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帝國外疆,首先是五星關的平民叛亂還在持續,該地當局似乎僱傭了傭兵團實施鎮壓,根據駐外御史的報告看來效果還不錯。另外更南邊的維撒克斯則發生了權力更替的大事件……”

“又是哪個軍閥派系掌權了嗎?”楊蕭從出生起就從未踏出過新長安星系一步但這並不妨礙他認知人類世界的整體格局,他孱弱的身體裡燃燒著這具身體無法承受的野心,帝國御史院的耳目在譙越苦心經營下也沒有因為帝國正統的衰落而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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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情況更複雜一些。”譙越搖頭,“維撒克斯官方的說法是五星關的叛逆麥克亞當上將刺殺國內軍閥首領巴克元帥,這麼做對實力不強的麥克亞當全無好處可言,可以當成是託詞。今日的早些時間新倫敦宣告其王太子愛德華將繼任巴克元帥的職位,如果不是臨時妥協的產物,那麼就可以判斷王太子愛德華是這次權力鬥爭的勝利者。”

“你說什麼?!”對這件和自己毫無干係的事情,楊蕭的反應強烈得過分。

“臣說,這位王太子愛德華或許是將來維撒克斯新的掌權者。維撒克斯王家在國內勢力很小但政治鬥爭的結果通常都是出乎預料的,所以不排除他掌握實權的可能性……”似乎沒發覺楊蕭異常的情緒,譙越還在做著平靜的闡述。

“夠了!”楊蕭一掌拍在書案上,生硬地打斷了譙越的話。

“……?”旁觀的司馬朗看著滿臉惱怒的楊蕭,不知道這位皇帝又是氣從何來。

“你們兩個先出去,朕要整理一下情緒。”發覺自己的情緒失常,楊蕭下了逐客令。

“……是,臣遵旨告退。”雖然不知為何皇帝會突然發火,兩人也只能聽命行事。

——殿外——

“譙大人,陛下這是?”和譙越並肩走在殿外的迴廊之中,司馬朗怎麼也想不通讓楊蕭突然生氣的關節,只好向自己這位素來擅長體察聖意的聰明同僚求教。

“如果在下沒有猜錯的話,司馬大人,陛下發火的原因是出於嫉妒。”雖是私下閒談,譙越還是那副公事公辦的冷淡表情。

“嫉妒……您的意思是陛下嫉妒那個外疆的王太子?”司馬朗覺得不可想象,為何堂堂帝國皇帝會嫉妒一個南方小國的太子。

“恩,嫉妒。”譙越點點頭,“大人回想一下陛下的反應,也大致應該能猜到陛下的感想了。”

“……”老將司馬朗沉默,臉上露出想知道又不敢問的表情,皇帝的權威早已不如當年,作為保皇一派代表人物的他還是不敢和同僚私下裡議論皇帝心思的。

“仔細想陛下生氣也是當然:陛下在位兩年期間為了治理領內耗費了不少心血,結果卻事與願違,不但沒有讓情況好轉反倒是有惡化的傾向。如果說這世界上還有什麼能讓陛下作為慰藉的話大概就是同為帝王卻境況不佳維撒克斯王室了——無論我再怎麼無能,也不至於淪落到維撒克斯王室的田地,我想陛下多少會有這樣的半吊子想法。如今忽然傳來維撒克斯王室鹹魚翻身的訊息,陛下覺得嫉妒而震怒也是可以理解的。”沒理會司馬朗的兩難表情,譙越自顧自地分析道。

“這麼說陛下,是不是有點過了?”司馬朗表情很不好看,譙越的猜測已經不是用猜度君心可以形容的了,放在文武二帝的時代完全可以當作毀謗王上斬首示眾。

“直言相諫乃我等臣子之本分,若為博陛下歡心而曲意奉承又與朝堂上那些木雕泥塑有何不同?”譙越斜過眼睛,用讓人很不舒服的眼神盯著實際掌握整個新長安武力防衛的老將軍。

“話是這麼說沒錯……”司馬朗還是覺得譙越的作為有些不妥。

“我所害怕的不是陛下生氣,陛下在內憂外患的狀況下還能嬉笑自若我大漢才是真的完蛋了。這次來自維撒克斯的刺激說不定能讓陛下下定決心整飭國治,果真如此陛下這氣便也算生的值得。”直面著司馬朗,譙越嚴肅道。

