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命不長了。”看完特倫希爾送來的報告,張松嵐用短短六個字評價。

“對於我們來說應該算件好事咯?帝國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是那位楊侯爺,他跟總長你的關係好得不得了,現在還欠著你一個人情呢,由他來當皇帝我們就多了最大的外援。”特倫希爾一如既往地油嘴滑舌,但他的話裡面有某個細節跟以前不同。

“怎麼,我什麼時候又從老闆變成總長了?”張松嵐注意到了這個細節,他也知道特倫希爾為什麼會發生這種變化。

“抱歉,我以為你會高興,老闆。”只是被張松嵐隨意地一盯,特倫希爾便立即收斂起態度低頭道歉。

“……隨便你吧。”心裡暗嘆口氣,張松嵐沒有多說什麼。

他變得越來越孤獨了。

自從那場幾乎把新巴黎共和國摧毀的戰爭結束,軍隊裡的所有人對張松嵐的態度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有的人是恐懼,有的人是不理解,還有的因為某些利益之爭和他產生了關係裂痕。這一切張松嵐全都看在眼裡明白在心裡,他從來沒有嘗試跟其中任何一個人來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談去化解這種誤會,倒不是說他就這麼接受了旁人隨便給自己的定位,而是他自己對自己當前的處境也很迷茫。

作為整合原本數個國家領土的新生多民族國家,南聯政府的政權屬性很難用已經固化的形容詞來定義,大部分人將其認知為一個介於自治星邦聯和軍事獨裁之間的奇特國家。分隔這兩個差異極大的政治概念的界線是大氣層,只要是在大氣層之內發生的事情張松嵐和他的國防軍從來不會介入,哪怕生活在這些星球上面的居民自己核轟炸了自己的星球也一樣。只要離開大氣層進入南聯下轄太空領土,張松嵐的話就是其中唯一的法律,憑藉著自己在國防軍中無可動搖的權威沒有一個人會質疑張松嵐哪怕是隨口胡言亂語的正確性。

如今的南聯政府沒有一個名義上的首都星,畢竟原來的臨時首都新漢堡自身也將作為一個自治星在安全委員會中發言,繼續讓其享受首都的特殊地位顯然是不公平的。最終的妥協結果是安全委員會總部被轉移到了黑森星系的馬爾堡要塞,這是一個由新巴黎人修建原本作為大型艦隊補給基地、非常幸運地避過了張松嵐突襲新巴黎時進軍路線的空間軍事堡壘,同時這個規模和裝備都絲毫不亞於定遠盤龍重型船塢的空間建築物也成為了國防軍的母港,現在所有南部國家都把這個人造空間結構定義為南聯政府的實質首都。

不得不將軍事要塞當成自己一手建立的國家的首都,正反映了張松嵐現在不得不面對的窘迫處境。

儘管對外宣稱是一個民族平等的多民族國家,南聯當前的人口結構還是太過傾向於德意志人了,稱其為南聯的主體民族毫不為過,可是組成這個國家的其他民族——大多數是維撒克斯人和新巴黎人,他們都有過奴役德意志人的歷史,可想而知在德意志民族重新獲得獨立而且在當前國家中佔據主流人口的情況下,針對這兩個曾經奴役過自身的少數民族進行報復在南聯國內會是多麼普遍的情況。為了逃離所處星球的民間騷亂甚至是自治政府默許的種族清洗,大批生活在新漢堡的維撒克斯人和原德意志星球的新巴黎人不得不拋棄財產向自己民族的聚居地逃亡,這又造成了三個維撒克斯星球和一個新巴黎星球試圖在安全委員會中締結政治同盟以維持自身權益,其他德意志星球則早就結合成僅次於張松嵐的國內第二大政治勢力。

