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松嵐毫無作為嘉賓參加和平士官畢業禮的經驗,他畢業的那一屆很不巧地沒有往屆畢業生被學院承認有資格到場觀禮,而即使是這一屆學院也只邀請了張松嵐一個人。

坐在那位站起來都很費勁的老校長身邊,張松嵐感受著大室女座新一屆戰爭新血們朝自己投來的各種目光,其中有的是厭惡甚至憎恨,有的是單純的好奇,還有些人朝自己投來帶著崇拜的視線,更多的人則直接無視了他。人各有自己的想法和價值觀,何況是和平士官這類菁英薈萃之地,剛剛離開學院也不過兩年的張松嵐能夠理解這些天之驕子們胸中那股“天大地大由我去闖”的雄心壯志,他也期待著這些人中間能夠多出許多日後可以名垂青史的優秀將領,所以無論是被人如何看待,從頭到尾他都只用一種溫暖得如同守護者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學弟學妹們。

直到典禮結束老校長也沒有要求張松嵐多說一句話,他就只是坐在那裡看完了冗長又無趣的典禮儀式卻看得津津有味。以他的眼光看這屆的學生整體來說素質不錯,可惜正因為全體素質都很高導致整屆的學生心氣都太足了,進入軍隊之後他們會受到更多的磨練吧。

只希望這些磨練不要抹平他們的稜角,心裡如此祈禱著張松嵐默默離開了舞臺。

“總長閣下、總長閣下,請問我能跟你請教幾個問題嗎?”本來就打算這麼離開的,才出大堂張松嵐就被一位看起來朝氣蓬勃的畢業生給叫住了。

“如果我能回答的話。”張松嵐回過頭,表情淡然地答道。

“總長先生,我在很久之前就是您的崇拜者了,如果您覺得可以的話我希望您能評價一下我這個人,若符合您的期待我希望能夠在您的軍中任職。”多少有點恬不知恥,這位看起來是想對張松嵐毛遂自薦的畢業生遞上了裝著自己畢業成績的電子筆記。

“如果你讓我評價的是你這個人,那麼給我這東西就毫無意義。”張松嵐淺笑著搖搖頭沒有接過那份電子筆記,“問你個問題好了,你是出於什麼原因想當兵,你給人生定下的終極目標又是什麼?”

“當兵的理由嘛,那當然是想像總長閣下一樣指揮大軍出人頭地,將這個世界塑造成我所期望的樣子。我的目標你就是希望自己能夠做一個總長閣下這樣能夠名垂青史的人,當然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獲得更進一步的成果,嘿嘿。”說道希望自己能夠超越張松嵐當前的成就時畢業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可能他也對自己的能力沒有多少自信,否則就不會先要求張松嵐評價自己而是直接要求張松嵐僱用自己了。

“想做我這樣的人。”張松嵐的臉上浮起一絲失望,“抱歉,這是我的理想不是你的理想,如果你連理想都是跟別人借來的實在是很難讓我相信你的思維有多少自主性,而作為一名合格的將領具有自主思維是必要的條件,否則你拿不出富有創造力的作戰計劃來。”

“等、請等等!”眼看著張松嵐不打算跟自己聊下去了畢業生還想掙扎一下,“我剛才說的話可能是讓您產生了誤會,我的理想在您出名之前就已經定下來了,只是偶然和您的想法比較重合而已。”

“……那麼讓你建立這個理想的契機呢?”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張松嵐明明沒有僱用對方的意思還是接著聊了下去。

“這個嘛,我就是埃蘭堡的本地人,我的家很窮,說出來不怕您笑我在加入學院之前從來都沒有上過太空。從我小時候我就一直喜歡在晚上看星空,想象著星空後面還有那麼多各式各樣的世界等待著我去闖蕩,我的理想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建立起來的吧。”畢業生有些羞澀地講起了自己的立志歷程,看來不像是臨時編出來的故事。

“嗯,你試過真空漂流麼?”張松嵐點點頭,反問了一個不想關的問題。

“沒有,這和我的志向有什麼關聯嗎?”畢業生沒聽明白。

“給你講個我的親身經歷吧。”張松嵐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自己的話題,“你要是很久之前就在關注我,應該知道我在伊甸共和國服役過一段時間,那時候黑太子愛德華為了入侵伊甸曾經試圖在星球軌道上刺殺過我,大概是用盡了這輩子的運氣我才保住一條命。”

“啊,這事我知道!是在新樓蘭的軌道上對吧?”別說畢業生還真是個張松嵐的粉絲,連他在伊甸時候的經歷都打聽得很清楚。

“沒錯,就是那時候我體驗到了我人生中第一次的太空漂流,因為我的穿梭機被人打了個對穿,重力穩定模組和生命維持系統都不工作了。”張松嵐又點頭,“那時候我能從射擊的破洞裡面看到外面的星空,和在大氣層裡面看到的完全不同,那是根本望不到頭的無盡黑暗,一眼看過去就能把你的心志給吞噬掉,讓你覺得等待在黑暗之後的只有永恆的停滯和絕望,那才是太空呈現給我們的真正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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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生沒有出聲,張松嵐好像只是在講自己當時的恐怖經歷,他卻感受到了張松嵐似乎並不只是描述單純的事件,而是希望用這個事件當成寓言來告訴自己什麼道理。

“腳踏大地,你看到的才是美好的星空,腳下什麼都沒有,星空就只是吞噬你的黑暗,趁著腳下還有東西多磨練自己吧,不要到了一腳踩空的時候才後悔。”張松嵐像個憂鬱的詩人般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還有,我現在真心不建議你加入我的軍隊。”

說完這些話,張松嵐留下呆立原地若有所思的畢業生獨自離開了。

“總長閣下。”陳羽蓮在這場對話開始的時候就已經等在附近了。

“該說的話我已經說完了,至於他們想怎麼判斷我的意圖是他們自己的問題,回去順路看看海拉爾,大家都去看看。”沒有談及剛才對話裡的內容,張松嵐現在的心思都在自己的故鄉上。

“是!”陳羽蓮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七年了,已經整整七年了,海拉爾的子女們終於再次得到了重新踏上他們母星的機會,無論在爭取這個機會的過程中有多少苦難和犧牲,在這個夙願實現的時刻面前都變得不再重要。

——兩日後·荒蕪行星海拉爾——

帶著一點淡粉色的古怪雪花緩緩飄落在張松嵐肩上,寒風吹過沒有葉子的死亡枯木林發出的不是張松嵐熟悉的沙沙聲而是什麼銳器切割空氣似的尖銳呼哨,義體的報警功能一直在告知張松嵐他正處於化學危害環境之中,這顆星球上的生命在這七年間早已凋零殆盡。

“閣下,我們會重新讓它恢復過來的,不但要變回原來的樣子,而且要更美更好。”感受到張松嵐的悲傷,陳羽蓮走上來鼓勵道。

“是啊,無論變成什麼樣它都是我們的母星,我們是被這裡的土壤養育出來的人,受了它這麼大的恩惠,該是我們還債的時候了。”張松嵐點點頭,目光投向了遠方。

遠處一個已經被雪給半埋起來的破敗定居點廢墟中央,巨大的工程機械正在忙碌著,那是一座紀念犧牲與重建的紀念碑,從它的巨大規模和昂貴材料就知道它的建立者希望它能夠在這顆星球上佇立到永恆。

又把視線從未完工的紀念碑上移開,張松嵐腳踏在毒雪覆蓋的大地上,仰望著被烏雲遮蔽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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