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諷刺,在軍務上疑惑不決時,張弘腦中浮現出來的第一個商議物件居然是陸淵明。張弘跟楊牧在各種意義上都非常相近——同樣喜好陰謀,同樣不擅長戰陣,同樣為了權力不擇手段,否則這兩個素來沒有交情立場還處於敵對的傢伙怎麼可能相信對方呢?

但與楊牧不同的是張弘手裡的軍權少得可憐,各艦隊的提督明面上向張弘效忠暗地裡卻有大半團結在陸淵明旗下和張弘作對,使得張弘在作戰時很難找得到合適的領軍將帥。本來張弘想扶植康斯坦丁來抗衡陸淵明在軍中的影響力,陸淵明也看明白了他的圖謀,所以在撫杭戰爭之後陸淵明借題發揮對康斯坦丁下了死手。張弘雖然很想保住康斯坦丁,無奈實在是頂不住軍方向自己施加的巨大壓力不得不丟車保帥,結果不但把最後一絲奪回軍權的希望拱手奉上還為自己樹立了一個不死不休的勁敵。

還有一點必須要提的是在康斯坦丁被打入死囚艦隊的過程中有個人發揮了極大影響,這人就是張弘心腹的參事官公孫璞。在當初張弘為是否保住康斯坦丁舉棋不定時就是這個人極力建議張弘捨棄掉康斯坦丁,他這麼做的理由到現在都很難說清楚,但毫無疑問這個人的進言給寧遠府的未來造成了深遠影響。一般的想法是他認為如果康斯坦丁被張弘倚重自己的地位就會下降,所以這個謀士趁勢順手在本該屬於同一陣線上的盟友背後捅了一刀。

不管怎麼說吧,論起打仗,如今的張弘真心拿不出來像樣又值得信任的人手。

“唉,結果還是要低聲下氣地問他嗎?”在自己的房間裡轉了一圈又一圈,怎麼也沒法斷定康斯坦丁意圖的張弘決定向陸淵明妥協。

“侯爺,前線急報!”手剛伸到接通資訊的開關上面,突然緊急軍情的紅燈響了起來。

“什麼情況?”張弘急忙切換了頻道。

“侯爺,星門對面開始向我方發動躍遷導彈攻擊,規模非常大,少主和幾位提督估計他們是要發動總攻了!”侍從的聲音非常焦急。

“嘖,結果是讓小攸猜中了嗎?!”張弘聽得一砸舌頭,“康斯坦丁,果然你就是從地獄裡面爬出來向我復仇的。”

“侯爺,少主已經開始部署防禦,託我向您詢問命令。”侍從裝作沒聽見張弘的低語,又道。

“打都打過來了還要什麼意見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先挺過這次攻勢再說。”張弘皺著眉頭怒道。

“是!”

——同時·純鈞號艦橋——

“少主,侯爺批准交戰了。”張攸的副官上來報告。

“不交戰難道還能退嗎?光說些廢話!”張攸不高興地看看自己的副官,“雷達兵,導彈的具體數目統計出來了沒有?”

“回少主,第一波攻勢估計就有三千發,裡面還參雜了延時引爆的躍遷魚雷,星門口的雷場已經被清掃得差不多了,防禦系統受到重力牽連損傷也很嚴重,敵人可能根本就不需要第二波打擊。”雷達兵給出個壞消息。

“不愧是擅長星門作戰的康斯坦丁啊,防禦是一把好手,攻擊倒也不賴。”只是一波攻擊就癱瘓了大半防禦系統讓張攸深感棘手,心中更是可惜如此一員虎將怎麼就被寧遠府給逼成了敵人呢。

“少主,鄭提督和李提督發來資訊建議我軍等等再進入前線陣地部屬,以防敵人發動後續打擊。”張攸正思考著對策,通信兵忽然道。

“愚蠢!”張攸氣得張口就罵,“讓他們按照原定命令進入陣地,不服從者軍法從事!”

“是!”

