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預定進行開國典禮的前一天晚上,哈蘭聯邦派來的使節風塵僕僕地趕到了新漢堡,並在落地後馬上受到了張松嵐接見。

“張團長,有件事我國無論如何都想獲得明確答案,不知您能不能坦誠地向我回答?”和以前對張松嵐頤指氣使的態度相差甚遠,這一次哈蘭使節顯得恭敬而謙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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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說不清楚真正從軍人搖身一變成為政客甚至有可能會變成獨裁者的張松嵐會不會是位優秀的政治家,至少他在軍事方面的成就已經得到了全人類社會的承認。並不是隨便哪個將軍就能靠一己之力毀滅一個存在了數百年的國家,何況還是張松嵐這般年紀輕輕前途無量的天才。歷數當前大室女座的新一代將星之中,能跟張松嵐放出的奪目光芒爭輝的恐怕就只有帝國定遠侯楊希恩了,而楊希恩怎麼說也是承襲了祖上蒙蔭的權貴子弟,張松嵐呢?他甚至連能夠被稱為是祖國的地方都沒有,他所獲得的成就完全是靠著他的個人奮鬥締造,毫無疑問這更加讓人敬佩……甚至讓人畏懼。

“能讓大使先生不惜走幾個星系也要問清楚的問題,我怎麼會不誠實以對呢?”與面對馬丁森的時候態度也有所不同,張松嵐對哈蘭大使的態度相當客氣沒有表露出半點不滿。

“那麼我就斗膽發問了,您所一手締造的這個國家您打算讓它擴張到什麼程度,是完全佔領整個維撒克斯?還是說準備更進一步將所有原德意志領土也納入您的控制之下?我知道作為外交使節這麼說是出言不遜,但您的表態決定了未來哈蘭聯邦是將您看做一個人民的解放者還是危險的侵略者,希望您能夠謹慎地回答我。”大使在這一點上確實很誠實,無論在哪國的外交習慣看來大使這番直白的質問都有失禮數,此時的張松嵐最需要的卻正好不是禮數而就是直白。

“我不知道。”平靜地看了大使一眼,張松嵐回給他簡簡單單四個字。

“不、不知道是麼?”張松嵐可能會跟他打馬虎眼的情況大使早就料想過,然而無論從表情、語氣還是眼神大使都找不到任何敷衍的跡象,張松嵐是在跟他說實話,眼前的男人根本就沒有為自己新創立的國家劃定一個心理邊界,並不是因為他的野心大到不惜與萬國為敵,而是他從來就沒想過所謂的擴張,張松嵐不想因為擴大領土這種最常見的戰爭理由就去進攻誰。

“大使先生若是覺得我語焉不詳無法採信,我也沒有辦法,因為我建立的這個政權本身就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國家,它更像是一個志願加入的聯盟體系,無法理解新生事物是很正常的現象。對於那些需要我們的人,我們會成為他們最堅定的盟友,無論要因此冒犯多大的風險,對於那些厭惡我們的人,只要他們不採取切實的敵對措施我方也不會輕易對其動武,這就是我對這個新國家的期望,所以我不會給這個國家的邊境明確劃線,因為它隨時都有可能變動。如果我跟貴國領袖猜測的那樣只是又一個想靠武力構築一個獨裁國家軍閥,現在的我就不應該坐在這裡跟你談而是該去指揮艦隊圍攻新倫敦,大使知道新倫敦的生產總值是新漢堡的幾倍嗎?”張松嵐滿不在乎大使臉上錯愕的表情,靠在沙發上侃侃而談。

“……原來如此,看來是我之前因為國內的輿論對您個人和您的軍團成見太深了。”沉默了好一陣子,大使充滿敬意地朝張松嵐低頭行禮,“十分感謝您對我國坦誠相見,希望您能夠允許我代表我國參加明日的開國典禮,那將是我國和我個人最大的榮幸。”

“當然,只要是朋友我們一概敞開懷抱歡迎。”張松嵐大度地張開雙臂,笑道。

次日,開國大典在新漢堡行星上準時舉辦。

整套典禮談不上莊嚴肅穆,倒更像是一場國際公約的籤字儀式。由新漢堡反抗軍的領袖和另外三顆原維撒克斯王國行星派出的代表各自向張松嵐呈上國書要求加入聯合體系,而張松嵐作為南部自治行星聯合體聯合防衛軍的首任最高指揮官平等而溫和地接過國書並在上面簽字,這就算是宣告了南聯這個新國家從現在開始出現在大室女座人類世界的政治舞臺上。

