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你怎麼解釋,在我眼裡你現在已經越來越像一個人渣了。”
“至於這麼過分嗎?”米洛克苦笑,“雖然我的實驗的確有點觸碰灰色地帶,但是怎麼說也不至於被你罵成人渣吧。”
楚源想起了瑞德里爾對米洛克的評價——“只在乎自己出去的目標。不會在意之後引發的後果和影響這方面,不是欠考慮,而是毫不關心”。
“還記得你在希爾旺斯裡提出過的那個方案嗎?”楚源問。
米洛克沉默了下來,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那時候提出那個方案裡說不會對瑞德里爾和薇朵以及整個希爾旺斯的人偶師們產生什麼影響,但是實際情況是最後那些人偶師們的罪證人偶統統都消失了,無論你是不知情還是故意欺騙,但這就是事實。”
“我以為希爾旺斯不過是一個集合體的械城,只是輕輕開啟一條裂縫的話不會有什麼影響的,”米洛克輕聲說,他不明白楚源所說的瑞德里爾和罪證人偶都是什麼東西,但卻依稀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沒想到希爾旺斯會是一個活著的城市,這是資訊不足所導致的失誤,不過我也不會推卸責任,這是我的錯。”
在一個龐大的機械集合體上開啟裂縫和在一個獨立生存的個體上開啟裂縫的概念是完全不同的。雖然最後毀掉希爾旺斯是楚源的手筆,就連手段和方法也和米洛克的方案中大相徑庭,但是米洛克的確算是間接造成了希爾旺斯的毀滅,他也不想否認。
“你們煉金術師都是這種不顧一切的人渣嗎?”楚源對煉金術師這個職業其實沒多少瞭解,但是在希爾旺斯裡多羅和瑞德里爾的故事中那兩個煉金術師都是這種毫無底線的傢伙。
“我都說了這不是我的本意了,該怎麼做才能改變你眼裡我人渣的形象?”米洛克頗為無奈。
“為什麼要改變呢?”楚源擺了擺手,“我又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大家各憑本事做人渣,有些時候乾脆利落的放棄才是正確的選擇,我這種猶猶豫豫的傢伙也不過是另一種人渣。”
不敢做選擇和放棄的傢伙是最混賬的傢伙,在面臨抉擇的時候,寧願做錯也好過什麼都不做,這是老頭子教給他的道理。不過他一直做不到這麼堅決,在希爾旺斯裡看到那些人偶師的時候還是有些心軟,如果不是瑞德里爾的話,他恐怕現在還在希爾旺斯裡鹹魚一樣地躺著,看著瑞德里爾和米洛克跑來跑去,偶爾再和薇朵下下博偶棋被虐殺幾盤。
楚源一直是一個懶散的傢伙,禿子說他就像一隻樂於困在井底的青蛙,哪怕知道外面有更廣闊的天地也不願跳出井口,因為在他看來如果不能保證事情會變得更好,那就保持著現有的生活不會變得更糟就是了。
其實瑞德里爾對自己的結局都已經接受了,他還在意那麼多幹什麼,八年前已經為自己的婆婆媽媽付出過代價了,現在居然還不長記性……
“我從
來都沒想過放棄任何人,”米洛克突然加重了聲音,“原本在我的計劃中的確不會有任何人犧牲,我們可以像偷渡客一樣從希爾旺斯返回現世,這真的是我原本的設想。如果真的如你所說有些傢伙在希爾旺斯毀滅的時候消失了的話,我承認這份罪孽,但是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從來沒打算傷害過他們!”