對此張松嵐給出的反應是嚴厲打壓任何自治星球之間試圖私下結盟的行為以免國內發生政治分裂,面對部分頑固分子的時候他免不了要批准使用陰謀和血腥手段,這些舉動更是讓張松嵐“德意志解放者”的名聲一落千丈。無論重複多少次,張松嵐似乎總是會在同一時刻面對同樣的問題,那就是他並不屬於自己解放的那些人中的任何一員,他所做出的公正裁斷會被視為與所有人為敵。正如他當初在伊甸共和國裡遭受凱爾特人的排斥那樣,現在他也被德意志人排斥,短短四個月裡人民就忘了他解放所有人的恩情轉而埋怨他為什麼要包庇那些該死的新巴黎人和維撒克斯人,同樣地受到他保護的新巴黎人和維撒克斯人則在抱怨張松嵐為什麼沒能夠完全保護他們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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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和在伊甸共和國的時代不同,所有人都怕甚至恨張松嵐的情況下卻沒有一個人敢去招惹張松嵐,特倫希爾把控的國防軍對外聯絡局在吸收了維撒克斯軍事情報局和新巴黎人民肅反委員會的部分成員之後成為在南方諸國中排得上號的暴力特務機關,任何針對張松嵐的顛覆聲音只要傳到外聯局的耳朵裡就意味著有人要倒黴,他們可能會身敗名裂或者家破人亡,這要取決於具體負責“幹活”的探員原本屬於哪個組織。

結果在南聯國民的心中,曾幾何時的解放者已經墮落為比自己前任壓迫者還壞的大軍閥,儘管他們的生活水平比起以前有了巨大的提升,可這些功績全部被歸功於他們的行星執政官而不是為這些行星提供了安全穩定生存環境的國防軍總長閣下。

如果只是民眾不瞭解自己,張松嵐倒還能好過點,對歷史有相當造詣的他深知所謂的民主不過是一種多數暴力,如果說獨裁政府是在犧牲大多數人幸福的基礎上造福少數人,民主政府就是在犧牲少數人利益的前提下造福大多數人。在任何一個民主政體裡你都不會忽略掉民眾巨大的抱怨聲浪,哪怕執政者做出的是無可置疑的公正裁斷,那些利益受損的人也會頗有微詞因為他們被賦予了發聲的權力,一個合格的領導者這時候該做的是忽略掉充滿私心雜念的雜音繼續保持自身的完全公正,當然很少有人能夠真正做到這一點。

張松嵐正在努力試圖做到這一點,真正讓他感到痛心的是這些聲浪不能影響自己卻影響到了那些曾經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部下們。像特倫希爾今天這樣拿虛假的討好來試探自己反應還算好的,原德意志團團長勞拉和自己關係已經因為那些德意志行星執政官們的煽動處於破裂邊緣。至今她沒有明確和自己敵對單純是因為就算她把德意志團重新組建起來在軍事上她也不是張松嵐的對手,而南聯內部發生軍事分裂可能會讓周邊國家乘虛而入,德意志人會因為自己發動的叛亂再次淪為外族人的奴隸。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人至今仍然是張松嵐的鐵桿支持者,毫無疑問是流散在整個南方地區的海拉爾倖存者。經歷風雨之後這些人已經剩下的不多了,總人數就十幾萬人上下,已經在其他地方安穩下來的他們還是毅然選擇離開眼前的安穩環境來到南聯投靠張松嵐,根據特倫希爾提供的情報陳羽蓮在這裡面發揮了關鍵作用,目前這些人被張松嵐臨時安置在馬爾堡要塞中生活居住,就在前幾天他們還向張松嵐提出要迴歸海拉爾重建那顆已經被荒廢的星球。

張松嵐很想這麼做,重返故鄉重建家園可能是沒有什麼夢想的他最大的人生目標,不過海拉爾所處的呼倫貝爾星系地理位置過於微妙了。那裡現在是介於南聯、伊比利亞聯邦和自治行星埃蘭堡中間的一塊中立緩衝帶,如果南聯貿然宣佈了呼倫貝爾星系的主權伊比利亞人和埃蘭堡政府都會感到緊。伊比利亞人正在和新巴黎人打仗這場外交危機多少還能暫時糊弄過去,埃蘭堡可是和平士官學院的發源地,和平士官訓練艦隊的強大戰力作為和平士官畢業生的張松嵐最清楚不過,如果把自己的母校逼迫到和自己敵對的位置上其後果張松嵐想都不敢想。

他又太想重新回到自己的家園上去了,只有在那顆冰封星球上他才能讓自己逐漸凍結的心靈恢復一絲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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