貝爾法斯特,你有沒有把握?”既然布萊克這麼說了,莉莉婭覺得不妨繼續問下去。

“那要看跟誰打了。”布萊克回答。

“你的部隊投放到大氣圈裡之後軌道上的事情用不著你來擔心,只要有我的艦隊在新貝爾法斯特上就不會出現第三方的敵人。”知道布萊克是怕帝國在這種時候藉機插手讓他砸了唯一的手牌,莉莉婭給他下了保證。

“如果只是羅伯特的話,勝率三七開,我七他三,那小子只擅長煽動人心不擅長打硬仗,要不是有麥克亞當留下的環形要塞群他一分的勝率都沒有。”布萊克給出個客觀的評價。

“好,讓你的部隊帶上給養秘密集結,我們今晚出發。”這個回答讓莉莉婭很滿意,七成勝率已經足夠讓她投入全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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