這個矮小的傢伙瞪著他那雙小眼睛看著楚源,居然有點生氣,配合著他一抖一抖的髮型,像是一隻被激怒的公雞。
楚源心裡一動,或許米洛克是真的沒有預料到這種結果,他只是太自負了,相信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中,但是結果卻並沒有如同他想象得那般完美。
“你真的對瑞德里爾他們完全沒印象了嗎?”楚源問。
“沒有。”米洛克直接否認,不帶一絲猶豫。
“那你就不懷疑根本就沒有我說的瑞德里爾這個人嗎?就這麼乾脆地認錯?”楚源有點不明白米洛克是怎麼想的,他都做好米洛克懷疑他精神錯亂的心理準備了,可是現在米洛克這麼相信他搞得他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因為我是個煉金術師,”米洛克平淡地回答,“希爾旺斯是一個獨立完整的世界,就像我們所處的現世一樣,區別可能只是大小而已,世界在鍊金術的定義中就是一個由無限存在與自我組成的事物,所有一切皆在它之中,而它也存在於所有一切之中。”
“就是你們常說的‘一即是全,全即是一’嗎?”楚源對這句著名的話也有所耳聞,只是不明白這時候米洛克想說什麼。
“沒錯,所以希爾旺斯的‘一’和‘全’在崩毀的時候如果產生點什麼副作用實在是太合理不過了,原本我只是把它當做一個藉由鍊金技術所構建的巨大械城,沒有想那麼多。可是希爾旺斯不是,它就是一個世界,它的內容物就是它的本身,所以這個世界在崩毀的時候裡面的事物理所應當地會隨之消散,我們能還能留在這裡的原因是因為我們也是現世的內容物,希爾旺斯毀了我們就迴歸了現世的載體。”
“而如你所說真的有這麼一個瑞德里爾還有其他的什麼罪證人偶隨著希爾旺斯的崩毀被我所遺忘的話,”米洛克頓了頓,“應該就是那些存在本就不被現世所承認,失去了現世的載體的傢伙吧,比如——那些被人偶師們復活的亡者……”
楚源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點了點頭,這傢伙的確是忘了所有有關瑞德里爾的一切,但是僅僅憑藉著自己的知識和猜想居然能推導出來,也的確有著自負的本錢。
“甚至我懷疑就連科俄斯也是本應要消散的存在,”米洛克抬起手背敲了敲科俄斯的車頭,“不過可能是因為有靈魂的械傀和普通的AI之間的界線比較模糊,應該算鑽了世界的空子吧。”
“至於你為什麼還能記住那些本來存在都被抹除的人,我想應該是賢者之石的原因。”米洛克說,煉金術師們認為賢者之石是能解決
一切問題的萬能存在,換句話說就是有什麼想不通的問題全部甩到賢者之石上就能解決,而米洛克現在其實就是這樣的心態。
“現在還是解釋下你的實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吧。”楚源有點不想談論自己的事,只好把話題重新拉回來,他實在不想被米洛克當成一塊巨大的人形石頭看待。
米洛克也不介意楚源的態度,而是伸手招呼了下楚源讓他上車,說:“邊走邊解釋吧,我現在還要去找下那個復刻了我實驗結果鬧出亂子的混蛋。”
真是馬不停蹄,楚源翻身跳上科俄斯,心裡有些無奈地想道。
“坐好。”米洛克吐出這麼一個詞,然後把油門踩到了底,科俄斯又開始了狂飆!
煉金術師們的工作室通常選在遠離人煙的野外,而米洛克的鍊金工作室雖然在愛爾科的提坦市,但實際上也算屬於郊區了,自然不用像在愛爾科城裡那樣束手束腳。
“我的實驗目標是對靈魂的特化,”米洛克解釋說,話語間夾雜著呼嘯的風聲,“靈魂脫離精神和肉體之後很快就會成為失去特質的單純材料,這點你知道吧。”
楚源默不作聲,想到了之前瑞德里爾和他講的那個煉金術師,一個村子的人的靈魂被集中到一起猴變成了只能用“坨”來形容的東西……
“不知道也沒關係,我現在和你解釋了,”米洛克繼續說,“生命的靈魂在離體最初依舊能保持著原有的意識和特質,因為靈魂脫離之時還會帶走一部分精神。但那殘餘的部分很快就會消散,離開了精神的影響後很快就會失去活性,所以我就想要在靈魂還殘留著一部分原主人的精神的時候對它施加刺激,維持住精神和靈魂的活性,保持住他們的原有意識。”
“然後呢?”楚源問。
“然後,如果能成功長時間保持的話,我就能夠在肉身將近腐朽的情況下把一個人的靈魂帶著他一部分精神提取出來,放在培養容器中,這樣就能保持住他的意識。”
“失去了肉身,就算能保持住意識又能怎麼辦?就這樣一直當個瓶中小人嗎?”楚源說。
“不,”米洛克語氣突然亢奮起來,“你想想,接下來只要如果再培養一副合適的肉身的話,重新讓這個人的靈魂帶著他的精神融入肉身當中,是不是就相當於給了他第二次生命?”
“培養一副合適的肉身?”楚源重複了一遍米洛克的話,語氣聽起來有點詭異。
“是的,如果實驗成果的話,靈魂和精神保持住本人的意識,透過不斷地更換肉身就能夠把生命持續地延伸下去,是不老不死的一種可行方案,不是嗎?”
“不是很懂你們這些煉金術師,為什麼總要費盡心力地逃避死亡呢?”楚源搖了搖頭,“這種不斷蛻皮的感覺一點也沒有生命的儀式感,當失去死亡的時候,生命本身也沒有了意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