而每個與會者都清楚,這做樣子的籤字儀式並不是開國典禮的重頭戲,真正的重頭戲是儀式最後張松嵐對南聯全體人民釋出的演講。

“加入聯合的全體公民、尊敬的各位外交代表,以及每位正在觀看這場典禮的觀眾朋友們,作為聯合體首任最高長官,我認為我有必要在這個萬眾矚目的時刻向大家解釋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們這個國家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家。”這已經不是張松嵐第一次站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外演講了,生澀和自卑早就在他的臉上和心中消失,現在的他感受到的只有自豪,為自己和那些與自己出生入死的同袍兄弟們能夠達成當前的成果而自豪。

“要解釋清楚這個目前世界上最年輕的國家的本質,首先我們得先弄清楚一件事情,究竟何謂國家呢?國家的定義到底是什麼?有的人認為國家的誕生基於佔據主導地位的主體民族,有的人認為國家的凝聚靠的是統一的宗教信仰、統一的意識形態或者全民公認的國家君主,有的人則將強大並聽從指揮的軍事力量視為成立國家的基礎要素,還有人將密不可分的經貿關係視為聯結獨立殖民地成為國家的紐帶。以上我舉出的例子全部都真實地存在於我們這個世界,而且每個國家都對自身堅持的理念堅信不疑甚至不惜因此發動戰爭,那麼問題就來了,國家到底是什麼?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了當前的星際國家的產生呢?”沒有急於對自己丟擲的問題進行解釋,張松嵐反而又丟出更多的問題,還是自從人類誕生文明以來就被無數次討論過的問題。

觀眾們開始疑惑和焦躁,張松嵐的話是事實,然而他們都不明白這個古怪的男人到底要表達什麼。

“說實話,人類可能永遠也拿不出所謂唯一的正確答案。”對此張松嵐只是付之一笑,“就拿我自己來說吧,知道我的人可能聽說過我的出身地是獨立行星海拉爾,那個行星已經在戰爭之中毀滅了,而我在離開海拉爾之後也沒有加入過任何其他國家的國籍,我究竟算是哪個國家的人呢?如果按照民族論,海拉爾人作為外逃漢人的後裔,本身的漢人身份是不被帝國承認的;如果按照信仰論,我這個無神論者沒有任何歸屬,而且我也不是任何一種意識形態的堅定追隨者,更從來沒有效忠過哪位君主;有些人因為我手上握著兵權就視我為軍閥,可是這世上手握兵權而且兵力比我強盛的人比比皆是,難道這些人都可以被視為是一個主權國家的首腦嗎?至於經濟就更別說了,我的私人賬戶上可能還沒有在座各位隨便挑出來一個人的個人財富多。種種說法都沒法完全進行解釋,我又算是誰呢?”

觀眾的焦躁稍微被平復了,多數人陷入了張松嵐給他們設下的迷思,的確張松嵐的歸屬相當模糊,尤其在他的故鄉海拉爾已經毀滅的前提下,甚至連根源他都無法追溯了。

“這就是我主張建立現在這樣一個國家的原因。”給了觀眾們一定的思考時間之後張松嵐再次開口,“無關種族、無關信仰、無關權利和財富,我希望的國家是一個可以平等接納每個像我這樣無依無靠的人、在容忍人與人之間差異的基礎上將人們團結起來成為互相的依靠的歸宿。當然我知道這種烏托邦般的想法實施起來困難重重,如果差異可以被如此輕易地容忍,世界上就不會出現這麼多紛爭,可是出現紛爭不代表必須要以消滅其中一方為最終結局。除非人類只剩下最後一個個體,全人類的思想永遠不可能做到完全統一,獨立思想必然會造成價值觀的差異,這些差異是紛爭誕生的永恆源頭,即便如此我們還是在互相妥協的基礎之上構築了前人在夢境中都無法想象的巨型國家,難道這不就是人類進步的最大證明嗎?既然人類的進步已經被證實,為什麼不繼續勇於嘗試下去呢?聯合體就是這樣一個為人類的進步進行嘗試的平臺,無論結果是對是錯,我們都必將為人類的進步做出我們自身的貢獻,對我來說這樣的局面就已經足夠了,也希望大家能夠以包容的態度看待我們的嘗試,謝謝。”

長篇大論甚至根本不像是建國宣言的講話過後,全場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沒人知道這份沉默應該持續多久,直到第一聲鼓掌響起,隨後它就像被推倒的第一塊多米諾骨牌,掌聲開始瘋狂地在場中擴散開來。

張松嵐的理想也許在某些人看來是任性幼稚的,但無論是誰都無法否認他為了這份理想勇於嘗試的偉大,所以他們才將掌聲送給了這個徑直走在也許是世界上最困難的一條道路上的年輕人,不單是因為佩服他走上了這條路,還是衷心地祝福他能夠成功抵達路途盡頭的美好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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