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營地周圍的環境溫度創下新低,狂風裹挾著冰粒打在裝甲板上刷刷作響,累垮了的指揮系統成員橫七豎八地躺在指揮車裡打著呼嚕,只剩下睡飽了的張松嵐坐在面板前值夜,至於他是特意保持大隊指揮系統有個人值班還是睡得再也閉不上眼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裡外圍哨兵只能對著雜音奇大的雷達發愣,張松嵐卻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比如整理一下先前被錯誤估算的情報重新制定作戰方針。

他現在可不只是大隊長還是整支陸戰隊的總指揮,更重大的職責意味著他要用更寬廣的視角去思考。

人口只有一千七百萬的新都柏林共有七處戰略要點——四座地下蜂巢都市和三個地面基地,根據拿赫那邊的情報全都有配置鐳射防空塔和陸軍守軍。蜂巢都市自不必說是供當地礦工居住的地方,地理位置距離有毒的礦井群非常之近,想必當地人的生活不會很愉快。那三個地面基地則完全是為了給星球空軍提供起降場而設定的,張松嵐的第一目標就是他們。

星球空軍雖然在登陸行動之前的搶灘空戰中吃了些苦頭,但及時撤退的他們所受的損耗遠不到傷筋動骨的地步。和注重泛用性的軍團軌道空軍不同,當地空軍更多在意的是在極端風暴環境下的航行能力,因此軍團空軍雖然在電離層對抗中佔了絕對優勢卻沒法潛入風暴中追擊敵軍擴大戰果,最後他們也只是在電離層高度悻悻地向那些地面基地扔了些炸彈聊以洩憤。從空軍那邊得到這樣的報告之後張松嵐打算用最快的速度解決這些來自天上的威脅,於是他將部隊分成幾個方向大範圍包圍了三個地面基地。可惜新都柏林的天公是站在當地人那邊的,連綿的風暴導致登陸艇無法更加接近基地,嚴苛的氣候也讓張松嵐兩天內解決地方空軍的設想成了暴風雪中的泡影,參考今天的行動速度他們可能兩天都到不了基地跟前。

至於當地陸軍拿赫的情報人員給了張松嵐不少訊息,這些訊息甚至連不久前還效力於麥克亞當麾下的亨克爾和齊格飛都不知道。單就這點來說拿赫比起藏著掖著的麥克亞當實在是厚道太多了,當然這些情報都是敵人的,就算賤賣了他們也一點都不心疼。

當地守軍主力是維撒克斯第十六機甲陸戰師,看這頗為靠前的番號張松嵐就知道這是塊硬骨頭。他們是死心塌地跟著麥克亞當從本土撤出來的嫡系部隊,維撒克斯內戰時期有個很有名的綽號叫“野狐”,現在則入鄉隨俗改名叫“雪狐”。按照拿赫領情報人員的敘述這支部隊在剛剛入駐新都柏林時因為和張松嵐隊一樣的原因被原來是當地自衛軍的游擊隊巧用地利打得幾乎找不著北,這個師一年間連吃了不下幾十場大敗仗,以至於連一些偏遠礦井都守不住。

不過精銳部隊到底是精銳部隊,在麥克亞當活生生用馬鞭抽死了一年裡的第三任師長之後這支部隊的表現終於開始對得起他們的名號。佔領新都柏林的八個月後,十六師在叛徒的幫助下以反間計幾乎全殲了星球自衛軍的殘黨從此星球地表的大型游擊隊活動消聲覓跡,雖然在各個蜂巢都市還有少量的反抗軍活動其規模已經不足為懼。十六師因此功績被麥克亞當授予了“雪狐”的稱號,正式成為他麾下首屈一指的嫡系陸軍單位。在幾個月前的那場大起義中幾乎每個麥克亞當的陸軍單位都出現了叛變現象,唯獨十六師始終保持著對首領的忠誠並迅速撲滅了新都柏林上的叛軍和反抗軍,他們的奮勇作戰使得新都柏林上的形勢沒有惡化到新貝爾法斯特的程度。

現在,張松嵐的對手就是這只忠誠而精銳的雪中狐狸,他們比自己更瞭解這顆對任何人都嚴苛無比的星球。

自己選擇在新都柏林交戰除了避免和游擊隊作不必要的接觸之外也有自己出身在低溫星球的考慮。目睹了那場發生在自己家鄉的殘酷陸戰張松嵐自認為在低溫環境下作戰已經有了經驗,然而在登陸的一瞬間他就發現自己簡直是大錯特錯——海拉爾是一顆所謂的“休眠行星”,無論大氣活動還是地質運動都不活躍,所以自己的家鄉既沒有狂風暴雪也沒有海拔標高超過兩千米的山脈。偏偏此時此地的自己就躲在一座海拔超過三千米的雪山背後躲避風速十一級的強風雪吹襲,經驗什麼的早就談不上了。

