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也在想，或許薇朵之所以表現得那麼兇悍那麼堅強，就是因為他有這麼一個又悶又傻的弟弟吧，”瑞德里爾回想著薇朵對她那個傻弟弟的看護，“如果她不夠兇的話，誰來保護她的弟弟呢？”
楚源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本來他只是抱著聽一個故事的心態來聽的，可是現在瑞德里爾說著說著說到了薇朵的弟弟，這不是他在安靜地聽瑞德里爾講自己和薇朵的故事了，倒像是瑞德里爾在分享著自己心底的回憶和感情一樣。
有些事情不是見到誰都能和別人像講故事一樣分享的，哪怕不是什麼秘密，但是說出去的時候會粘連著自己的感情與想法。楚源也不是很想知道別人回憶中的種種瑣事，他只是喜歡聽故事，但沒那麼八婆，他和瑞德里爾的關係也沒有好到能互相分享回憶的地步。
“那些古板的人偶師們接受了薇朵和她弟弟，不過還是一腳把我踢了出去，理由還是人偶師們不歡迎外人。”
“那你怎麼不學薇朵的弟弟那樣說你也想去當人偶師？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嗎？”楚源問，他可不覺得瑞德里爾會張不開嘴說這種話。
“說了啊，”瑞德里爾有些無奈，“可是人家不信我，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人偶師們能透過感知靈魂來確定別人有沒有說謊。”
“那薇朵的弟弟沒說謊嗎？他不也是為了見薇朵這麼說的嗎？”楚源想起來米洛克在薇朵面前的偽裝，不過想來米洛克只是把鍊金陣謊稱為械陣，只是這樣的話或許薇朵也不會太過在意，或者說薇朵其實根本沒有去感知米洛克有沒有說謊？
“沒有，”瑞德里爾更加無奈了，“之前我還覺得他悶悶傻傻的性格會吃虧，但是他這一根筋的想法在這方面就是有優勢，一根筋，所以因為想見姐姐，而想成為人偶師就能夠見到姐姐，他就很單純地想要成為人偶師了，就是這麼純粹，純粹而真實。”
“所以你不行嗎？”
“我不行，我沒他那麼純粹，所以我只能見了薇朵一面之後就被灰溜溜地趕了出去。”瑞德里爾突然長舒了一口氣，說：“也幸虧我被趕了出去，這樣我之後才有機會去救他們。”
空氣中氛圍頓時緊張了起來，楚源也知道接下來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於是屏住了呼吸，認真聽著瑞德里爾繼續講。
“我被趕出來之後沒有急著回去協會，而是依舊在想辦法看能不能矇混進去，可是左想右想也想不到什麼好方法，於是第三天的時候我打算和薇朵他們道個別，然後就回去。”
“但是我第三次找上那個村子的時候那裡不再是之前安靜平和的小村莊了，村外不知道被什麼畫了一個巨大的圓把整個村子都包含了進去，我進去的時候那裡沒有任何人攔著我，進去之後發現裡面那些人橫七豎八地倒在地面上，安靜地像是死人一樣。”
“像？”楚源咀嚼這這個字眼，“也就是說他們沒有死。”
“看要怎麼定義了。”瑞德里爾看向米洛克那個房間的門，門縫中漏出來若隱若現的藍色煉成光，“身體的確還是活著的情況，有呼吸有心跳，體溫也是正常的情況，不過對外界的情況沒有任何反應，眼神空洞死板，像是沒有了感情一樣，什麼都看不出來。”
“靈魂被拿走了……”楚源喃喃道，這種情況他第一次聽說，不過在瑞德里爾他們那個時代控制靈魂的手法沒有被抹除，這種事在他們那個時代應該屢見不鮮吧。
“是的，靈魂被拿走了，我當時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是感覺很害怕”瑞德里爾臉氣沒有任何變化，但是楚源能聽出了他的語氣已經冷了下去，如同寒霜，“我發瘋似的尋找薇朵和她弟弟埃爾文，可找到他們身體的時候他們也已經是這種情況了，當時我感覺整個人都要崩潰了，非常後悔，為什麼要帶他們來這裡，結果碰上了這種事情……”
楚源沒有說話，他看過米洛克施展鍊金術，在鍊金術發動的一瞬間整個鍊金陣內所有的物品都會同時受到鍊金術的影響，不會因為距離而產生差別。圍住村子的巨大圓形估計就是那個煉金術師所畫下的鍊金陣，也就是說在他看到第一個失去靈魂的人的時候整個村子的人已經全部是那種狀況了，不會有什麼倖免的可能。
“我抱著薇朵在那裡痛苦，逃荒路上一路多少的困難我都沒有害怕過，熬了過來，但是失去薇朵的時候我真的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懼，那種巨大的壓迫感抵住心臟的感覺，”瑞德里爾說到這裡的時候竟然剋制不住地哆嗦了起來，似乎還心有餘悸一樣，“就在我驚慌失措的時候旁邊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問我為什麼這麼傷心？”
楚源警惕了起來，一個滿是失去靈魂之人的村子裡怎麼可能有人拍瑞德里爾的肩膀，還問他這種問題，這時候能幹出這種事的恐怕只有那個作為始作俑者的煉金術師吧。
“我扭過頭去看見一個帶著白色面具的人，手上提著一個青色的燈籠，他就那麼看著呆呆的我，又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問我，‘Why so sad?’”