有張攸的死命令在,兩個機動艦隊不情不願地進入了前線陣地佈防,可讓他們擔驚受怕的後續導彈打擊最後也沒來。

原因很簡單,郴州本來就不是定遠府的領地,甚至離鎮遠府的巴州還隔著一個往來困難的貴州星系,又沒有聽說郴州的殖民星陷落的訊息,康斯坦丁哪兒有那麼多導彈給他打啊?搞不好剛才的攻擊就是唯一的一波攻擊,而連這點常識判斷都做不出來的那兩個提督到底有多廢物,張攸也是無可奈何。

可惜他已經來不及生氣了,重力魚雷的餘波剛剛消散,康斯坦丁的攻堅艦隊就透過星門衝進了惠州空域。

“來敵四十艘,其中凌風級陣線戰列艦三十艘,運輸艦十艘!”雷達兵大叫。

“怎麼還有運輸艦?!”張攸一愣。

“前線兩艦隊發動攻擊了。”張攸正發愣的功夫,部屬在前方的兩個艦隊就條件反射地開始射擊攔截,雖然也很疑惑康斯坦丁把運輸艦帶過來幹什麼,但他們根本就沒把那幾條理論上沒有火力的運輸艦當回事,所有炮火全都砸向了皮糙肉厚的陣線戰列艦上。

運輸艦不裝配火力,這是常識,也僅僅是常識而已。

“張弘手裡這幾個笨蛋腦子還是那麼遲鈍。”就在前線親自指揮進攻的康斯坦丁一聲冷哼,“操作員,讓武庫艦上前攻擊!”

隨著康斯坦丁一聲令下,十條運輸艦整齊地開啟甲板露出裡面如同蜂窩般讓人頭皮發麻的密集導彈巢,原來這些運輸艦裡面居然滿滿登登裝的全是導彈!

“什麼!?”眼見著毫無威脅的運輸艦眨眼間向己方陣地傾瀉出毫不遜於第一波躍遷導彈打擊的壓制火力,寧遠府的將校們個個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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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能不呆嘛,機動戰艦的對空防禦本來就差還在星門口集結擺出了密集的防禦陣型,在見到敵艦入境時將兵們就已經不再擔心導彈叢集襲擊,這個虧張攸吃的可大了。

“快攔截導彈!把那些運輸艦都打掉!”兩個驚慌失措的提督胡亂釋出著命令,和陸淵明麾下那些經歷過戰火淬鍊的軍官不同,他們往往擔任被打發到角落裡看門的“預備隊”,缺乏經驗自然導致應變能力差。

“笨蛋,還攔什麼快撤啊!”回過味來的張攸朝著通訊器大喊,“讓你們去守星門,難道還真拿自己當固定炮臺用啦?!”

“額?!”兩個提督這才想起來自己統帥的是以速度見長的機動艦隊,陣型既然已經被打破應該做的不是跟戰列艦硬碰死守而是應該利用自身的機動性包圍敵人才對。

可是攔截命令已經發下去了,導彈炮火也打出去了,更讓他們詫異的是那些運輸艦非但沒有躲閃的意思反而主動迎上了來襲的導彈。轉瞬間已經清空載荷的運輸艦就被寧遠方面的密集反擊炸成了烤爐,定遠軍戰列線上的遠端炮擊卻接踵而至搞得寧遠方面一陣大亂。

得,又白打了。

首輪沒有消滅威脅最大的改裝武庫艦,第二輪又驚慌失措地集火了已經沒有威脅的空船殼子,隨著寧遠艦隊連續判斷失誤康斯坦丁艦隊藉著這段時間在星門口徹底站穩了腳跟。他們居然在張攸的眼皮子底下擺出一個圍繞著吸力淨空區,以陣線戰列艦為核心以威尼斯自由軍的機動戰艦為側翼的堅固防禦陣線,進可攻退可守。

“這……”仗打到這個份上張攸感覺自己窩囊透了,想想自己十分有可能成為後世歷史教科書上的典型反面教材,他恨不能現在就把手頭所有的戰艦都招呼到康斯坦丁頭上去拼命。

但他不能這麼做,因為他手上這支艦隊是父親張弘僅有的軍事資本,不管將兵多麼無能也總比沒有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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