“要命啊……”整合著手上的情報,張松嵐苦惱地嘆了口氣。

正當張松嵐思考著如何解決這個讓他頭疼的敵人時,忽然一種沉悶而有節奏的隆隆聲從指揮車外傳來。

“錯覺嗎?”張松嵐掏了掏耳朵,在連續不斷的單調風雪聲中人很容易產生功能性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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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實好像不是這麼簡單,那個聲音越來越大,甚至連腳下也傳來地震般的顫動感,這讓危險的訊號在張松嵐的腦中一閃而過。

“雪崩!”張松嵐總算聯想到了這陣不祥聲音的源頭,他連忙照著緊急警報按鈕一拳頭敲了下去。

“嗡……”刺耳的旋律在大隊每個人的耳邊響起,陸戰隊員們驚恐地睜開眼睛,心臟因為突然的刺激“突突突”跳個不停。

“……隊長,怎麼了?敵襲?!”特倫希爾第一個在警報聲中甦醒,爬起來向張松嵐詢問道。

“還不知道!總而言之趕緊系上安全帶!”張松嵐一巴掌把他推到了坐席上,自己則準備向外圍的哨兵詢問狀況。

“隊隊隊、隊長!”沒等張松嵐主動聯絡上哨兵,哨兵驚恐無比的聲音就從頻道裡傳來。

“別緊張,怎麼了?!”張松嵐急問道。

“是山,整座山都垮了……是雪崩!”哨兵磕巴了幾秒鐘,然後用生平最大的叫聲向張松嵐宣告著危險。

“所有人都聽著,防衝擊準備!雪崩要來了!”

張松嵐只來得及向全隊頻道喊上這麼一句話,從千米高峰上席捲而下的冰雪洪流就吞沒了緊靠山麓紮營的大隊指揮部,指揮車裡的所有人感覺好像突然被丟進了滾筒洗衣機,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對抗這股將車子當作玩具般拋動的巨力。指揮車在夾雜著巨大冰塊的雪流中上下翻滾碰撞,裡面的人也跟著滾動,張松嵐和特倫希爾帶上了安全帶都覺得要吐出五臟六腑,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其他人更是彈力球一樣在地板和天花板之間撞得頭破血流。張松嵐試圖拉住那個向自己投來無助目光的新晉司機,然而兩人的手普一接觸他就聽到自己的肩窩裡傳來“嘎嘣”的一聲脆響,翻轉的離心力瞬間就讓他的胳膊脫了臼。

衝擊還在持續著,冰雪的流動在吞沒了指揮部後去勢不減地直奔外圍的三個中隊,這不是普通的雪崩,而是一場人為製造的、在所有雪崩種類中殺傷力最大危害性最強的冰崩!

雪崩在高寒山區是常見的自然現象,粉雪在山脈背風一側減速後下落堆積為雪床,其中最上層的部分因為環境溫度和壓力積累形成看起來很堅固的欺騙性雪板,實際上這些雪板之下都是柔軟蓬鬆的積雪,而積雪底層在接觸到山體之後又會因為壓力和溫度差融化並重新凝結成六角形環狀結構的“冰霜”,它們之間的縫隙包裹著大量空氣密度甚至比上層的積雪還要低,正是這層潤滑劑一般的存在導致了雪崩的多發。

不過在新都柏林這樣的極端寒區下山頂的少量積雪會因為風的吹襲和極端低溫鑄成斜下延伸的鉤狀堅冰,這塊堅冰像卡榫一樣頂住雪板使得雪床比之常規雪山更加不易發生雪崩,特倫希爾敢在雪山腳下紮營原因也是在此。可惜他和張松嵐沒有想到,一旦有人在這層堅冰上做文章,那麼整個雪床都會被冰頂的重量壓垮形成混合著巨大冰頂碎片的全面冰崩。

張松嵐隊,轉眼之間被淹沒在白色巨浪之下!

——同時·冰崩現場五公里外——

純白色的機甲中隊靜靜地伏在風雪之中,經過特化改造的他們身影完全消融在周圍的環境裡,就算有人在他們身旁經過大概也只會將他們誤認為是一群風雪塑造的奇特冰雕。

“少將閣下,前鋒的報告,炮擊成功,敵大隊已經完全被雪床掩埋。”在一臺右肩漆有白色狐狸形象的中型機甲裡,雪狐的頭領穩如泰山地觀察著雷達,耳邊傳來屬下如同冰風般凜冽的報告聲。

“很好,通知所有部隊,收緊包圍解決殘敵,不要放走一人。”被稱為少將的指揮官平靜地答道。

“是,通知全部隊,收緊包圍圈,目標全殲敵群。”

隨著少將一聲令下,雕塑般的機甲甩去身上的冰殼,潛伏在風雪之中的狐狸向張松嵐隊亮出了鋒利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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