“你……”看著那張嚴肅的臉,司馬朗真不知該如何責怪。

“二位大人請等等,陛下召見!”忽然,身後傳來了殿內侍衛遠遠的招呼。

“看來陛下真如我所想下定決心了。”譙越死水無波的眼中蕩起一絲波紋,“司馬大人,走吧。”

“譙大人,算是老夫倚老賣老吧,不知有句話當說不當說。”司馬朗叫住轉身往回走的譙越。

“您官居正二品本就比在下高,何須諸多顧慮?”挺勢利眼的一句話,卻被譙越說得坦蕩蕩。

“閣下的一腔報國熱血在如今亂世尚可大有作為,若有幸吾皇開拓治世,到時恐怕……”老將軍沒把話說全,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這道理聰明如譙越不可能不瞭解。

“到那時,在下便成為樹立吾皇權威的一隻儆猴之雞好了。”很認真地回答著,譙越向森嚴的宮殿裡走去。

——殿內——

“二位卿家,朕決定了!”兩位重臣走進書房,楊蕭劈頭蓋臉就是這句話。

“敢問陛下決定何事?”沒等譙越說話,司馬朗搶先俯身問道。

“朕決定了,不再姑息趙洪武那個老家夥,朕要重新奪回屬於朕的權柄!”楊謙興奮地揮著手,昂然道。

“!”驚異於譙越的猜測之準,司馬朗半天沒吭聲。

“怎麼?你們覺得時機不對嗎?”沒得到想象中的響應,楊蕭剛才還紅潤的臉色再次蒼白起來。

“不,陛下的決心臣等已經確實感受到了,現在帝國確實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只是不知道陛下可有扳倒趙丞相的謀略?這件事畢竟不只是說說而已。”還是譙越站出來給皇帝救場。

“謀略的話……朕多少也有些想法只是不那麼明晰,所以才叫兩位卿家來商議。”一提到具體策劃這位皇帝的情緒平靜了些,他的決心大多是來自於刺激和常年累月的屈辱,這些東西並不能給他帶來超人的智慧。

“既然如此,便由臣先拋磚引玉吧。”早就料到皇帝拿不出什麼具體手段,譙越胸有成竹地開始了自己的闡述。

“恕臣直言,帝國能直接接受陛下命令的除了帝都之外再無其他領地,之所以帝位仍得以傳承完全是先祖文帝留下的兩樁財產迫使那些狼子野心的諸侯無法出手——其一,帝都掌握著整個帝國的武器研發系統,其他諸侯也在暗地裡培植自己的武備研發體系但終究不如帝都傳承千年的科研基礎,也就是說誰吞併了帝都誰就能掌握整個帝國的科研命脈,這對於其他諸侯來說是無法容忍的;其二,聯合銀行體系只承認帝都發行的帝國金元也就是說只有我們掌握著貨幣發行權,其中多少有聯合銀行希望保持帝國穩定的意願存在,但這對我們來說是個獨一無二的優勢。打仗是要花錢的,無論其他諸侯如何儲備帝國金元只要我們突然擴大貨幣發行規模勢必會造成金元貶值,當然這樣做對我們也有影響但影響更多的則是那些諸侯領地,為了避免朝廷玉石俱焚的金融打擊他們也不敢輕易將算盤打在帝都頭上。”

“恩……卿家說的這些我也清楚,只是這和扳倒趙洪武有何干係?”譙越說的東西太過概念化,楊蕭一時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臣的意思是現在的朝廷能用來吸引外藩諸侯的也只有這兩個籌碼。如今帝國境內雖戰事不斷但並不像百年前那樣常有小諸侯被吞併的事情發生,最通常的結果都是一方在佔據優勢時另一方就會聯合第三方對它進行打壓,正是這樣的平衡促成了如今帝國的格局。我們要做的就是利用手中的籌碼打破諸侯間的平衡,要亂,亂則生變,只有變化才能讓陛下從中漁利。”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譙越解釋道。