說這句話的時候瑞德里爾沒有用他自己說話的語氣，而是用著當時那個人所用的語言，然後模仿著他嚴肅認真不解的語氣說了出來，好像是探討什麼學術問題一樣。
白色面具，手提青色的燈籠，楚源在心裡默默記下，回頭可以問問米洛克這傢伙煉金術師裡有沒有這種特徵或者說習慣的人。
“當時我先是害怕，畢竟這裡無聲無息地出現這麼詭異的一個人的確是嚇我一跳，但是緊接著我就暴怒起來，把他的手甩到一邊然後一拳砸到了他的白面具上面。”瑞德里爾咬著牙說道，畢竟這種時候不管對面是誰，在你抱著自己的愛人痛哭的時候他還過來認認真真地問你“Why so sad”這種話，你都想一拳錘他臉上。
“然後呢？”楚源有點好奇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當時已經成為探險家的瑞德里爾起碼是修了氣的，或者說有一定實力的，不然那個時候沒點實力甚至連探險家的護照都考不下來，可不像現在的賞金獵人協會這麼寬鬆，只要註冊完資料就能領一個白練級別的牌子。
“然後一拳打得我手生疼，”瑞德里爾沒好氣地說，“不過他雖然沒事，但是他手裡的青色燈籠被我打落在地上，然後從裡面飄出來了很多青色煙霧一樣的東西，擴散開到整個村子，然後覆蓋了人們的身體鑽了進去。”
“村子裡人們的靈魂嗎？”楚源這時終於確定了帶白面具的這傢伙就是始作俑者，那個時代的
煉金術師倒是真的兇殘，就這麼收集靈魂來做實驗，簡直就是死神一樣收割人們的生命。
瑞德里爾點了點頭，說：“那些青色的煙霧就是村子裡人偶師們的靈魂，那個燈籠應該就是他的容器，他只是撿起來燈籠之後輕輕地擦了擦，村子裡就暗了下來，到處閃著紅色的電光，那些靈魂就又從人們的身體裡飄了出來，飛回那個燈籠。當時我已經考過了探險家的護照，有著協會的實力認證，但是看到這樣的情景的時候還是感到很害怕，我內心的直覺告訴我不是那家夥的對手，所以我沒有想著救其他的人，而是抱著甦醒的薇朵就往外跑，只想儘快遠離那個帶白面具的煉金術師。”
“那薇朵的弟弟怎麼辦？”楚源忍不住問道，“你就這麼把他放棄了嗎？叫起來一起跑啊。”
瑞德里爾嘆了口氣，說：“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會的，但是剛剛醒過來的薇朵和其他人們都只是醒了過來，身體都沒辦法好好活動，所以我只能抱著薇朵趕緊跑，但就算是最後我帶著薇朵逃了出去，薇朵還是有一部分靈魂被那個煉金術師收回了那個燈籠裡。”
“其他人就這麼被你放棄了嗎？”楚源幽幽地問，“你甚至都沒想過要去救他們，哪怕是嘗試？”
“我沒得選擇，”瑞德里爾淡淡地說，“我從來不懷疑我的直覺，那是救了我數次的本能，我的直覺告訴我我不是他的對手，我就不會去做無謂的嘗試，我只能盡自己全力地救下薇朵，甚至她的弟弟埃爾文我都放棄了，你和我談那些和我沒什麼關係的其他人？”
楚源沒有說話，他也是個相信本能的人，也知道這種情況下瑞德里爾的行為還是因為他喜歡薇朵而且只喜歡薇朵才能有的最佳解，否則最保險的情況就是他自己一個人立馬逃得遠遠的，多帶一個人就多一份風險，如果他在帶上第二個累贅的話，恐怕最後一個人也出不來，只能把他自己也留在裡面。
“沒有理念和喜好的問題，我只是需要選擇罷了，”瑞德里爾說，“也沒有時間給你思考，既然必須立刻選擇，我就不會後悔我當初所做出的選擇。”
嘗試去救所有人還是選擇只救一個人，瑞德里爾沒有絲毫猶豫，他不是什麼聖人，如果叫他人渣的話他也不會反駁。
或者說，他不在乎。
“已經算是最好的情況了，起碼你還救出了薇朵。”楚源沒有對瑞德里爾苛求什麼，他也是個十分現實的人，知道這個道理。
可是瑞德里爾眼神卻暗淡了下來，說：“並沒有，我沒能救出來薇朵。”
楚源眉頭擰在了一起，這是什麼意思？如果沒有救出來薇朵的話，那現在那個在人偶裡躺著睡覺的女孩是誰？
“我沒能成功救出來薇朵，只是救出來了她的大部分靈魂。”
“那不是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嗎，起碼薇朵平安無事。”楚源不明白瑞德里爾還有什麼可自責的，“不過是靈魂殘缺了而已，這裡面的人偶師到處都是，也沒什麼區別。”
“如果那個煉金術師真的只是把薇朵的靈魂分裂割走了一部分的話當然是最好的結果了，”瑞德里爾咬著牙說，“可是根本不是這樣！”