“譙大人,你說的老夫也不是不懂,只是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比較保守的司馬朗提出異議,若真的如譙越所說掀起帝國全面內戰首先遭受壓力的必定是他這個負擔帝都防衛的全權指揮官。

“朝廷積弱已久已經到了非猛藥不能醫之的地步,若司馬大人的艦隊能一力抗下西涼侯的興師問罪不採用在下策略也罷。”斜過眼睛,譙越冷冷質問道。

“這個……”司馬朗語塞,他手頭只有一支上百年沒打過仗的新兵艦隊,別說硬撼西涼侯的大軍,就連清剿海盜都得費上一番功夫。

“卿的意思我懂了!是要以其他諸侯之軍隊制衡把持朝政的西涼侯,屆時朕再趁西涼侯騰不出手時收拾掉趙洪武奪回朝綱,對吧?”一拍腦門,楊蕭總算是想通了個中關節。

“陛下聖明。”譙越垂首奉迎。

“那麼朕便向益州候發一封密詔,用資金和武器上的支援換取益州候對西涼侯發兵,卿以為如何?”楊蕭說出了自己的“策略”,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借刀殺人。

“陛下,臣以為不妥。”這個提議被譙越想都沒想就否定掉了,“且不說益州候答應不答應,就算是他真的答應了,天下無不透風之牆,一旦密詔之事洩露西涼侯肯定會事先提防帝都方向的變動。”

“那……卿說該如之何?”自己的想法被乾脆地否定,楊蕭臉上有些掛不住。

“臣以為,不若向寧遠候發一封公開詔書,許諾以資金武器為回報命其攻打鎮遠侯。”譙越提出了個與西涼侯完全不沾邊的計劃。

“這與西涼侯何干?”楊蕭大惑不解。

“陛下,今年年初益州候已經幾乎攻下漢中星系,為何又忽然撤軍?”譙越向楊蕭反問。

“這個……”楊蕭努力地回想,但半年前的事情確實是記不大清楚了。

“是因為寧遠候在益州候背後排兵佈陣逼得他不得不撤軍,想必寧遠候的動作裡面西涼侯也參了一腳。”譙越解答。

“這樣啊……等等,你的意思是?”楊蕭似乎想通了什麼。

“沒錯,只要沒有寧遠候在背後掣肘想必益州候定會再度興兵討伐西涼侯,畢竟已經吃下去的星系再吐出來感覺一定很不甘心。臣的策略就是強制寧遠候將視線轉向鎮遠、定遠二家,讓他無暇顧及益州方向。寧遠候正在利用海盜騷擾鎮遠侯的商隊應該早就對鎮遠侯有所圖謀,我們的詔書能給他開戰的大義名分他也會欣然接受吧?就算他不接受,有這樣一封公開詔書也會立即激起鎮遠方向的警惕甚至是敵意。”譙越提出的是條不得不讓人接受的詭計。

“原來如此!”楊蕭恍然大悟,“可是這樣做會不會激起鎮遠定遠兩家的惡感?畢竟比起其他諸侯他們兩家還算忠厚,而且定遠侯還是我長安楊家的分家……”

“只要發一封密函給鎮遠侯府上就好了,就說朝廷是受西涼侯脅迫不得不如此。有去年定遠侯幫西涼侯牽制益州候的事情為前提,鎮遠侯一定會以為這是西涼侯給定遠侯的回禮。然後我們再秘密給鎮遠定遠兩家送些供給,不用太多略表心意就行,他們應該會認為這是陛下您對西涼侯的私下反抗……”

“……好計!”想到此計的妙處楊蕭一拍大腿,“就按照卿的意思辦!只要是朕能支配的資源,一切隨卿呼叫!”

“臣領旨謝恩。”譙越深深地埋下頭顱,拱手謝恩。

“那麼朕也要快點起草詔書……對了,讓寧遠侯討伐鎮遠侯,用什麼理由好呢?”

“理由的話臣有一個,鎮遠侯的二子拿赫不尊王命擅自出兵五星關,理當討伐。”譙越馬上給出一個理由。

“可那都是二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陛下,這亂世裡理由無所謂合理與否,結果才是最重要的。”抬起頭,譙越陰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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